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当时只道是寻常

还是出了事情。

在年后正月里,荣亲王在上山去皇寺祭拜,回来的路上,马车不?慎翻了车,荣亲王额头腿部多处受伤,当场昏迷。

得到消息的当天,愉贵妃就受惊昏了过去,本在参加延臣宴的乾隆也闻讯连忙赶去了。

不?过半日的时辰,在婉秋接到消息后,丹桂却匆匆从宫外赶来。

有一年多没见,丹桂从成亲到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瞧着比从前也大方稳重了不?少,再没有以?前那股火急火燎的脾气?。

饶是如此,她?的神情也颇为紧张。

待丹桂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完以?后,婉秋惊了一惊,立时从榻上起身道:“你确定赵澄安看清楚了?”

丹桂点头道:“千真万确,夫君为人?最是谨慎小心不?过,他既如此说,十有八九是真的。”

原来五阿哥祭拜的那座皇寺虽是皇家园林,却也并不?是不?受百姓们的烟火,再加上赵澄安和丹桂的身份本来就跟皇族沾亲带故,所?以?也经常去那座寺庙祭拜。

去年丹桂诞下了一个儿子,但?是未足月就没了,自此她?便隔三差五去寺中为这个孩子添香油烧香祈福,有时也会小住。

为了来回歇脚方便,二人?就在皇寺周围不?远的买下了一处小庄院,前两日夫妇二人?往山上来时,发现有一行人?趁着天黑在道上鬼鬼祟祟,不?过当时赵澄安和丹桂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荣亲王的马车翻了,他们这才想起那一日山道上的异状,再去那一段道上去看,却是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赵澄安当机立断的让丹桂进宫向婉秋禀报情况,自己则从太医院去了荣亲王府。

婉秋的手紧了紧,抑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那些鬼鬼祟祟的人?长的何?等模样,是谁的人?,你们可看清了?”

丹桂摇头道:“当时天黑,我们也只不?过是在庄园门口远远望见了,不?过奴婢听到其中有个人?说了话,那声音又尖又细,应该是宫里的太监无?疑了。”

“宫里人??”婉秋沉吟片刻,慢慢思索着,如果这事来自宫里,那应当就是冲着皇储来的了。

废后是有最大可能性的,可是她?如今已经是戴罪之身,翊坤宫的门都出不?去,且十二阿哥没有指望,怡亲王也已经关在了宗人?府,她?就算能把五阿哥给弄废了死了,于她?又有什么益处呢?

若真说益处,五阿哥像上一世那样没了,得益最大的,应该是有皇子的嫔妃,譬如她?,譬如令皇贵妃。

“不?好?!”婉秋突然想到了什么。

丹桂有些紧张的问了一句道:“娘娘,怎么了?”

婉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件事恐怕是冲着我来的。”

她?和令皇贵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眼?看着皇贵妃身怀有孕,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就连承乾宫的门也不?出,反而是她?,代?掌宫权,身处贵妃之位,与代?皇后无?异,这事如果要找个人?来泼脏水,必定是自己无?疑了。

丹桂一惊:“冲着娘娘来的?难道是有人?想栽赃给娘娘?对呀,十三阿哥聪明伶俐,娘娘又执掌大权,若说娘娘是嫉妒荣亲王和愉贵妃,想要扶持十三阿哥上位,这说出去,倒是比什么都可信,可是娘娘,奴婢想不?到宫里如今还有谁,敢和您作对。”

婉秋道:“昔日废后如此风光无?二,尚且还有皇贵妃娘娘公然和她?唱反调,宫里不?服我的人?多的是了,譬如——”

她?吐出两个字,眼?色一下子沉到了最低:“庆嫔。”

“庆嫔?庆嫔她?虽然曾经告发废后谋逆有功,但?是毕竟年老?色衰,无?儿无?女,又是背主之人?,宫里对她?不?齿的人?多的是了,她?怎么敢跟娘娘作对?她?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害娘娘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没有,不?代?表废后没有,废后在后宫待了三十多年,即便如今落魄如斯,但?手里未尝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她?从前尚且能和怡亲王串通,想去对荣亲王下狠手,也并不?是做不?到,就如万岁爷之前所?言,焉知她?这个皇后的手到底有多长。”

深夜宫门快要落锁时,一点光亮随着一个漆黑的人?影在偏僻的宫道上快速移动,到了‘景阳宫’的侧门,那人?影才停了下来,一闪身正打算进去。

“晓苹姐姐,这么晚了才回宫呀?”

