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个头条

余桑没想到程述宇早已发?现她,心里不由得一?虚,也不知道她刚刚那直勾勾的眼神有没有被发现。

她看着那肤色黢黑的少年转过身,身上那股子狠劲与戾气已经散去。他站在光下,看着自己脚底下的影子,羞愧得抬不起头。

那天和程述宇在小食店出来,余桑望着一?群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在街头巷尾追逐打闹,明亮爽朗的笑声随着风声在她的耳侧飘过,美好到让人羡慕嫉妒恨。

她也不是什么圣母,刚开始她既生气又委屈,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把人抓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但看到这一?幕,火气又下去了一?大半。

白得刺眼的校服被风吹起了一?角,随着奔跑的身影晃动着,余桑想了想,她还是想听听少年的解释。

高瑜从手术室转去了病房,程述宇跟着高妈妈一?同前去。高烈抬起手臂擦了擦眼里的泪水,这里就剩下他俩,他也没什么不能开口的了。

“那个贴子被一个和我关系很差同学发现了。”他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叉开,把头埋进手心里,“他在学校贴吧里发?贴,说我是靠新越拉关系进的重点班,还说我期中考作弊……”

“他是个富二代,在学校人缘很好,同学们都相信他,疏远我,孤立我……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我可以忍受,但他竟然还到处跟人说小瑜是个残废,我忍不住,一?时冲动,所以就……”

余桑想起上次看到他手臂上的几道伤疤,“所以你就和他动手了?”

高烈突然抬头,恨恨地咬牙切齿:“是他先扒拉我!一?边推一?边说我妹是个废人,我没忍住就还手了。”

“结果后面是楼梯,我还没使劲,他就自己滚下去了……他说他要告我,把我告到身败名裂,让我在乐陶永远翻不了身……”

“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憋屈得很,所以才想发泄,在报社门口蹲你,在你家小区门口站了一?夜……”然后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余桑不禁叹了口气,校园暴力就像是野草,只要有合适的土壤就能顺势而生,根本杜绝不了。

她看着少年的脸由黝黑转为红黑,就像在一个熟透了的西红柿上撒了一?层奥利奥饼干碎。他悔恨地嗫嚅,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对不起,对不起……”

余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原谅你,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只是以后做事要冷静一?些,不要那么冲动,知道了吗?”

高烈惶惶然点着头,吃一?蛰长一智,他暗下决心,以后断不能这样了。

晚上,余桑擦着刚洗过的长发,打开电脑搜索乐陶中学的贴吧。

贴吧就像是各种关键词的小论坛,只要在搜索引擎打上相应名?称就能进入,是抱团取暖圈地自萌的好去处。

她点开贴吧的纯白界面,快速地浏览着页面里不断刷新的各种贴子。

贴吧里大部分的贴子都是灌水贴:

【(吐嘈)这次的月考好难啊!!要是能进前一?百我给评论区每个人买一个鸡腿!】

【(提问)打算报考贵校,不知道现在乐陶还是不是这么严格?】

【(投票)大家心中最喜欢的任课老?师是哪一位?】

……

还有就是一些是考试的干货贴,校园风景的发?图贴等,主要都是围绕着校园进行信息的分享与互动。

余桑随便点开几个贴子看了两眼,发?现大家吐槽的东西真的是无论哪个学校哪个年代都是差不多,她觉得有意思,就像回到了青涩懵懂的中学时代。

浏览页面很快就划到了尽头,她正打算起身去吹头发?,结果手不小心碰到了F5,网页一下子刷新,一?个有五十多个回复的贴子瞬间被顶了上来。

【(吐槽)惊天大瓜!伪善的黑皮猪!有人知道初二3班的高烈吗?】

余桑一?瞬来了精神,她立马点开贴子一?看,果不其然就是高烈所说的那个“中伤贴”。

内容大抵和少年说的差不多,末了附上几张高烈跟人扭打在一起的照片,每一张都煞有其事地把他圈出来,贴上一?个“黑皮猪”的标签。

贴子刚发?出来的时候还有人质疑真假,但因为有图有真相,楼里的回贴很快就被带偏,最后清一?色地都是在发出谴责的声音。

一?年班的一?年生:真没想到我们学校竟然还有这么恶劣的人啊,他是怎么考上乐陶的,靠关系吗?

有人跟着在下面回复:就是靠关系也说不定啊,毕竟人家可是“贫困家庭”啊~

人有我有全都有啊:我在他隔壁班,这人平时就沉默寡言阴沉沉的,一?看就是有暴力倾向的那种!建议楼主去跟级长和教导主任说明情况,别让这种人得逞了!

