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节礼准备得太过丰厚，除了月饼瓜果，鸡鸭鱼虾，羊牛猪鹿应有尽有，什么“红”运当头柿柿如意，什么四季平安五福临门，总之每样礼都有彩头都有说法。
分量也很可观，除了少数的卤制品外，大多是现肉还微微渗着血，可见新鲜程度，虽说立秋了，但秋老虎还没走，这天根本就放不住东西。
分给厨娘和小厮一些，留出这几日吃的，其余的便料理得腌制起来。
阮氏寻了个干净的坛子，在坛底下放了一碗烈酒，架上筷子，将家里那一筐月饼搬了过来。
这是十里八村最好的月饼坊里打的，自己拿着面、糖、鸡蛋、菜籽油出点手工费让人家铺头里帮着烤的。
小云最爱吃这饼，怕他想家，今年格外多做了些还放了不少鸡蛋和红糖看着就软和好吃。
这月饼是实心的，也没什么花样子，最多是正中间点个红点。
可别小瞧这饼子，秋收的时候贼抗饿，一个就有巴掌那么大。
阮氏将月饼一个叠一个地在坛子里一层层码好，这样用酒熏着放，过个十天半月饼子也跟刚烤出来的一样，不发硬。
她将框里的油纸小心地揪起来，将上面的饼渣聚拢在中间，喊闺女过来倒在她的手心里让她捧着吃。
“咋样，这月饼好吃不好吃？”
“嗯，比家里打得好吃多了。”软慧娘点头。
“那是，多给你哥搁了三斤糖呢，能不好吃吗，一边吃去吧。”
她扭头看着旁边那三盒精美礼盒包装的月饼，迟疑了一下才打了开来。
刚码到坛子里一块，她就苦涩地笑了，那样小小的有着精致团案和花边的夹心月饼，同那些傻大傻大的月饼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好像它们天生就该呆在那样礼盒中。
阮氏将那一块月饼放回盒子里，将那一坛子月饼挪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厨娘正切剁的猪肥肉打算下锅炼油呢，阮氏也拿了把菜刀跟着忙活，心事重重地问。
“大妹子，你以前在赵府当厨娘，一定很了解赵家吧。照我们家这种情况，这礼……该怎么回呀？”
厨娘看了外间的地上的一堆东西，继续切肉。
“我们赵府的礼一共有二十多种规格，像这样基本是最好的礼节了，就连我也只是听说过，这种礼……应该不拘形式，多看心意吧。”
阮氏抿了抿唇：“那其他的那些礼怎么回啊？”
“那些个简单，除了吃食比较少之外，什么样的都有。什么裘皮、字画、玉石、瓷器就那些个值钱的玩意呗。”
阮氏手里的刀“噹”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险些砸到了脚。
“老夫人你没事吧？啊——你不用担心这些，阮相公的家境大小姐是清楚的，她绝对不是为了收回礼才来送的，单纯的是想让他过节时吃好些罢了。”
“何况您回了礼，主子也不知道的，赵家这时候收的节礼没有一万也不下八千了。”
说实话，阮氏被赵家的财大气粗给吓到了，只怕她掏空钱囊都不够人家入眼的。
“那……这么多礼节都怎么处理啊？”
“分情况，字画、瓷器会按资质和质地分类，稀缺的、亲手制的都会入库。其余的会放到铺头售卖。”
“吃食会作为节礼分发给赵家下边的人，要说每年最多的就是月饼了吧，试毒后会发给城里的乞丐，如果还有剩，会发给京畿重地的兵役。”
“这些东西主子们都不吃吗？”
厨娘回忆了一下，似乎没有这样的事儿。
“不吃。”
“为啥？”
“我跟你实话说吧，就我这样的在赵家连厨娘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切菜的学徒。后厨各大菜系的名厨多地是，他们都不见得每天能伺候上小姐，人家啥吃不着，根本不稀罕这些的。”
“以前有好些酒楼挖我去当主厨，可我舍不得。这天底下上哪寻这么好得主家啊，人家不会等东西放烂了才分给下人，也不会因为你身份卑微借着点儿恩惠来羞辱你。”
“每次领节礼时，老爷和大小姐都会在场，会说节日祝福还会感谢我们一年内对赵家做出的努力。我常常觉得这些个节礼都不重要，我就是想听听大小姐说句‘你菜切得好好。’虽说我一个厨子连锅灶都掌不上，旁人要说我菜切的好，我觉得挺讽刺的，估摸剁了她的心都有。”
“可人家说就能让你觉得，这份活再累你都干得心里舒坦。我家小姐会说‘你菜切得好好，每次吃饭时看见心情都会变好，在赵家真是太埋没你了，怎么没酒楼慧眼识人挖你呢？有机会一定要把握哦。’那怕她说的假话客套话，我都高兴。”
……
入夜，阮氏长叹一声说着白日的事情。
“知道人家富，可没想到会这么富，单是名厨都有十几个？我们偷走那孩子荣华富贵的十几年，他以后会不会怪我们？”
阮世隐叹了一声，当时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
“孩子要认就认吧，你也别拦着了。”
“可我……养了他十七年，我一口一口奶大的孩子呀，他第一句开口叫我娘，我舍不得呀。”
＊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
炮竹声从早上就没停歇过，可西山别院就是空寂了几分，除了那些个没成家的孤儿，大家都回家过节了。
赵青鸾双手托腮苦哈哈地看着虎背熊腰的汉子们在擂台上挥汗如雨，爹不在，弟弟不在，只有她百无聊赖地在这儿，看精力旺盛的少年们赤膊干架。
她老爹也真是没有，哪怕是私生子也好。
倒是多给她整些个兄弟姐妹啊，你看这大过节的，她一个人又可怜又无聊，还得给这些四肢发达的小伙子呐喊助威。
“大小姐说个彩头让大家搏一搏呗？”
彩头？“嗯……让我想想，谁赢了，谁今晚一起和我去逛灯火怎么样？”
场上一片哑然，有人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大小姐你忘了吗？你嫁人了呀？”
赵青鸾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她简直和这些脑袋一根筋的莽夫无法交流。
“那今夜我去赏灯，谁来保护我？你们放心我一个人去？我要是在西山别院出了事，你们猜猜封三叔会这么办呢？”
在场全员一瞬间举手，表示自己要去。
“哇，这么多人跟着我，那岂不是很拉风……你们是要陪着我去砸场子吗？”
月上中天，赵青鸾和暗卫蓝惜逛着十五的灯火，跟着绝世高手各种小游戏都是轻松拿下，她玩得正开心肩膀被擦肩而过的人拽住，她抬眸看去。
“好巧啊，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