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鸾起初是打算上山狩猎的,寻思在别庄住几日,她也好提前回来给姨娘上眼药,可转念一想封三叔不在近前,父亲的安保也是个大问题。
还是不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索性就在近郊的别院里解决了,左右这边依山傍水风景好得很。
“老爹,我都记不得有多久没和您一次钓鱼了,祖父在世时常带着我到河边垂钓,如此一想好多年过去了,感觉还是像昨天一样。”
赵瑾失笑的摇了摇头,不过他更是忧心那私生子的事情,这姑爷也真是不小心,国公府也真是没落,像是这等舞女,事后怎么没有小厮盯着灌避子汤呢。
听说过有在外边偷着养小孩的,但没听说过让个舞女借种的,真是想想都觉得窝火。
“人要是一辈子都长不大该多好,那我就能做爹一辈子的贴心小棉袄了。”
赵瑾嫌弃地推了推她:“你?怕不是个漏风的小棉袄吧,还贴心?你爹我这辈子在你身上操的心,放在别处都不知道能赚多少钱了。”
赵青鸾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林霄一还笑我财迷,真应该让他瞧瞧你,要说财迷谁能比得过老爹你呢?为了赚钱都不管女儿了。”
“你爹我要不管你,不知道有多轻松自在呢。”
“哎呦,这么说爹爹是不轻松也不自在,是女儿绊住了你的腿了?那您现在就为所欲为吧,可不用管着女儿了,想管女儿的人太多了,女儿要独立要自强。”
赵瑾一个劲地笑,不禁看向窗外的景色,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他怕不是要跟着她到九泉底下相会了,也不必在饱受这相思之苦。
可这终归是她们唯一的血脉,他又怎么能不管呢。不知不觉就奋斗下这些家业,为赵家做事的人也越来越多,赵家的生意不仅养活着她,也养活着无数个家庭。
现在想退已经没那么容易了,若不将这份家业交到一个合适的人手上,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失去依仗,可是一个接班人哪有那么好培养。
他一直有暗地里培养她,也想将她带在身边跟着奔走,可一想她整日要为生意上的事发愁,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整天为些衣服首饰发愁就够了,何必为生活琐事操劳呢。
“那爹就等着你早日独立自强起来。”
他们的马车在城门处同阮青云等人会合,赵青鸾下车同他们呢打了个罩面,便将傅谦接到父亲的车上。
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耳坠,撩开帘子道:“如意,你瞧见我说得耳坠了吗?突然丢了一只。”
如意忙从随行的车厢里取了一对新的给她换上。
“小姐,还记得这耳坠自己落在哪儿了吗?我赶紧派人去寻,这对祖母绿的钻石耳坠得一百两呢。”
“我记得……我记得回家之前还带着好好的,是不是落在车上了。”
如意摇头:“确实,我记得下车前你还带着呢,有几缕碎发落下来,我帮你整理的时候,顺便紧了紧那坠子,定是落在府里了。”
她招手叫来一个小丫鬟让她跟着回府去找。
赵青鸾不乐意了:“让她一个人回去就成了,今日金锁元宝都不在,我身边缺人,再说我今天还带着阮青云呢,我爹……”
赵青鸾欲言又止然后吩咐小丫鬟:“你先上老爷的书房去看看,叫那些丫鬟和侍卫沿途帮你找一找,若是这书房实在是找不着。”
“那很有可能是……我早上去看我弟弟时落在姨娘那了。不过姨娘身边的嬷嬷多疑,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估摸都不能让你翻。”
“你不用怕她们也不用和她们吵,只如实交代就是了,想来姨娘会帮着你找的。我还有点急事带着阮青云去办,身边人手不够,就摆脱你去找了。”
小丫鬟平日里洒扫打扇的三等丫鬟,第一次得了这么大件差事,自然点头哈腰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了。
赵青鸾摸出袖中另一只祖母绿的耳坠放到如意手中,让她收到车上的壁橱里了,转身进了车厢。
祖孙两个人已经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会儿,诚待一个人来帮他二人缓和气氛。
“爹,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傅谦。”
“看出来了,这都有好几岁了吧。”
傅谦睨了母亲一眼乖巧地握住她的衣袖,紧张地看向赵瑾,向他行了一礼:“外祖父好,小子傅谦今年五岁,小名红豆,在伊皋书院里读书,父亲是傅安。”
赵瑾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到了,瞧这小模样确实有几分傅安的样子。
“你才五岁便已经开始读书了吗?”
