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谦自然问的不是这个,见她娘家这般心大,只好颇为同情地拍了怕她的手背。
这一幕看得赵瑾直乐,这个自作聪明的小鬼,还懂得心疼人,心中那一丝介怀也有些释然,这般懂事又懂得宠人的小孩确实不多见了,多一个也不是坏事。
“这阮青云真有这么厉害?莫不是今年的考题太简单了吧?我怎么听说之前闹哄哄的再说舞弊啊,是真才实学吗?还是靠运气啊?”
一想舞弊案险些要了他的命不说,还遭到老爹这般讥讽,她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当然是运气了,但凡他能运气好些,就不会成为皇子争斗的筹码了吗?旁人参加科举考试,中了就是中了不中就是不中也就这两个结果了。”
“不像他运气那么不好,中了却要搭上一条人命,真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要不是我从中搭救,他大抵也成了一捧黄土了,或者是哪家花楼里的小倌,毕竟他爹娘给了他一副像我一样的好容貌。”
“你说什么?”赵瑾震惊了,他有让人去查不过侧重都是十七年的那桩事情,至于近况还在调查之中,他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
“我说他家贫,他一个寒门状元成了别人欺负的对象,险些被玩死了,又因为他爹妈给了他一副好容貌,差点沦为妓馆小倌,好不容易查明真相,又受了我的无妄之灾被迁怨。所以说这人要点背,喝凉水也塞牙缝。”
车内陡然安静下来,他没有再问,但多少也知道自己先前是误解得厉害了。
待众人到了地方,侍卫铺开一应摆设搭好了帐篷,阮青云上前同赵瑾见过礼之后便径直去帮忙大灶台和帐篷去了。
赵白鹿走过来向赵瑾行了一礼。
“赵老爷进来可安好。”
“是你啊?我听说你剃度出家了,现在下山了?”
赵白鹿点头:“凡尘俗世纷纷扰扰的走不脱,如今只能暂且代发修行了。”
“挺好的,人世间有百般苦亦有百般喜,不下来看一遭确实可惜了。”
赵白鹿应了几声便自己退下了,以往每年她同他都会见一面,但大多没什么话,小时候她还缠着父亲能带她回家,后来才知道他永远不会那么做。
有时觉得他来是一种施舍,有时觉得他来是来看自己的,始终不能得到结果。
她停下了:“其实一直以来,在我心中都有个疑问,赵老爷是知道我的身世的,如何每年都要来永慈庵,其实你大可不必来的,任由我自生自灭就好。”
赵瑾笑了:“原本我是这么打算了,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俗世所谓的伦理道德,只要她在就好,可惜因为你她终归是不在了,我大抵与你有千般恨,恨你为何要出世。”
“可我想到,临死之前她还在为你忧心,便全都压下了,你的身世便那般不堪又如何,你终归是她的孩子,我有义务要帮她照看你,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我是庙庵的佛,无法普渡任何人。”
赵白鹿面上一惊,竟真的是为了她能活下去,心中感慨万千,竟不知该怪谁也好。母亲不曾背叛过他,他却因为自己空守了几十年的折磨。
即便他没有佛的大肚容人,但心肠也是够善了,若不是有他照拂,她大抵也不能平安长大,心中那些堵在心口的愤懑散去了。
“多谢赵老爷体恤。”
“不必。”
赵瑾取了钓竿坐在河边静静的垂钓,心中思绪万千,身后不远处是孩子们吵吵闹闹的折腾得炙烤东西。
他突然有些怀念封三了,若是此时他在身边定能说点什么宽慰他,而不是这般安静的任由思绪越飘越远。
“烤羊肉你尝一尝吗?这个味道不香吗?”赵青鸾拿着肉串在赵白鹿面前晃个不停。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吃荤。”
阮青云刷着肉串诱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不可,不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我既没有那样的大德行,又如何能做得那样的事情呢。”
赵白鹿多少有些动心,那阵阵的香味着实诱人,但同她心中秉性的道义又大相径庭,她只得远远地离开烤架。
不一会儿傅谦便捧着一盘烤茄子豆腐卷之类的素菜。
“姨姨你尝尝这些,是娘亲烤的。”
赵青鸾端着一盘烤串跑到老爹哪里,不紧不慢地拿出鱼竿摔倒河里,然后支好,便凑到他爹旁边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你看她多好玩,我看她馋那些肉馋得不行,却还是要忍着不吃。”
