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提点他们修为,是让你分担一点课业。”燕逐月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纤长的睫羽细小地颤动着,脸色愈发苍白冷厉,“而不是让你在这里招蜂引蝶。”
祁星阑听了此话,有些震惊,刚收回的手臂轻轻颤了颤:“招蜂引蝶?”
燕逐月的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扯住祁星阑袖口的手也松开了,她双手环在胸前,身后隐隐出现血红色的雾气,她心中的气恼到达了极致,实在搞不清楚,祁星阑这厮是真的憨,还是装出来的?
面朝着光秃秃的石壁“观景”的羡花红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她走到祁星阑身侧,将她带到一旁,七荤八素地为她介绍一通……
羡花红指向出口处那团白色的光:“这条暗道的尽头,是只有圣女才有权限进出的魔功学府。”
“我们开设的科目有:文史,数理,基础武学,魔功选修,所有门生必须将这些全部修习通过。”
羡花红清了清嗓子,示意祁星阑下面的话是重点:“祁道长身为灵崖山首徒,想必在修习方面颇有建树,应当可以为圣女分忧。”
祁星阑低下头抿着嘴唇,犹豫着自己该不该答应,她修的是灵崖山的内门功法,按理来说不应当传承给山外的人。
“祁道长,我说得够清楚了吗?”羡花红再一次询问。
祁星阑沉思后,缓声回答:“灵崖山内门功法,理当不外传的…”
“祁道长多虑了,怎会逼你交出灵崖山绝学?”羡花红听到她在担心这个,轻笑两声“灵气和魔功用的阴气不同,但机理相似,祁道长只需要略微提点下她们便好。”
祁星阑喃喃道:“这算是让我…去做特邀讲师?”
“你也可以那样认为,但是…”羡花红补充道,“你是没有月例钱可拿的。”
羡花红:“毕竟…”
毕竟你是圣女的人,这样算来不久以后的半个婆娑门都是你的,这点月例钱算的了什么。
但羡花红还未说完,便被另一个插进来的身影打断。
燕逐月忽然转过身来,步法胜风,霎时间越过羡花红逼近祁星阑,轻微上挑的妩媚眼眸灼灼有神,桃花般嫣红柔嫩的唇靠近祁星阑的耳畔,声音幽幽飘进祁星阑的耳际,“毕竟,为我所用…是你的荣幸,这可是你方才说的。”
燕逐月的尾音有些上扬,显然是有些得意,就是要累死祁星阑,让她为自己白白打工,一分钱——
半块灵石也捞不着。
气息拂动耳边碎发,撩得耳根微微发痒,突然的靠近让祁星阑心神一震,耳根有些软,酥痒一直蔓延到头皮,眼皮眨了眨,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稳住微乱的气息。
祁星阑轻轻合上眼思索片刻。
大脑在颤抖,疯狂地从话本词库里抽取金句。
再度睁眼后,祁星阑没有向后躲,轻轻侧过头,语气带了十成十的诚恳:“我是你的人,就算我有月例钱,也全是你的。”
“这些身外物,我怎会在乎?”
祁星阑的唇距离燕逐月的耳际很近,微热的吐息打在她小巧精致的耳垂上。
话语间,看到燕逐月的耳垂上黏了一根白色的飞絮,祁星阑抬起手,帮她摘掉耳边飞絮。
耳垂被人碰到,被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擦过,微热而有些粗糙的质感。
心口痒痒,如同猫尾在心尖轻挠一下,燕逐月以前从未发现过,那个地方居然如此敏感——感觉整个耳根,连同靠近祁星阑的侧脸都要烧起来了。
五指收拢成拳,下一瞬,一只小粉拳砸在祁星阑的肩头,不算太重,应该是收敛了些力气,没有将祁星阑打骨折,只是将她向后推了些距离。
燕逐月眼尾泛红,声音也有些轻颤:“你干嘛!!”
祁星阑抬起左手,手心里是那个白絮,向燕逐月的方向递过去,“这个刚刚粘上了。”
一阵穿堂风恰好吹过,那团白絮随风而动,不知所踪。
燕逐月探过头去,却看到祁星阑捧着一团空气递过来,眉头微皱,羞愤交加,消瘦的脸颊又一次稍稍鼓起。
祁星阑刚刚果然在逗弄她,还当着众人的面!
燕逐月恨声道:“你骗人!”
“臭不要脸哒!”
祁星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今天的风惹的祸,是风动的手!
羡花红干巴巴地笑着,她微微弯腰,伸直左手比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众人边走边聊。祁星阑跟在燕逐月身后。
一旁的羡花红继续为她解释:“这暗道出口通往山间峡谷,进去后便不能随意进出,祁道长还需再选个住所。”
祁星阑垂下眼睫,略略思考了片刻,“我仍旧和燕姑娘一个院子便好。”
“谁愿意和她同住?”燕逐月此时怒气尚未消散,走在前面的她扭过头去,冷冷瞥了祁星阑一眼。
——祁星阑这厮只怕根本不喜欢她罢?前一瞬碰了俞小棉的肩头,后一瞬便当着众人的面轻薄她,亵玩她的耳垂。
祁星阑不清楚自己究竟又是那个地方做错了,又惹她气恼,便不敢再多言语,头有些沮丧地垂着,闷声走在她们身后。
羡花红在左侧疯狂地想祁星阑递眼色,“祁道长可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说的。”
——圣女对你是特别的啊!圣女想要什么绝不会轻易表达出来啊!祁道长真的不在争取一下吗?
