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八阿哥将怡亲王的事情同?婉秋说是,婉秋起初还不太相信,怡亲王和继后,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在两条路上的人,怎么会掺和到一起去。
婉秋开始让人着手?留心翊坤宫的动向,继后如今禁足,若真是以八阿哥所言,此事和怡亲王有关,那么这中间就一定?会有传信之人。
只是当她注意翊坤宫还没有两天,就有人匆匆来报,说乾隆请她过去一趟。
养心殿内,陆常在哭的一脸梨花带雨,在她身边跪着的,还有一个婉秋瞧着很是面生的小丫头,乾隆正阴沉着脸手中拿着一封信在看,整个殿内只听到陆常在细微的哭泣声。
这是怎么了?
婉秋打眼看瞧见陆常在,心里就有一种隐隐的反感。
她福了福身请安道:“万岁爷安。”
乾隆抬头,脸色却没有半分变化,入座后,他先上来问了一句:“琼枝,你?觉得皇后此人如何?”
皇后?为什么会突然问起皇后来?
婉秋心中警铃大作,看着陆常在哭哭啼啼的模样,她勉强压了压惊疑,很是婉转道:“皇后娘娘乃是国母,即便从前有些言行得失..”
她顿了顿,继续道:“也?要全凭万岁爷的吩咐。”
言下之?意,就是皇后并不是她能随意置喙的了。
乾隆冷笑一声道:“国母?她还知道她是国母,朕看她是自从当上这个国母以后,愈发肆无忌惮了!”
说着,他将手?里那张纸往案上一拍,道:“陆常在,你?将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给?和妃听。”
陆常在收敛了哭容,慢慢缓了口气,道:“这件事是这样的,就在昨日,嫔妾去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回宫,撞上了翊坤宫的宫女秋茗,她神情慌张,还往身后藏着什么东西,嫔妾感觉不大对劲,哪知秋茗也?一下子哭倒在嫔妾面前,让嫔妾救她一命,还将那封信拿给嫔妾看,说自己实在是担惊受怕,嫔妾看过信后,发现上头...上头都是和亲王与皇后的谋逆之?言,嫔妾当时也吓坏了,就赶紧带着秋茗将此事报给万岁爷。”
身边的秋茗砰砰磕头道:“奴婢虽然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这么久,但还头一次知道这件事,自皇后娘娘禁足以来,就常有人让奴婢帮忙带信,信上都是封了漆封,奴婢上回偶然间窥到了那封信上有和亲王三个字的玉印,这次就起了好奇之?心,想打开看看为什么和亲王会给?皇后娘娘写信,哪知这信上尽是什么五阿哥啊,篡位啊,慌张极了,奴婢不知不觉中竟给?皇后与和亲王传递信件,将来事败,奴婢知道这定?是死罪啊!这个时候恰好撞上了陆常在,就求陆常在救命。”
乾隆眉间怒气显而易见?,他重重拍案,道:“你?听听,听听,跟了朕三十多年的女人,亲自将她扶上了后位,她居然暗中勾结亲王,意图谋反,还陷害皇子,朕都已经将她禁足收了册宝,她还能这样有能耐,焉知她这个皇后的手?到底有多长!”
婉秋看着俯身瑟瑟哭泣的陆常在,秀眉一点点簇了起来。
这件事,她和八阿哥才刚调查出来一点眉目,尚且还没有确凿的证据,陆常在竟然就能抢先一步在前头将此事揭发。
她和继后一起为非作歹多年,要说她真撞见?了此事,一时惊慌之?下跑到乾隆跟前告状,婉秋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相信的。
陆常在手上的血可没少沾。
不过先暂且不管她到底是出卖也?好,害怕也?罢,如今陆常在想要对付继后,那婉秋自然是会顺水推舟一把的。
“前朝之?事臣妾是不大懂得,也?不明白和亲王与皇后之间会有什么勾结,只是...”
婉秋唉声叹气道:“前几日八阿哥还在臣妾面前提及了淑嘉皇贵妃,臣妾也?不敢告诉他零香散的实情,只得装聋作哑,淑嘉皇贵妃这么一走,可算是苦了三个阿哥,四阿哥无人教养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八阿哥和十一阿哥稍稍好些,自幼有母妃教养,但对于他们这位生母,哪里会有儿子真的不念自己额娘的呢?”
乾隆闻言沉默了,他想起上个月已经下令让四阿哥出嗣,还冷落了五阿哥好些时候,见?了这封信,他才知道原来这是皇后与和亲王串通诬陷的,五阿哥还稍好些,这四阿哥,可就是白白折了。
“朕会下旨,为淑嘉皇贵妃正名,皇后,废立。”
说完,乾隆微微凝眸于婉秋身上,面色缓和了一些:“只是这宫里一应事务,往后可就是真真正正要全部交给?琼枝操劳了。”
婉秋轻轻福身,道:“还请万岁爷放心。”
等出了养心殿,婉秋在廊下停住了脚步,对着后脚出来的陆常在,冷冷道:“本宫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往后你如果?再行恶,本宫定?不会心慈手?段!”
