“这十里八街谁不记得那位夫人呢?说句不好听的命贱的妇人,生完孩子缓上一宿,隔天就得下地干活了,谁能像她那么命好能做足月子呢。”
赵青鸾立刻派人去打听了一圈,果然提及十七年前的事大家都不清楚,可一说到那位在客栈里做了一百天月子的贵妇人,大家都津津乐道她如何如何有福气。
“这做足月子地和没坐月子的气色都不一样。”
“那位夫人恢复得可好了就跟没生过孩子一样,比二八年华的少女都要美。”
……
银铃玩弄着一块牌九很是不解的琢磨着:“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那老头为什么要骗我们呢?依街坊的意思,他可不是什么沉着冷静地性子,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意火急火燎拍桌起身:“咱们干坐着想也没用,直接问他本人不就得了?”
“不急,等金锁来了再说。”
二个时辰后,风尘仆仆的金锁赶到了客栈说起了她这几日的收获。
她铺开舆图上风陵渡东北的位置上圈出了一个叫大柳沟村的地方。
“这是阮氏的娘家,听说当年家里的老人弥留之际叫儿女回去,小夫妻探亲回去路上阮母跌了一跤,阮青云这才生在了路上。”
赵青鸾量着地图那短短的一截距离:“这么近,那就是会路过这里,一天得车程足以从大柳沟村回到长安,一定是出了意外,二人才被迫在这儿留宿。”
“那她为什么要将孩子换掉呢?难道亲生骨肉还比不上别人家的吗?”
金锁叹了口气:“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阮青云的父亲阮世隐头上有七个姐姐,家里的男丁更是五代单传,他小时候顽皮捣蛋,哪里受过伤,全家担心他子嗣艰难,好不容易儿媳妇怀孕了。
这阮家老太太就希望儿媳一举得男,扯着儿媳妇试了千奇百怪几十种生男孩的办法,结果头胎是个七斤重的大胖姑娘。
阮家老太太气不过,抱着亲外孙女从十里长街的桥头扔下去给活活摔死了。
还说只有这样让她遭受了千人踩万人踏,往后便不敢托生女儿投到她们家了,因为当初阮世隐就是这么来的。
“怎么会这么残忍啊?”三人闻言都浑身不适。
金锁苦涩地笑了笑:“这种事很常见吧,我们老家那边还有个千婴塔,都是扔女婴的。有些从塔上摔死了,有些活活饿死,有些就被那些蛇狼柴豺给吃掉了。所有这投胎宁可为男……不能为女,这女儿再有出息都没男孩的那根烧火棍子好使。”
赵青鸾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后来呢?你额头怎么青了?”
金锁躲开她查看伤情的手,忙扒拉着自己的空气刘海掩盖着额头:“不小心撞门上了。”
“没事就行,你继续说吧?”
阮氏怀第二胎的时候,阮家老太太就放话了,若生不下儿子便休了阮氏。
向来顺从的阮世隐不干了,无论阮老太太是要再摔死他女儿还是要休了他妻子,他便从城楼上跳下去死给她看,气得老太太也寻死觅活的。
总之当时闹得特别凶,还去府衙过过堂。
阮氏没成婚前,父母一家在白杨店村开着一面馆,招待去往长安的过路商旅,阮氏的父亲脑子灵活,农闲时常带着村人倒腾点小买卖赚点小钱,有时收成都好过地里一年的刨闹,在村里也颇有威望。
听说阮氏这趟回娘家生了儿子,大家都替小两口高兴,毕竟这对青梅竹马是全村人打小瞧到大的。
阮世隐小时候孤僻谁都不和玩就缠着这阮氏,大些索性就在铺头当起学徒来。
人们说亲爹娘叫他干活都不如老丈人喊他干活时跑得勤快。
阮家这儿子一生救下了全家人的命,阮家人能和和睦睦的村里谁不替他们高兴。
后来阮氏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大胖小子,彻底打破了阮家一脉单传的宿命,喜得阮老太太到死都乐得说“她这辈子可算对阮家的祖宗有个交代了。”
“阮家就没有一个姑娘吗?这要是以讹传讹都跑到那桥上摔丫头,那得死多少人啊?”
金锁安慰道:“有呢,阮老太太死后,阮氏生了个小姑娘,现在都八岁了。听说生出来之后脑袋上有拳头大的一片红色胎记,她们说是之前摔死的那个女儿又投胎回来了。”
如意抹着眼泪道:“为母则刚,我要是阮氏这孩子别说是换了,我偷都得偷一个回来。”
赵青鸾没好气地敲了她脑门一下。
“你当我娘是自个在产房里偷偷生的娃吗?那身边能没人伺候了?是你说换就换,说偷就能偷走的吗?”
“会不会是产婆忙不过来在一个屋接生的,然后抱错了?”如意吸了吸鼻子。
“不可能,我出生的时候我家就富甲一方了,更别说一年后了,我估摸身边有经验的稳婆都得有三个。”
如意不得不承认:“依老爷的那个重视法,的确不存在这种可能。”
“一定是有人做了内应,趁乱将孩子换了,应该也不是阮母安排的,只是她恰巧碰上了。”
“那内应会是谁呢?”
“不是……你们怎么不想想这丫鬟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那阮母看着可不像是能拿钱买娃的人家,这事要是被老爷发现了,是会掉脑袋的。”
“也对啊,谁会拿命搏这事呢?”
赵青鸾阻止她们胡思乱想下去,当年的事情真相没那么重要,只要明确二人确实在这里出生,就可以断定阮青云的身世,她们首当其冲的再去佛莲客栈走一趟。
一到地就见佛家老小老正大包小包的往马车上塞。
“佛掌柜这是要上哪儿啊?”
老爷子看着四位姑奶奶“噗通”一声跪下叩头求饶。
“姑娘你就饶过我们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银铃看着他手脚麻利的样子,立刻回想起他站在柜台里打颤的样子。
“你们……被人威胁了?”银铃似有所悟的拍了拍手,“搞清楚点,可不止别人手里有刀,我们也有,来人全部带进去。”
双刀卫齐刷刷地量出家伙,冷兵器明亮的刀刃折射着夕阳,寒光毕露。
佛老头经这一遭吓什么都招了,当年确实有两个妇人因大雪封路先后投宿在店内,那位贵妇人生了个小姐,那个穷妇人一失足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早产了个公子哥。
至于别的,时过境迁大家都记不清了。
“就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佛老头的娘子嘀咕了一句:“要说奇怪吧,还真有一件。那贵人吃穿都很讲究,应该不缺孩子一口吃,可她那足月的孩子才四斤三两,弱得跟个小猫似的,要不是好几个大夫拿药吊着,差点就没活下来。道是那个早产的小小子哭声洪亮,身板结实有六斤重呢。”
“你们说的这些旁人也知道,为什么会被人威胁呢?”
佛老头都委屈哭了:“这我们上哪知道去?还不是倒霉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