被刻意煽动的火苗在人云亦云间烧得越来越旺盛,几乎就要溢出屏幕。

余桑只觉得心生厌烦,这些孩子哪里来那么多的时间去煽风点火?小小年纪就懂得利用舆论的力量去伤害他人,长大了还得了?

到底是考试的压力不够大,还是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够多?

她摇了摇头,径直翻到最新回贴,是一个一分钟前的回复。

小宋是yyds:快看隔壁贴!有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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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给新闻部开每周一次的例会。

她挂了电话,揉了揉本就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心不在焉地继续给众人分配本周工作。

会后,余桑和众人说说笑笑地回到了卡位,刚坐下便接到了任意的内线电话:“今天下午帮我去一趟学校吧,宁宁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

四十岁的云帆有过一?次婚姻,云宁宁是他和前妻生的女儿,虽说后妈难当,但在任意这里却是小事一?桩。

她一直觉得应试教育下的孩子都死气沉沉缺乏生气,本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原则,一?有时间就带着云宁宁游山玩水,吃尽美食,陪她坐旋转木马,又给她讲人间沧桑。

云宁宁毕竟只有十四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让孩子拜服在她的长裙下。

任意仰着脸躺在椅子上敷蒸汽眼罩,听见余桑的脚步声,幽幽开口:“我就说怎么今天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原来是小丫头要被请家长了。”

余桑关上门,把手里冲好的咖啡放到她桌上,“是又闯什么祸了吗?”

“不知道,老?师也没详细说……”任意把温度已经降下来了的眼罩拿下来,“要不是今天她爸带学生去大创,我一?会儿又有个专访,也不用麻烦你。”

余桑笑了笑,说:“谈不上麻烦,正好我也可以去学校参观参观……宁宁是在哪个中学?”

“乐陶中学。”

任意看了看余桑微怔的表情,以为她是惊讶云宁宁的成绩,漫不经心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这丫头吧,还别说,是有些小聪明。她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考进乐陶的,学习上没费过她爸什么事,但就是心太野,老?爱惹事,三天两头就被请家长……啧,也不知道以后是哪家的倒霉小子被她给收了。”

下午下了一?场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徒然地添了几分凉意。

余桑和学校保安说明了来意,登记好信息便走了进来。刚下完雨,地面还是湿的,有几片被雨点打落的叶子正随意地散落在地上,仿佛是撒了一?地的黄色颜料。

她放眼望去,几个穿着蓝白短袖校服的男孩正在球场上运球,篮球与地面接触的声音铿锵有力,偶尔夹杂着几声女孩娇柔的加油声,青春气息洋溢,一?派和谐。

云宁宁的班主任姓于,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马脸个高,戴着副黑框眼镜,眉头总是紧锁着,是个很严肃的人。

于老师打量着余桑,怎么看她也不像是孩子的母亲,遂问:“请问您是云宁宁的?”

还没等余桑答话,云宁宁抢先帮她开口:“她是我小姨,我爸妈没空,她来也是一样的!”

于老师理解地点点头,瞄了她一眼,转而步入正题。

“是这样的,云宁宁在学校贴吧发了个贴子,把同班同学的个人私密信息全部抖搂出来,现在人家长正在外面等着呢,说要讨个说法。”

竟然还有这种事?这丫头真的是要上天了!

余桑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宁宁,后者眼神躲闪了两秒,拉着她的袖子,大声解释:“姐……不是,小姨你要信我,我是有原因的!”

门外的妇人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张牙舞爪地大喊:“你还有理了?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删掉贴子不道歉,你信不信我找人告你侵犯隐私权!”

“凭什么!”云宁宁不甘示弱,指着她的鼻子叉着腰,“聂褚发?贴中伤我们同学,说他骗钱,还说他是黑皮猪,你怎么就不管管你儿子了?”

余桑听着她们的对话,从只言片语间大概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妇人一时间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抬手就要打人,余桑立马用手挡了回去,把依旧持续喷火的小恐龙护在身后。

那妇人一看小姑娘有人护着,沉着脸望了余桑一?眼,阴阳怪气地笑了,“你们做家长的就是这么教育小孩的吗?怎么说我也算是个长辈吧,这样顶撞还要护着?真是没教养!”

余桑抱臂,冷冷地打量着她,好像在看一?条暴走的狗。

“怎么教孩子就不劳你费心了,因为你根本没这个资格。”

“你说什么?!”

“我就问你一?句。”

她的声音清冷,掷地有声。

“你儿子和同学合伙设局诬陷人的事,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余桑:这都是什么家长啊!qswl!

程述宇:那你怎么不搬救兵?(指了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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