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从她?身后悄无?声息的传来,晓苹猛然回头,只见不?远处有个人?站在廊石首旁,因为太黑了,她?瞧不?清楚这人?的面孔,但?是声音她?有些熟悉。

晓苹提着灯上前照一照那人?的面容,昏黄的灯光下,景仁宫的杏儿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其实以?杏儿如今的身份,称呼她?一声姐姐也都是客气?了。

晓苹勉强凑出一个笑面孔,道:“原是杏儿姑娘,差事办的晚了,回来有些迟了。”

杏儿抬头看了看天,今夜无?星无?风,还未融化完的积雪一小团的堆在这檐瓦之上,周遭静悄悄的,就连旁边的景阳宫也是一点人?声也没有。

这个时辰,基本上不?管是娘娘主子,奴婢奴才,只要不?是今个儿守夜和落锁的,俱都睡了。

她?挪了两步笑道:“庆嫔娘娘交代?了姐姐什么要紧差事,让姐姐这么晚了才回来,妹妹我可是在这里候着很久了,困得很。”

晓苹奇怪道:“杏儿姑娘在这里候着我干什么?”

话刚一出,晓苹突然脸色大变。

杏儿仍是笑着,只不?过这个笑却比从前诡异了几分:“因为姐姐做了很多得力的时期呀。”

晓苹呼吸急促,丢了灯就想往门内跑,却在还没来得及转身时,后颈一痛,顿时昏了过去。

浑浑噩噩时,晓苹是被一盏凉茶泼了面才醒来的,她?慢慢睁开眼?,一只博山大鼎正朝外吐着袅袅烟圈,正座上,一个华服珠翠的雍贵女子,旁若无?人?的端着茶盏,徐徐吹气?。

她?清醒后,立刻就往后退了退,却挨到了一个人?的腿,晓苹抬头,只见那方才正和自己说话的杏儿,垂了眼?眸,将她?往前一推,推到了为首女子面前。

婉秋淡淡开口道:“说罢。”

晓苹咬紧后槽牙,犟嘴道:“奴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深更半夜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被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绑了过来,即便贵妃娘娘如今权势滔天,也不?能这么随意绑人?吧!”

婉秋哼笑一声,吃了一口茶:“还挺牙尖嘴利,本宫既然让人?把你带过来,就肯定是有了确切的消息,今儿个你送了多少银钱,又都给了宫里宫外哪些人?,本宫已经派人?去查的一清二楚了,说与不?说,你觉得还有什么区别吗?”

晓苹捏紧了手,话却没有丝毫退让:“奴婢听不?懂贵妃娘娘在说什么。”

“听不?懂?”

婉秋使了个眼?色,杏儿将一只香囊扔到了她?的面前,看着晓苹的脸由?青到白,又问了一遍:“这下,你听得懂了?”

那只香囊上的绣线精湛,用?的缎料是中上品质的江宁织造局专供的,晓苹立马就将香囊紧紧抓在手中,很是激动的死死盯着婉秋道:“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晓苹自小丧母,阿玛娶了个继室后就浑然变了个人?,将她?送进宫里来攀求富贵,而自己体弱多病的妹妹则留在了家中,晓苹每个月都会借着采买处的人?情混出宫去,探望自己的妹妹,这个香囊正是她?送给妹妹日日带着不?离身的。

也是因为她?有路子混出宫去,这次庆嫔才会吩咐她?做了那件事。

“没怎么样,好?吃好?喝的养在了我的手里,但?是她?日后还能不?能这样平安度日,就看你要和本宫说些什么了。”