“嗯,先母在世时管教极为严苛,很多书是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日复一日地在听了。”
赵瑾有些疑惑,听闻他的生母是个舞姬,怎么会这般。
“那你都读了什么书?”
“最近在读中庸。”
赵瑾笑:“中庸?是本不错的书,只是你这个年纪旁人都咬字不清,你确定自己在读中庸?说谎话可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好孩子。”
“不敢欺瞒外祖父,蒙学诸子百家我都已经是读了上百遍,倒背如流了。我现在确实在读中庸,只不过其中的道理尚不能参透明白,即便父亲讲过也不能如数理解。”
“但我都有一字不漏地记下,想来假以时日便可知其意。”傅谦解释过后,双手背着身后一副被检查功课的乖小孩的背诵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
“《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一篇中庸洋洋洒洒几千字,他竟是一字不差的一口气都背了下来。
赵瑾叹惋一声,果然是后生可畏,有的三十几岁的人也念不出几句来,有的人五岁便能通篇诵读。
就连赵青鸾都被惊呆了,常见他一副不高兴地从书院回来,不是说先生今日讲错了释义,便是埋怨先生迂腐见识浅薄,天天都不想去学堂,直说哪里之他能学到的东西半点都没有。
怪不得他会觉得没用,同龄人大抵写会字,今年学期末能将那蒙学通篇背诵理解了就算了不得了,谁成想他的进度在这,怪不得心有不甘了。
“真棒,真棒!”
赵青鸾鼓掌喝彩,谁料小家伙还挺自谦:“我只是晓得背也不晓得其意更不知如何运用,其实跟不会是一个道理的。”
赵青鸾拍着他的肩膀:“这怎么会是一个道理了,你会背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没见过举着筷子还有吃不到嘴里的饭,如果吃不到,那么将筷子举的在好,也是没用的。”
赵青鸾夸着夸着就夸不下去了,也没见前世这孩子进图这么感人,机灵了一点倒是真的,如此一看倒是小瞧他了。
“爹,你看这孩子怎么样?”
赵瑾叹了一声:“我看能有什么用,这么聪明懂事知进退的崽子你也生不出来,我看了也只能羡慕羡慕,也就看看了。”
赵青鸾将傅谦抱住:“瞧爹你说的,这不是跟我生得一样,还省得我生了。”
“确实,你要不想老子一鞋将你打下车,你就少说两句。”
“嘿嘿,爹你怎么会舍得打我呢,我肯定是要生的,不然如何延续我赵家的血脉。我不止要生以后也要培养成这样的,让爹你乐呵乐呵。”
赵瑾瞥了她一眼,夸道:“这还像句人话。”
“那也是爹爹教得好,这小孩子也算跟傅安了,又聪明又刻苦,不像阮青云。”
赵瑾见她欲言又止分明是吊他这老头子胃口,抬脚踢了她一下,又抬脚踢了她一下,示意她快说。
“你问一问我能怎么招?”
“你这种把戏我闭着眼都能听得出来,还想让我顺坡子下驴啊,你爱说不说,不说你爹我还不惜地听呢。”
谁料傅谦贼给面:“啊?这阮青云叔叔怎么了?难道他不聪明也不刻苦。”
赵青鸾得意地从他老爹哼了一声:“那倒不是,刻苦我是没见着,不过他有一手厨子的好手艺,要不是误打误撞考上了状元没办法非得当官,我都想将他挖过来做厨子了。”
傅谦捧场道:“哇,那这个叔叔要比爹爹厉害了。爹爹可不会煮饭,他头回给我煮了一锅米粥就吃得我上吐下泻了好几天,后来才知道那米是夹生的,我以前没吃过米不知道,还以为就是要这样吃。”
赵青鸾没忍住喷笑,傅安能不能行,煮饭起码要尝一尝再端给别人吃啊,这么自信地给娃煮了一锅夹生粥,但凡多添一把柴都不是这个结果。
“那是啊,他整日在铺子里帮家里卖面,还能抽空读书考上状元,可不是一般的聪慧,这就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过他不是叔叔应该是你的小舅舅,以后记得叫人。”
傅谦瞪大眼睛,缓冲了一下,原本以为是个同爹爹争娘亲的坏人,到头来是一家人还是他舅舅。
“舅舅?”傅谦悄咪咪的瞄了一眼赵瑾,压低声问,“你不是独生女吗?他也跟我一样?”
赵瑾咳嗽了一声,傅谦立刻大声地问:“我的小舅舅不是还在吃奶吗?”
“那你就有两个小舅舅呗,一个在吃奶,一个长大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