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瑞亭位于御花园西北部,以北是千秋亭,以东是浮碧亭,亭下有东西长的矩形水池,池上横跨单劵洞石桥,澄瑞亭便坐落于这?石桥之上,池壁雕有石蟠首,池中芙蓉出水,时有几尾游鱼穿过。
转过重花格子的圆形洞门,一?带碧瓦栏杆环着漆彩粉绘亭屏面,可见五色石砌成的弯弯曲曲小径,延伸到花深处,亭四周斩平雪白,又拿绿纱遮住了,掀纱便见水纹波上的丛丛粉荷,碧叶接连,又有奇香自博山大炉中细细喷出,不觉叫人心旷神怡。
盼香自得其中,腕上还套着一?串金钏子,她坐在亭中的楠木六角凳上,对着远远咸福宫的方向啐了一?口:“我呸!拿了把破锁就想关住我,充什么大尾巴狼呢!”
眼见满身珠翠,她心中欢喜,恨不得立即就拿着这?些金呀玉呀的,到素日里的那些小姐妹面前炫耀,又思及来时祖母的叮嘱,脸上的笑?容散了一?些。
盼香托腮沉思,祖母说宫里贵人多,让她在宫里自谋前?程,最好能像婉秋一?样,当上皇帝的妃嫔,可皇帝得要很久才能回来,届时若是她被婉秋那个小贱-人关起来了,那岂不是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正想着,有一?二宫女自亭前?走过,窃窃私语道:“听说纯贵妃直接将人拒之门外,都不愿意见大阿哥呢,说是他带坏了三阿哥,失了万岁爷的宠爱。”
“可不是么,也只有大福晋每次一个人抱着皇孙来,纯贵妃才愿意见一?见她们。”
“可怜见的,大阿哥每次来只能躲在绛雪轩前?喝闷酒,这?亲生的儿子和养子就是不一?样。”
“谁说不是呢!”
待二人的身影走远了,盼香从澄瑞亭里出来,环顾一?遭,有了良计。
皇帝不行,那就皇子?也不错!
她很快的找到了绛雪轩,轩前有海棠树五株,白茫茫的花瓣飘落下来,宛若雪花片片落英缤纷,散了一?地,真是美不胜收。
盼香挺直了腰杆,扶了扶鬓,这?样好的荣华富贵,合该她来享受才是!
大阿哥永璜果真在轩中,执壶浇酒,泫然而泣。
盼香见一?身斗纹洋线番羓丝青袍的年轻男子伏案吃酒,心知这就是大阿哥了。
她按着祖母教的,男人都爱娇娇弱弱的女子,她狠心一?掐手背,掐出两个月牙印来,痛的她眼圈一?红,拿帕哭哭啼啼的掩面跑进来。
“呜呜...呜呜呜...”
大阿哥正在对酒浇愁,冷不丁跑进来一个哭闹的小女子,看其打扮又不似寻常宫人,他出声问道:“你是谁?”
盼香这?才看清楚大阿哥的脸,是个面白高鼻,削尖下巴的俊秀模样。
她险些晃了神,心中得意自己挑对了人,脸上却是慌张的模样:“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里有人的...”
大阿哥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只当是自己皇阿玛宫里的新人,又想到新人不断,弟弟也越来越多,他这?个大阿哥终究是不得皇阿玛的宠爱,不由的颓然了几分。
“无事,看你伤心,想必也是同我一?样的伤心人,可要坐下来喝一?杯?”
按说往常,大阿哥遇到嫔妃都要避嫌,但今儿个许是心中太难过了,或是酒喝迷糊了,也可能是乾隆不在宫中,他肆意了,想到他那个福晋整日也只会数落自己,但凡他苦诉衷肠,必会惹来一阵讥笑?,他也只想找个人一同说说话?。
盼香一?听他主动邀请,佯作扭扭捏捏的模样坐下了,大阿哥推了盏冰裂纹斗釉盏给她,里头是醇绵的酒。
她擦了眼泪,吃了一?口,只觉辣喉,又跟人哭哭戚戚道:“虽不知公子是何人,但观公子苦闷饮酒,想是与妾身同有心事。”
大阿哥兀自满了酒,愁苦不已:“是啊,你说这世间血脉亲缘,还要分哪个轻,哪个重吗?”
盼香搅着帕子?,一?双秋水漾成的眸子盈盈有泪,轻咬下唇:“公子这?话?,倒叫妾身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嫡亲的堂姊妹间,却因着一?支簪子?,一?副帘挂生了嫌隙,实在叫人心寒。”
经过盼香的一?番添油加醋,将婉秋说成了那等因着簪钗首饰,帘挂小物对自己恶语相向的人,又自恃身份,居高?临下,擅自将自己拘禁在宫里,自己又是如何费尽心机跑了出来。
大阿哥听罢,更觉二人心意相通,旋即问道:“你这?位堂姊,可是咸福宫的恭贵人?”
