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眼底风光留不住

因着连日的哭,舒妃已经眼睛肿的不成样子,太医也劝过月子里不能频繁落泪,会?留下病根,只是劝的?话如今放在舒妃这里都不管用了。

她眼下只有一个念头,都是卿嫔和五公主的?错。

舒妃顶着那双肿着骇人的眼,收了哭腔,恨道:“臣妾怀孕时一向康健,十阿哥出生后也是白白胖胖,不见丝毫的羸弱,为何会?足月不出生?而卿嫔以下犯上,对着臣妾更是诅咒十阿哥的不是,这一切定然都是卿嫔在背后捣的鬼,是她让十阿哥足月还不出生,是她害的臣妾用下药性强力的?催产药,从此没了有孕的?指望,都是她,是她!”

这话未免戾气太重,也出格了一些,但看舒妃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又总是惹了旁人的同情。

继后像是抓住了什?么,立即呵声反问道:“卿嫔,你对舒妃不敬也就罢了,竟然还诅咒十阿哥,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就连乾隆也微微皱紧了眉头,看向婉秋。

舒妃捂着脸哭道:“卿嫔诅咒说臣妾肚子的?孩子是个会?克人的妖怪,还说若是五公主如何如何,臣妾的?孩子早就不能平平安安待在臣妾肚子里了。”

婉秋收拢的眉,看着舒妃道:“嫔妾不过是将心比心,让舒妃娘娘明白裛英她不过是个孩子,那些流言实不可信。”

“那怎么能一样!你生的?不过是个女儿,本宫生的?是个阿哥,本宫的?儿子哪里是你女儿可以将比的?!”

这话犹如是一杖猛棍,将婉秋这么多天的愤恨,委屈,不甘,仇怨统统的?击溃破碎,婉秋屈忍了许久的?怒气,此刻突然爆发开来,她冲着舒妃吼道:“如何不一样了!你儿子金贵,我的?孩子就不是人了吗!打她还未出生以来,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不放,又是下毒又是流言,为什么这宫里连个孩子都容她不下,为什么!”

这一声吼,不仅是舒妃吓的?瞪着眼不说话了,就连乾隆和继后也是一愣,他们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婉秋,在他们的印象中,婉秋从来都是温顺可人,谦逊有礼的。

“卿嫔瞧着像是疯魔了,皇后娘娘先将她带下去吧。”

一个女声从门槛处传来,嘉贵妃进来,先行了行礼,而后看了一眼婉秋,甩着帕子对继后道:“瞧瞧,哪儿还有一宫主位,嫔位的?模样。”

继后看向乾隆,有些为难道:“万岁爷,卿嫔此事,若不给个确实的?交代,恐怕难安舒妃和其他姐妹的心呀。...您看?”

乾隆的?眼就没离开过婉秋的?身上,他的?眸中深不见底,似有一汪幽潭,底下是翻覆将起的黑浪,良久,他道:“卿嫔...褫夺封号,降为常在,在景仁宫里静思己过,淑蕙公主暂且交由..令妃抚养。”

这一段话从他的?嗓中说出,像是嘶磨过了千万遍。

嘉贵妃先是一喜,而后卖痴娇缠道:“令妃未曾生养过,哪里懂这个,万岁爷不如将公主交给臣妾抚养。”

乾隆横看过她,道:“你好好养着两个阿哥才是正经事,此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嘉贵妃撇嘴称是,婉秋木然的看着乾隆,身形一分未动。

这样的答复,不论是榻上的?舒妃,还是恭正的?继后,亦或是一旁的?嘉贵妃,都是十分满意的,婉秋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的殿门,只知道里头渐起欢声笑语,她扶着红墙危危,险些跌倒在地。

褫夺封号,降为常在,甚至连裛英都交了出去。

丹桂搀着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一味的在问,婉秋不答,回到了偏殿。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重活三年,倒映的?容颜依旧青春娇艳,只是这三年,她经历的?似乎比上一世的?七十多年还要?多,还要?刻骨铭心。

她以为自己这一世能拼出一条路,结果仍旧是一败涂地,甚至连上一世也不如。

菱花铜镜里的?人面先是在笑,只是愈笑愈厉害,到最后生生落下了几?滴眼泪。

“琼枝。”

一身明黄不知何时出现在镜中,婉秋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欣喜回头,也没有乖顺行礼,只是对着镜子,看着那人,擦掉了那几滴可笑的?眼泪。

“朕需要?给后宫一个交代,也很想让你休息休息,自从生了裛英以来,你太敏感太累了,也太尖锐了,朕答应你,等你好了,一切还是如从前一样,名分宠爱一样不缺的都给你,裛英也回到你身边,好吗?”