陆常在明明比婉秋还大,但却娇怯怯的眨巴了一下眼道:“和妃娘娘在说什么,嫔妾不大明白,今日,还要多亏了和妃娘娘相助呀。”
婉秋不耐与她多言,转身就走了。
看着人直接远去的身影,陆常在收了笑,眸中慢慢腾升起了一丝不甘。
大清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废后,只有之?前顺治爷在时,曾经将皇后博尔济吉特降为静妃的先例,这辉发那拉氏,倒是头一位。
随着辉发那拉氏的废立,和亲王也?被贬为了庶人,幽禁于宗人府,没收王府,其子再无承继爵位之?望。
与此同?时,乾隆将令贵妃晋为了皇贵妃,婉秋和愉妃同?时晋为了贵妃,执掌宫权,愉贵妃从旁协理,忻嫔婉嫔颖嫔三人晋为妃,容贵人伊贵人二人晋为嫔,常在陆氏因举报有功,恢复其庆嫔的封号。
时间转眼两年过去,在这两年里选秀,后宫又添了永常在,武常在,那常在,宁常在,这宫里年轻美貌的女人,就像是开不败的花,一簇又一簇的接涌而来。
令皇贵妃近来有喜有忧,她的十七阿哥在今年三月因为出痘不慎夭折,可还没过半年,隔了三年,令皇贵妃以三十八岁的高?龄,又怀了身孕。
这一胎自是万分金贵,太医叮嘱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用,就连这门也少不能出,生怕磕着碰着了。
令皇贵妃闲来无事,就常常把婉秋叫过来陪她说话。
“你?如今算是舒心了,八阿哥和裛英都在议亲,你?只等着在明年报上外孙和孙子了!”
婉秋嗔她一眼道:“还说我,九公主和十一公主再过几年也都渐渐大了,再说你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往后有福晋额驸一起孝敬着你?这位皇贵妃,这才是顶顶好的大福气!”
令皇贵妃果?然眉开眼笑道:“只盼着那一日了,不过说起这个,忻妃这几年一直帮我?悉心照料着十一公主,她那里你?近来可去看过了?”
忻妃这两年身子一直断断续续的不见?好,婉秋印象中,她似乎也是个命不长的。
“上回去过一次,只远远站在院子里,就能闻到好大一股药味,人也瞧着瘦了黄了,精神头儿也不足了。”
令皇贵妃摇了摇头道:“初见?忻妃时,她才刚刚及笄,那样花骨朵儿一样的人,比我?还小了十岁,哪知道竟说病就病倒了。”
婉秋怕惹她伤心烦忧,忙转了话头道:“八阿哥的亲事已经定?下了,万岁爷说他拖了这么几年,比其他皇子都要晚开府成亲,所以让越快越好,约莫这个年底就要成亲了。”
“哦?八阿哥这几年在工部当差屡屡获得万岁爷的夸赞,只是不知为他挑的是哪家的姑娘?”
婉秋笑盈盈道:“是大学士尹继善之?女章佳氏,满洲镶黄旗的出身。”
令皇贵妃顿时来了精神道:“尹继善的女儿,他可是文华殿大学士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文坛泰斗,天下读书人的楷模,人仕后六载成巡抚,八载至总督,尹家往上数,他爹尹泰也是大学士出身,家世清贵,一等一的书香门第,可是只听说他有十几个儿子,哪儿来的女儿?”
婉秋笑意淡了两分道:“这也?是一桩憾事,尹继善的原配死的早,后娶了鄂家的女儿,但儿子生了许多,一直没有女儿缘,后来一个妾侍为他诞下一女,老?来得女,异常珍贵,也?是悉心教养了十几年的,听裛英说她已经见过这位未来的八福晋了,性子温婉,最是贤良淑德不过,万岁爷也怕这章佳氏为妾所生,名?声不好听,所以将她的生母张氏册为了一品诰命夫人。”
令皇贵妃道:“不碍她是嫡出庶出,只要是个好姑娘就行,那裛英呢,她替她八哥操心,自己也?及笄了,就不着急?”
提及裛英,婉秋眉心就簇了几分,道:“这丫头,没个公主的样子,和我?说不想成亲,不想嫁人,要出宫去和一群五大三粗的江湖人士跑镖局,把我?气得着实够呛,已经将她锁在了景仁宫里,轻易不能出来。”
令皇贵妃捂嘴咯咯笑道:“跑镖局?咱们这位五公主,可是回回都语不惊人死不休,上回不是还说要去做香料商人,可以去西域看美人儿,这么快就改主意啦?”
婉秋直摇头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性子是随了谁。”
王府里,八阿哥环顾着已经开始张灯挂彩,贴喜字儿的新府邸,到处都是刺眼的红,一抹抹灼伤了他的双眼。
唯有他一身黑衣,与四周格格不入,深一脚浅一脚的绕过正在布置的奴仆们,兀自回了书房。
他抱着一壶烈酒,手?里拿着一张碧色丝帕,这丝帕上歪歪扭扭绣了一朵似桃又像杏的花,下方有一小字为‘英’。
这是去岁裛英被逼着学会绣花后,兴致冲冲的为他绣的第一张帕子,当时他不过是在母妃面前随意一提,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就真的记下来了。
也?是,这世间多得是看不起他的人,也?唯有那个一脸稚气,横冲直撞的她,能牢牢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她也快要嫁人了。
八阿哥垂下眼帘,又猛地灌了一口酒,这几年他没少喝酒,但是这酒量一直不大好,今日若不是真的睹物思人,他也?不会喝这么辣喉咙的烈酒。
酒烈,后劲儿足,也?醉人。
迷迷糊糊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了,他转头,只看见?一个窈窕身影朝自己慢慢走来。
“裛英....”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裛英,别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