盼香偷垂红泪道:“正是。”
大阿哥得知她并非皇阿玛的妃妾,只是来宫中陪孕的家眷,话?也不拘着了:“恭贵人平素在宫里一?向低调行事,众人都以为她是个恭顺的,不曾想背地里竟对嫡亲的堂妹下如此狠手,睚眦必报,可见人心隔肚皮,不是旁人一双眼就能看明白的了。”
盼香拿手慌忙掩他嘴,着急道:“这?位公子莫要如此口无遮掩,叫那恭贵人听去,怕是要来寻你的麻烦呢!”
大阿哥哈哈一?笑?,道:“她不过是一介小小妃嫔,仗着有身孕,狐假虎威罢了,你可知我是谁?”
盼香佯装不知,故意拿话激他:“这?宫里除却皇帝,也就只有公公侍卫了,不论是哪个,那恭贵人都是你的主子。”
大阿哥冷哼一声,猛灌一?口酒,眼中是久不见的寒光:“主子?我乃皇阿玛的皇长子,大清的大阿哥,指不定往后,谁是谁的主子呢!”
婉秋再?睁眼,已经是傍晚时分,四下静谧,翠翘玉钩高高?束起夹纱帷帐,身上盖着熟悉的落花紫锦褥,林夫人守在她身边,眼圈红肿,还在不住地擦着眼泪。
“额娘...”
一?声虚虚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让婉秋也惊愕不已,她记得自己似乎是吐了两口血,然后昏了过去。
她慌慌张张的摸了摸小腹,心安定下来,还好,还好。
林夫人一?听到唤,连忙上前?嘘寒问暖:“秋儿,你怎么样,好些了吗?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婉秋挣着起来,林夫人替她往后垫了个明花素缎软枕在身后。
“当心。”
婉秋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是中毒了吗?”
林夫人听她问,又是两滴清泪落了下来,她用力摇了摇头:“没有的事,那个姑姑说是你忧虑过甚,一?时气血攻心才导致吐了淤血出来,现下都好了,丹桂那丫头正给你熬着药,你吃了药,就什么都会好了。”
忧虑过甚?
婉秋低头苦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林夫人拉着她的手,攥的极紧,身子也不自觉的靠近了几分:“秋儿,你若是有什么心里话?,就与额娘说一说,额娘虽然不能帮着你什么,但好歹有个人能听你说说话?,这?样憋在心里,人会憋坏的。”
她见婉秋不答,脸凑的更近,眼儿睁着大大的,其实林夫人长的很美,杏眼长眉,鹅蛋脸庞,不然当初婉秋她阿玛也不会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执意要将她娶进门来,即便她眼角下有细细的纹路爬上来,鬓边添了霜色,也丝毫掩盖不了她的美,只是现在的她,脸色枯槁,眼更是红肿的像桃子?,几缕发丝垂落,她用渴盼的眼光看着婉秋,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满心的焦急又无能为力。
婉秋心下一?软,替她别好发丝在耳边,先是一声叹息:“额娘,我入宫后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无权无宠,只靠着谨小慎微,在这个宫里平平安安的活到了七十多岁,我本想就如同那个梦一样,即便是伏小做低,吃亏些,能安安稳稳平安长久的活一辈子?,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林夫人只是静静听着她说话?,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不曾打断,婉秋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我发现我渐渐和梦里不一?样了,我有自己想珍重爱护的人,有着自己的私心,我想护的她们周全平安,等到回头一看的时候,自己同梦里,早就是南辕北辙,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
她知道了后事,知道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不愿再重蹈覆辙,所以这一?切,哪里还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呢?
腹中的孩子,林夫人,丹桂,令妃,还有那株雪下红,从她得知了她们的命运后,就像是不愿去错过雪下红的花期,她也不愿再失去这?些美好珍贵的东西,也是从那株雪下红起,一?切也就开始变得不一?样。
她改变了这?些事情原本的轨迹,那么想全身而退,保的两全,自然就显得格外贪心。
“好孩子?,难为你了。”林夫人拍了拍她手,“你是额娘的孩子,知女莫若母,当初你被敲定进宫,额娘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得平安就好,如今你摇身一变,成了陛下身边的宠妃,又怀有皇嗣,身份与从前?那就是云泥之别,家里只看到你现下就像棵金灿灿的摇钱树,举族欢庆,唯有额娘知道,这?其中你吃了多少的苦,流了多少血和泪,你能视荣华于无物,只一心保全自身,额娘很欢喜,可额娘听了,倒想问问你一?句话,如果有来生,你可还愿意做额娘的孩子?即便额娘穷困潦倒家徒四壁?”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大家家里有那种亲戚,处处都要比较,要踩着你,看不得你好会诋毁你,即便你很成功了她们也会想着你以前低她们一等所以不去正视你的成功,认为这是偶然她们也可以,最恶心的是一边看不起你,一边占你好处,大概就能明白盼香是个什么人物了,反正最后她会自食其果
然后大家也别喷大阿哥为什么那么无脑蠢这么容易就相信了盼香的话,他如果不蠢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了
另外我开了个纯爱文预收在隔壁,文案名字就不放进来了,大家有兴趣点开作者专栏进去看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