婉秋没有说话。

乾隆继续道:“朕知道这件事,错不在你,但你有没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但凡是涉及到裛英,你都跟变了个人似的,方才在正殿里,朕都险些不敢认你。”

婉秋依旧没有说话。

乾隆抚上她的脸,略带薄茧却温热的指腹在她脸上游走:“朕为了很多迫不得已,娶了很多女人,每天看着床榻边上那各怀鬼胎的各种女人,朕真的?烦心去应付,皇后一心求权求位,纯嘉两个贵妃一心念着自己的?孩子,舒妃是太后的人,婉怡二嫔一个跟着皇后,一个跟着嘉贵妃,颖贵人是大清和蒙古的纽带,至于慎贵人...罢了,也唯有令妃能小意温柔,得些宽慰,自从先皇后去后,朕从未感觉到有那么累,每日不仅要?应对前朝,还要?想着后宫,她们各自为主,朕也多想有个自己的?人,只盼着能说说心里话。”

眼见婉秋还是纹丝不动,乾隆索性脱了靴子,就着罗汉床坐下。

“琼枝,你是第一个朕的?人,朕第一次在咸福宫见到你,就觉得异常亲切熟悉,一见如故,你从常在到嫔位,朕亲自教你诗文,替你取小字,念着你护着你,就如同将一块上好无瑕的?璞玉,雕刻成朕心仪的模样,朕自以为将你看了透彻,摸了明白,只是今日景仁殿上,你突然发狂,朕才突然明白,对于你,朕似乎又看不明白了。”

乾隆的?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他又道:“也许正如皇后所言,自从你生下裛英以后,心思过重,又遇上了这么一桩桩一件件,朕真怕你会?像从前的?仪嫔黄氏一样,因为自己的?孩子发了疯。”

到最后他叹息一声:“琼枝,你且安心静养一番,什?么也不要?想,朕知道你同令妃有些交情,令妃性子虽然张扬了一些,但很识时务,明分寸,她会善待裛英的,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直到乾隆穿靴后轻轻掩门而去,婉秋都是一言不发,只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过半日的功夫,卿嫔失宠降位,并且被褫夺封号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降位也就罢了,可褫夺封号对于一个嫔妃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耻辱,眼见卿嫔高楼起,又一夕之间高楼塌,从前妒忌婉秋的?,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白婵儿第一个冲到了景仁宫,却被拦在门外,竹影很是歉疚的?说主子眼下谁也不愿意见,让白婵儿过几?日才来。

白婵儿起先不死心,直接一屁股坐在门口等着,直到日落西山婉秋也没让她进来,她这才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这么一阵风刮了好几日,景仁宫除了头一日白婵儿来过,就再也不曾有人踏足,舒妃也搬离了景仁宫,一时间,这个曾经颇得盛宠的?地方,突然变得如冷宫一般死寂。

直到第五日,才再有人来。

令妃一身桃红色缂丝穿珠团春单袍,手里掂着一把象牙柄苏绣团扇,一手牵着裛英过来了。

婉秋终于打开了沉闭了五日的门,微微朝令妃福身颔首,将裛英搂在怀中,红了眼圈检查她这几?日是否瘦了。

裛英几日未见额娘,也是想念,她现在也能说些简单的?话了,虽然听不大明白,但勉勉强强凑着理解,总能体会?其中一二词句。

当婉秋问她这几?日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时,令妃哎哟一声道:“怎么,本宫还能亏待了五公主不成?”

裛英也笑着露出梨涡,呀呀道:“饱肚,香香,床软软。”

婉秋鼻尖一酸,郑重向令妃道了谢。

二人一边一个拉着裛英坐下,竹影沏了茶端上来,令妃不过是轻抿一口,就吐回去不吃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茶叶沫子也比这个好些,内务府的?人也真的?够会?作践人的?。”

婉秋恍若未闻的自顾吃着,等吃了半盏后,方才道:“娘娘也知道内务府的?人会作践人,又何必去计较这些,左右有嫔妾就吃,没有就不吃罢了。”

令妃凤眼微眯,转了转指间的红宝石扳指,嗤一声道:“才几?日功夫,就活的?像是任天由命了,怎么,打定主意赖上本宫,以为裛英有本宫照看着,你就万事无忧了?”

她又端起茶盏闻了一闻,搁回去道:“你这里,本宫让阿玛安排妥帖的?,不会?逾过常在的位分,但也不会?作践人就是了。”

婉秋沉默,道:“多谢令妃娘娘。”

“别介,你可千万别谢本宫,本宫还想让你欠着这个人情呢。”令妃探过身子,上下打量:“真想做林常在做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唉,最后一个大转折了,过后就是黑化逆袭,人生巅峰,也就几章的功夫,求求小天使们手下留情,别取收啊~~~~(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