赵瑾看了一眼端着盘子不时看着烤架的赵白鹿,也是一笑。
“她小时候最爱吃肉的,别看那小小一个人能啃掉一个猪肘子,我和你娘都吓坏了,不敢让她吃太多,反倒是你那会儿不怎么爱吃。这人心里总要坚持点什么才能活下去,这是那阮青云烤的。”
“当然不是了,这是你家漏风小棉袄烤的。”
赵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湖中的鱼儿都被吓走了。
“你记仇这点也像极了娘,哎……人老了有点念旧了。”
他又颇为感慨地看着郁郁葱葱的满山的红叶,转眼便是秋天了,在回身看着跑来跑去扑着蝴蝶的稚子,站在烤炉架前有说有笑的男人们。
陪在她身边大口吃肉的女儿,想来他在天有灵也能看到这一幕了。
“其实,偶尔这么出来歇一歇也挺好,看着傅谦那孩子跑来跑去也挺好,大抵小孩子就是就是有这点好吧,无忧无虑让人看着高兴。下次等傅安休沐的时候出俩,人多也热闹些。”
“遵命!”赵青鸾矫情地学着双刀卫的样子向赵瑾行了一礼,便抱着盘子去取菜了。
下一次来送的阮青云,他将肉串搁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原本以为出来游山玩水的,又是计划着划船,放风筝,夜宿夜晚,我看着满满当当的计划,以为要先玩一会儿。”
“没想到她一门心思的就知道吃。那何必这样遭罪,在家里收拾得做也是一样的。”
赵瑾也不觉好笑:“她啊,就是这个性子,待会儿吃饱了,往那帐篷里一钻就要睡了,不用管她的,我们钓鱼的钓鱼游水的游水各自玩得尽兴便好。”
“也是,大家也不都是围着她一个人转的,想问问您呆会儿主食吃什么?”
赵瑾指了指湖水:“烤鱼!待会儿我也给你们露上一手。”
“那这得钓到什么时候?不如我下水捞吧。”说着阮青云脱掉鞋子便挽起裤腿来,“常跟着村头的玩伴下渭水里摸鱼,一到夏天我家的鱼丸面和鱼卤面就买得贼好,鱼都是我从河里摸来的。”
“怎么不从别处买?”
“嗨,这买不是还得要钱吗,一碗面本来就赚不了多少,左右我善水下水摸就好了,晚上下一张网子,早起能捞不少好东西,等客的工夫也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他说着,一边拖着身上的衣裳。
赵瑾也不禁勾起了一些往事,想他小时候跟着老爹当货郎担子东走西串,天热的时候下河洗澡便顺手摸鱼,第二天也就搭着卖了,有时候赚的银钱比他老爹卖得都多。
如此一想,这把老骨头已经好多年没摸鱼了,他也宽衣解带地将外衫搭在树梢上,兴致勃勃地道。
“如此咱父子二人也较量一番,看看谁摸得鱼多。”
阮青云笑着收了地上的鱼竿,脱得只剩条裤子扑通一个水猛子扎进了水里,发现河水并不是很深,但是鱼不少,可见这私人境地,往这边来捕鱼的人挺少。
赵瑾也紧随其后的下了水,两个就摸起鱼来,到底是上了年岁了,虽然精干得很,终究比不过年轻人。
不一会儿,阮青云六条大鱼扔上岸了,赵瑾也才摸了两条,他平生要强如此反而较起劲来。
一番较量二人到有了一番交情。
赵青鸾刚将傅谦手里的风筝放起来,就见父子不顾这大秋天的寒气跑到水里扎起了猛子,急得他忙叫如意上马车取衣裳来给他们换。
“哎哟我说老赵,你也四十好几一本年纪的糟老头子了,你下水了干什么去了?不嫌冷得慌啊?赶紧麻溜的伤来。”
“还有你,别以为自个是个半大小伙子就体力旺盛,这冷冰水一拔,该受寒还得受寒,赶紧上来,换的干衣服和毛巾我给你们放在这儿了。”
赵青鸾气哼哼地走了,督促双刀卫赶紧将两人撵上岸,赵瑾哈哈大笑:“这不是老夫要认输,实在是家里丫头管得严,不得不认输。”
阮青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被同龄人管,这种滋味确实有点新鲜,灰溜溜地爬上了岸,侍卫早拿着大浴巾厚在一旁将他们一裹,擦得差不多了。
二人才穿上干爽的里衣,将挂在一旁的外衫穿好,一人裹着毯子被逼着到火堆旁烤头发。
看看两人的战况,一个捞了八条,一个竟也是不分上下的捞了六条鱼。
“哎,这不服老是不行了。”
阮青云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笑,赵青鸾瞧了一眼:“爹爹你哪老,这样放你年轻的时候跟他比,还不是打得他落花流水。”
随后又讥嘲道:“哎,这文弱书生就是不行,不行啊,你瞧瞧爹一把年纪都能捞六条。”
“我确实得回去好好锻炼。”
赵瑾大笑:“你爹我一共就捞二条。”
“……”赵青鸾默默地竖起了大拇哥,是她格局小了,原来还可以这么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