连自己都能看出来,圣女可能真的对祁星阑动心了啊…
羡花红的眼神里蕴含千言万语,她真的很想在祁星阑旁边附耳低语,又害怕前方的燕逐月察觉到,又要平添不快,在这群人微妙的气氛里又添上一坛子老陈醋味。
祁星阑侧过脸,看着羡花红期待的眼神,翻涌起过往的回忆,她想起来了,那时候羡花红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觉得圣女对你挺特别的…”
“我觉得圣女特别讨厌你。”
祁星阑想起这句话,更加沮丧了,她本就低着的头垂得更深,发出一声轻叹,连羡花红都能看出来,燕逐月讨厌她啊…这也太失败了,这么多天的情话,终究是错付了…
可能是她表现得太生硬了,话本里说了,有一种姑娘喜欢强硬的,巧取豪夺霸王硬上弓,而燕逐月可能不是这种姑娘?
看来真的只能先冷却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只能顺从燕逐月的意思,这次不和燕逐月一同住了…
祁星阑思前想后,低低“嗯”了一声,转头对羡花红说:“既然燕姑娘不愿,那我就去别处住吧。”
前方传来一声轻哼,燕逐月足尖几处石阶上轻点,几个运步徒然加快,松松束着的发尾一翘一翘的,离祁星阑的距离愈来愈远。
祁星阑嘴唇抿着,抬眸望见燕逐月极速逃离的背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缩了什么错话,又招惹她不开心了。
羡花红侧过脸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看不出来圣女只是一时赌气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祁道长为何不再坚持一下?”
祁星阑老实回答:“她伤还没好,我怕再气着她。”
羡花红看着祁星阑的目光带着哀愁,伸手理一理头发,发现指缝里夹了几缕脱掉的发丝。
——真是愁得人直掉发啊。
羡花红又叹了口气,“可能要委屈祁道长…与我、宋明和慕柳绿同挤一个院子。”
用过晚餐,祁星阑跟着羡花红、慕柳绿和宋明去了他们院子。
院子不大,恰恰好是四间厢房,祁星阑的那间是从右边数第二间房,说来奇怪,羡花红和慕柳绿的房间紧挨着,却和宋明的房间之间隔开一间。
推开这间房的屋门,灰扑扑的尘土迎面而来,祁星阑嗅到一股腐朽的气息。
这间房久积尘土,显然很久没住过人了。
祁星阑用清洁术法,一道微风扫过,将屋内的尘埃以及墙角处布满的蛛网打扫干净,又将床榻上的褥子翻起来,挂到院子里的一棵矮树上,扑扑打打,趁着夕阳的余晖晾晒了一会。
天色渐晚,众人回房歇息。
等到夜幕已深时,祁星阑方才明白,这间房间闲置许久的意义。
她甚至开始担心,若羡花红以后若和隔壁的兄弟结亲,小红的婚后生活会不会有点不和谐?
祁星阑的屋子和宋明的那间房之间只隔了层墙壁,这墙砌得不厚,隔音效果不太好,隔壁的动静如果大一些,祁星阑的这间房里便能听到。
祁星阑听到的东西,会让她以后的每晚都不得安眠。
宋明那屋里的声音很大,动静很剧烈。
宋明那厮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没想到宋明居然是如此的斯文败类!
宋明睡觉打鼾,他还磨牙,声音巨大。
祁星阑这屋里的床紧贴着墙壁,她躺在床榻上,听到隔壁大兄弟打鼾,雷鸣般响亮,几次鼾声后,一层白花花的墙灰被震掉,糊了祁星阑一脸。
祁星阑一阵剧烈咳嗽,翻过身去,由面朝墙的姿势转为背对着墙,又向床边挪了挪,希望隔壁的齁声能小一些。
这当然是无用的,几次辗转后,夜色深沉里,祁星阑侧躺着,眼眸仍旧是亮亮的,没有一丝困意,她甚至数清楚了隔壁大兄弟一个时辰能打多少次鼾,每打三次鼾又要磨一次牙……
睡意全无,祁星阑翻身起来,记得之前在附近见到一处小潭,潭水之上还有个四角亭子,与其在这里消磨时间,不如去那边吹吹风练练剑。
九品仙剑诀已经悟到第三品,离第四品只差临门一脚。
师尊传承给她的剑法里曾说过,修习九品仙剑诀者,突破第五品时,会有奇遇,如同天赐神机,如有神助。
换句话说,祁星阑很可能会觉醒一项特殊技能。
是以,祁星阑对剑术愈发痴迷,甚至上茅房还在默背剑谱。
祁星阑提剑来到潭水旁。
月光为潭水旁的土地蒙上一层淡色的纱雾,潭水静谧,是幽深的黑色,凉风习习,耳际有细小的虫鸣。
鼻尖是山间清新湿润的草木味,祁星阑深吸一口气,足腕一转,环顾四周,发现距离潭心四角亭的不远处,有条小斜坡,极其适合练习步法。
单手抚上腰间灵剑,祁星阑背着潭水的方向,走向那条小斜坡。
幽微的叹息声从身后响起,祁星阑转过头,发现潭心的四角亭里有人。
亭中人功力深厚,并在之前掩周身气息,也没有运转任何功法,是以祁星阑并没察觉到那人的存在。
祁星阑握住剑柄,她没有转身,亦没有回头,遇上这样的对手,不可轻举妄动,一旦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你…”女人的声音有些低低的,尾音有些发哑,自亭中传过来,“可是迷路了?”
祁星阑紧握着剑柄的手登时松了力气,她听出来了,是燕逐月。
这么晚了,燕逐月居然也没有睡?
这算不算,夜黑风高夜,孤女寡女月下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