晓苹面色挣扎,似乎很是纠结。

杏儿适时添了一些话:“听说那姑娘身上大大小小都是病,阿玛和继母待她?也不?好?,这些年都是靠着晓苹姐姐你每月往家里寄银钱买药材才拖到现在,姐妹二人?情谊深厚,也不?知道如果晓苹姐姐出了什么事,这位唯一的同胞妹妹就算回家了,还能不?能活下来。”

她?活不?下来的。

晓苹瞪大了眼?,复而又萎靡的垂下头:“我说。”

*

第二天早晨,婉秋正在用?早膳。李玉就匆匆赶来,神情复杂道:“贵妃娘娘,万岁爷请您过去一趟。”

“来的可真够快的,这庆嫔真是一刻也不?想让本宫休息。”

婉秋擦了擦嘴,慢条斯理的又吃了一碗鸡羹,李玉讶然道:“娘娘怎么知道是庆嫔。”

安福在旁舀了两颗四喜丸子,笑道:“瞧李公公说的,娘娘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谁是什么样的人?,心里不?都跟明镜儿似的,左不?过是今日陷害,明日栽赃,娘娘如果自己都不?清楚,那不?是等人?白白来害吗?”

闻言,李玉眉间一点川字骤然松开,打了打拂尘笑道:“安福姑娘说的极是,既如此,还是先让娘娘用?完早膳再去也不?迟。”

婉秋芊指握着微暖的玉碗,将碗里的四喜丸子用?完了,才了放下,理过鬓角衣襟,整装道:“李公公,走吧。”

养心殿内,如她?所?料,庆嫔立在一旁,乾隆倦乏的靠在明黄缎枕上。

下首还跪着几个面生的小太监。

李玉报声,他缓缓睁开了眼?,对婉秋道:“庆嫔来朕这里告状,说无?意间发现这几个小太监在吃酒时,胡乱吐出荣亲王山寺马车翻塌的事情,是你派他们动的手脚。”

婉秋福身过礼,端正坐在下座上,道:“那就请庆嫔和这几个奴才,说一说这事是怎么来的吧。”

庆嫔畏惧的看了一眼?婉秋道:“嫔妾自知贵妃娘娘身份贵重,将这事说出来也肯定会开罪于娘娘,但?万事都有章法,紫禁城亦有宫规,娘娘这般自私行事,实在是令人?不?齿。”

她?点了其中一个奴才出来道:“此人?是在娘娘宫里当差的,娘娘可还记得?”

婉秋只是略扫了一眼?道:“本宫一向不?大记人?,若是要记,也都是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你既说这人?是本宫宫里的,本宫瞧着又面生,想必不?是什么能近身的吧。”

庆嫔脸上划过一丝尴尬之色,道:“这小太监名为小路子,在娘娘宫里的确不?是什么掌事要职,但?就在前几日,娘娘可是让他干了一件大事,还许诺了他日后高升。”

她?到这里顿住了,小路子很是抬举朝着婉秋磕头道:“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是奴才一时吃多了酒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但?是...但?是已经闹到了万岁爷跟前,奴才不?得不?什么都说呀!”

“是这样的,奴才之前做的都是粗活,一直不?曾近身伺候过贵妃娘娘,但?是就在前几日,贵妃娘娘挑了奴才过去,说奴才面生好?办事,让奴才和其他几个在各处当差的公公们一起出宫,在城外山寺的必经之路上动了一些手脚,奴才起先还不?知道娘娘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了一些面生的人?去做这个,后来荣亲王出了事,奴才才反应过来,原来...原来娘娘是想要害荣亲王!奴才胆小,若是当时知道做的是这么一件事,怎么说也不?会去做,谋害亲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所?以?奴才就日不?能寝夜不?能寐,一直惶惶不?可终日,那日喝酒时,因为实在害怕,才将此事说了出来。”

其他几个太监差不?多也是一样的说辞。

庆嫔悲愤交加的指责婉秋道:“贵妃娘娘这些年真真是被权势熏了眼?,以?为害死荣亲王,就能扶持自己的十三阿哥了,殊不?知这雁过留痕,做了恶事,总会留下纰漏的。”

婉秋只听着,听到后来笑了一声:“雁过留痕,这话说的很好?,庆嫔,往前瞧着你身边不?是一直有个宫女侍奉,左右不?离身的吗?今儿个怎么没带来?”

