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藏书丰厚，傅安眼底青黑已经在这里不眠不休地查阅了两天，什么西南山林，蛮族等地的古籍、地志乃至医书，巫术、蛊毒、神话但凡他都想到的类型，都一字不漏地查看了一遍。
“傅大人您还没找到吗？”藏书阁的书吏问。
傅安轻微地摇了摇头，看着案头堆着的书卷，他揉了揉酸涩发干的眼睛，闭上眸子沉思。
什么样的巫蛊邪术，天下奇毒可以让一个人明确自己的死亡时间呢。
二年的时间未免也太短暂了吧。
“夫人，现在在哪儿？”
周随翻着书卷，眼神躲闪的看过去：“夫人，夫人她……昨个在阮府住下了。世子爷不是奴才多嘴，夫人此举似乎于礼不合啊。”
“无妨，她现在在哪儿？”
周随心虚道：“属下无能，今日她一出城便跟丢了。”
“怎么跟丢的？”傅安抬眸冷不丁这么瞧过来，布满红血丝的眸子阴冷无情，语气中又带着几丝忍而不发的火气，“谁办的事这么不中用？”
周随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中的书都吓掉了。
“还不快去找？”傅安没好气地拿起桌上的书来，给出了最后期限，“我明早约了御医给她把平安脉。”
周随回禀道：“夫人极有可能在西山别院，但西山脚下十里之内皆属赵家的私人禁地，我等进不去。”
“进不去就递拜帖，这种事也要人教吗？”
周随攥着衣袖里被退回来的拜帖，欲哭无泪，这活儿也太难干了。
“对了。”傅安叫住了起身的周随，“之前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这个……”周随实在是没有一天告诉主子两个坏消息的勇气，“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好多线索都断了。”
傅安轻蹙着眉心，手不自觉地攥住书卷，书页都被攥皱了。
“就连这一条也断了吗？”
“属下无能。”
傅安默了好一会儿，才挥手放他离开：“罢了，本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怪你们又有什么用，是我心急了。”
＊
银铃站在首饰铺子的柜台前翻着的账册，掌柜和账房先生乖巧地站在里面等候问话，一扇柄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头。
她侧目睨了一眼，继续翻着手里的订单，抬手点在一笔数额巨大的订单上。
“好巧啊，又是你。这单子是怎么回事？”
“进来买只簪子，姐姐呢？”
傅文钰打开扇子掩住他忍不住上翘的唇角，随后便发现的自己被忽略了。
“不是说过不接刘家的单吗？怎么？大小姐的话当耳旁风了？”
掌柜的搓着手，心虚的解释道：“银铃姑姑，她招惹了咱大小姐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
账房先生赶紧补救道：“虽然事情过去了，但我们一直记得，大家一寻思她这一嫁人往后便不是刘家的人了，咱们不宰她一笔属实过意不去啊。”
“是吗？你们还真是替大小姐考虑。”
掌柜的紧张地擦着汗：“老爷不是常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吗？这刘家成婚添的都是大件，咱这小店一年也开不了这样的几件大单。年底也有业绩要做，若不接这单，在亏下去可就地撤店了。”
“哦？那你可得记住了撤店的标准不止是亏损，我不高兴了你们照样得撤店。”
掌柜得连连告饶：“我们怎么敢惹姑姑不高兴，你有什么不满意就指出来，我们照办就是。”
“我听说，你们店里有张登记着近几年被大小姐下过禁令的人员表，只要消费够一定金额便可无视大小姐禁令，可有此事。”
“这怎么可能？我们自当以大小姐马首是瞻。”
银铃直接从衣袖中将那一张等级分明的单子拍在桌上，总共十个档，每个档都有相对应的消费金额，最低的一档才五十两，第十档消费金额一千两。
这是什么概念，大抵赵青鸾今个被人指着鼻子骂，次日花上一千两便不会处处被掣肘。
如今证据确凿，掌柜的也没得辩驳。
“这……小的也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大小姐禁的都是洛京有钱没处花的冤大头，我们这些小铺面不比那几个声名显赫的大铺子有底气，只能想点其他办法了。”
“难道这普通百姓的生意就做不得了？非得做有钱人家的生意？”银铃看着二人冷哼了一声，“行了，我也不是来诚心为难你们的，毕竟姨娘那边你们也要交差的。”
银铃拿着一截褐色的蜡笔，依次将那些有问题的订单划了出来。
“这后面不多加一颗零，说不过去吧？没个一万两就想让我家小姐下不来台？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啊。”
掌柜和账房点头哈腰地表示知道了。
银铃将账本子合上推了过去，一回头就见傅文钰还乖巧地在一旁静候着。
“你怎么还在啊？”
傅文钰想说被她干练的样子迷住了，随后又觉得太过轻浮不妥当，他笑了笑琢磨着自己的措辞。
银铃已从柜台里取出一只男式发簪，簪在了他发髻上，拍了拍他肩膀走掉了。
“记我账上。”
傅文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潇洒背影，还以为她没听到自己说话呢。他低头去寻镜子，看着镜中的发簪样式霎是满意，便将自己原先的那只簪子收了起来。
……
“好巧啊？”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台词再一次在银铃耳别响起时，她不禁微微蹙起眉。
她每月过了十五后上晌都得视察小姐的嫁妆铺子，这差事她都做惯了。
可他一个学子不务正业是不是过于闲了点？
书铺药铺遇见也算了，竟连当铺也能遇上。
“似乎不大巧吧，我还有事。”
傅文钰不好意思的抱拳告退：“那我就不打扰姐姐当差了。”
银铃看着他走远，摇了摇头，现在这小孩子可真好玩。
傍晚回府的银铃被傅文钰在清晖院前拦了下来，他手里仍旧提着一个罐子，隐隐地散发着食物的味道。
“姐姐，给你的回礼。”他很期待地看着她。
银铃挑了挑眉：“上次的赔礼我吃了，这回礼我就不吃了，你别在往我眼前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