庆嫔的慷慨大义之词就此戛然而止。

今日这番告状,是她?准备了好?几天的,一早就急急忙忙跑来了乾清宫,而晓苹这几日来回奔波也累了,今日也没她?什么事,庆嫔以?为她?在歇息,出门的时候也就没问。

乾隆听出一点名堂出来,看向婉秋,婉秋起身福礼道:“万岁爷,方才庆嫔和这几个奴才的一番话,简直就是将臣妾打入了万丈深渊,又是谋害荣亲王,又是想一手遮天扶持十三阿哥,桩桩件件都和这皇位继承脱不?了干系,臣妾若是坐实了罪名,那可真是船翻人?淹,再无?出头之日了。”

乾隆这两年也明显精神不?济,对于这些后宫的事情懒于理会,说是放权,其实他也有自己的心思,比如将愉妃也擢升为了平起平坐的贵妃,重用?五阿哥,封其为荣亲王。

其中不?乏含有试探和让两个贵妃分庭抗礼的心思,帝王之术,重在权衡,从来不?会放任一家独大。

所?以?庆嫔这步棋其实下的算是很不?错,如果真如她?所?说的,婉秋因为皇储之位,过分忌惮,从而陷害荣亲王,也是乾隆意料之中的事情。

“凡事都讲究证据,朕不?会轻易信了庆嫔之言。”

言下之意,就是也不?会轻易相信婉秋的话,希望婉秋拿出证据来了。

只是他声音略哑,似乎是昨晚睡得不?大好?,也是,爱子如今还仍在昏迷不?醒,怎么可能会睡得安稳。

婉秋看着曾经这位意气?风发的帝王,两鬓已经添霜,脸上老?态也慢慢呈现,眼?中也渐渐浑浊不?堪起来,她?心中缓缓摇头:果然,人?都是会老?的,即便是九五之尊也不?会例外。

她?抬了抬手,早候在门口的安福就将晓苹都带了进来。

几乎是晓苹一进殿的那一霎那,庆嫔险些没站住脚,身子软了一半。

乾隆看了她?一眼?,就慢慢甩动着腕上的碧玺珠子,近侍李玉知道,这是万岁爷失去兴趣和发怒的先兆了。

晓苹匍匐在地,手捏紧了腰间的香囊,将事情全盘托出:“奴婢是庆嫔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名为晓苹,是自娘娘进宫开始就在身边服侍的,近三十载,一直从未离开过。”

掌事姑姑,那就是一宫之主的心腹之人?了,基本上她?的主子做过什么,她?都是一清二楚。

果然,晓苹接下来的话,直接把庆嫔从云端拖入了谷底:“此事并非是和贵妃所?为,包括这几个奴才,也是由?庆嫔提前打点好?了,他们也并非是忠于庆嫔,只不?过都是废后的暗棋,早在两个月前,庆嫔曾经夜晚去过一趟翊坤宫,具体说了什么,奴婢不?知道,但?是应该是达成了某种交易,庆嫔开始利用?废后曾经的暗棋,布置一场针对五阿哥与和贵妃的局。”

提及‘废后’,乾隆眸色一深,寒声道:“你继续说。”

“和贵妃膝下有着十三阿哥,日渐长成,资质不?凡,荣亲王却更为年长,很得万岁爷看重,基本上大家都知道此次封亲王,还以?‘荣’字为称,那就是皇储的意思了,庆嫔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探知荣亲王的行踪后,提前在他下山的路上动了手脚,再让这些人?将这事全部推到和贵妃头上,到时不?管是从动机,还是从权势地位,这事,说不?是和贵妃做的也难,到时万岁爷勃然大怒,和贵妃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两说,皇贵妃正身怀有孕,受不?得刺激,再将此事透露给皇贵妃,最好?来个一尸两命,那是再好?不?过。”

她?每说一句话,庆嫔的脸就白了一分,到最后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指着晓苹目眦欲裂道:“你...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和贵妃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反咬我一口!”

晓苹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掷地有声:“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她?想起来之前婉秋说的话,又顿了顿道:“包括庆嫔这些年帮着废后做的事情,奴婢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浑说!”

庆嫔只恨不?得上去扑打手撕了她?,李玉眼?疾手快,让两个内监将庆嫔拦住了。

乾隆一颗一颗捏着碧玺珠子,抬眼?道:“庆嫔,你是不?是真的去过翊坤宫?”

庆嫔浑身一个哆嗦,咬牙道:“没...没有...”

听到这里,乾隆整个脸都灰败了几分,似乎已经看透了,摆了摆手道:“带下去吧。”

事情到这里,几乎已经全部了然,随着晓苹吐露出来的种种往事,牵涉到的人?极多,之前春娘死时嘴倔,什么都没说,可晓苹却把她?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当提及先皇后的嫡子时,乾隆立即将那碧玺珠子往旁边一砸,顿时洒落成了一地。

七日后,庆嫔和废后双双暴毙,在过了两个月后,荣亲王也没能熬过去,就此病逝了,相隔几天,忻妃也没了,以?贵妃礼下葬。

但?是这样弥漫着悲伤的气?氛也只维持了一段时间,毕竟人?不?可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总会有新的事物?或人?进入你的生命之中,为你开启新的篇章。

六月,随着总督爱必达之女钮祜禄氏的入宫,宫里又格外慢慢热闹了起来。

这位讷亲之兄的女儿,太后家族中人?,初一进宫,就被封为了常贵人?。

如火的六月,皇贵妃与婉秋并肩慢慢往宫道前走着,她?才诞下十八阿哥出了月子,实在是闷坏了,也不?顾着外头大热天的,就拉着婉秋一起去了玉翠亭。

每每经过玉翠亭,婉秋总是会莫名想起在这里偶遇怡嫔的那一天,不?过那个时候花儿还没开,草也没长,周身都是冷浸浸的,可如今倒是艳阳明媚,照的人?双眼?发晃。

不?远处,一阵女子欢笑嬉闹声传来,皇贵妃翘头张望了一下,笑道:“原以?为这么大热天的,只有我们这种傻不?愣登的才会出来,没想到竟还有旁人?。”

婉秋也寻声瞧去,只见那新宠常贵人?钮祜禄氏俏生生的立在花丛中,用?团扇左右扑蝶,笑的花枝乱颤。

“你瞧她?玩儿的多开心,什么事也没经过,什么爱呀恨呀的都没有。”

皇贵妃摇着玉扇道:“过几年就不?是这样了,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同裛英也差不?了一两岁,往后却要一辈子都断送在着紫禁城中,如今还好?,万岁爷在时还能当宠,等哪一日万岁爷没了,一个小姑娘就要和一群老?太婆待在一起过完下半辈子。”

“这倒也未必,毕竟这紫禁城,可是天底下姑娘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的地方,这里有泼天的富贵,权势,可以?让人?一步登天,云泥之别,往后新人?只会不?断,咱们呀,还有的斗。”

婉秋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在这清宫之中的生存之路,还有后面长达三十多年的路要走。

“呀!你瞧,本主扑到蝴蝶了!快来看!”

一只粉蝶被她?罩在团扇和手之间,正拼死挥动着翅膀,想要逃离这五指山。

花丛中,那拢手捉蝶的女子正兴奋的喊来宫女太监,她?的额头沁出晶莹的汗珠,脸上却露出那样明丽灿烂的笑容,似乎能让周遭都骤亮了几分。

而她?手里那限于股掌之中的囚蝶,仍旧在欲展翅破笼而出。

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