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阑仍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墨发束得很工整,迎风而立,纹着滚云纹路的衣袖随风而动,她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凝望着祁星阑。
祁星阑向着燕逐月的方向招手。
但面前站的可不止祁星阑一个人,她身旁还站着两名女子,高个女子身着墨绿色长衫,稍矮些的那位则一身白衣胜雪。
是章织锦和俞小棉。
原本以为是两个人的约会,被祁星阑改成团建了??
燕逐月心底燃起一股无名业火,但碍于这两人是自己的门生,便硬生生将心底的小火苗扑灭了。
“圣女。”章织锦和俞小棉齐声向燕逐月问候。
燕逐月松开攥紧成拳的手,向这二人微微颔首。
除了祁星阑,几人纷纷上了马车。
祁星阑前脚刚迈入马车,一个极为冷淡的女声从马车内飘了出来:“慢着。”
“让你上了吗?”燕逐月在车厢内坐着,两条长腿交叠着,赤色绡纱裙下,纤细的脚腕若隐若现。
“你给我下去。”燕逐月的脚尖一下下点着地面,她转过头看向祁星阑,唇角带着笑,“忘记我说过的话?”
祁星阑一脚踏在车厢内,另一只脚留在地面上,仍保持着这个上车上了一半被人拦住的姿势。
燕逐月莞尔一笑:“不许你坐车,也不许你御剑,作为杂役,你只配走路跟着。”
祁星阑:……这话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坐在燕逐月对面,左侧位置的俞小棉低声喃喃道:“这样不太好吧…”
“等一下,”坐在车厢之外,手执缰绳的章织锦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几日她从兵法、数理、天文、到武学基础和修行功底,各个方面完全被祁星阑按在地上摩擦,彻底对这位祁前辈心服口服。
虽然章织锦没有说,但祁星阑在她心中的地位,几乎要赶超她原本的偶像、中意的道师人选——宋明。
章织锦不太忍心看祁星阑一个人追在马车后面,于是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若是圣女觉得车内坐四个人有些拥挤,可以让她和我在前面挤一挤。”
“或者我下去,换祁前辈上来驾车,”章织锦继续补充道,“我淬体课学得好,跑这点路不累的。”
燕逐月明眸微敛,抬头看向掀起小车帘的章织锦,若有所思了一会后,轻轻点了点头:“你可真是善解人意。”
章织锦挠挠头,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啦…”
“既然你如此为她着想,”燕逐月停顿片刻,转头看向祁星阑,伸出一根食指,向着祁星阑和章织锦的方向各点了两下,“那你们就…”
“一起下去跑吧。”燕逐月狠声道。
然后燕逐月淡淡瞥了一眼坐在对面,脊背都快要贴到车厢的木板上,肩膀止不住地战栗着的俞小棉,“小俞,你去执缰绳。”
俞小棉低垂着的下巴微微抬起来一点,从额顶碎发的缝隙里打量着燕逐月:“啊?”
“怎么?你没上过淬体课?”燕逐月身体略微向前倾去一些,琥珀色眼眸转过来,上下扫了一眼俞小棉,“连骑术也不会吗?”
“宋明是怎么教的?!”
“不不不…我会,”俞小棉疯狂摇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圣女,我这就去前面,我来执缰绳。”
祁星阑:看吧孩子吓得。
章织锦:……这咋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咋也跟着下去跑了??
燕逐月目光冷冷扫过在场所有人,她的眼神让人脊背发寒,尤其是经过章织锦的时候,燕逐月的视线停顿了片刻,将她浑身上下扫过一遍。
燕逐月觉得自己的肺快被气炸了。
章织锦,这名少女不愧为她最看重的弟子,连她都为相处不到半个月的祁星阑求情!
自己的得意门生居然胳膊肘往外面拐!
燕逐月轻哼一声,半句话也不想说,她撇过头去面对着车窗,本来只是想遛遛祁星阑,小章这厮,偏偏非要抢着受罚…
那就连她一起遛了,就当给她多上几节淬体课!
尽管俞小棉已经将手里的缰绳抓得狠劲,手里驱车的鞭子也没怎么用力,但燕逐月的马是匹好马,它任劳任怨,绝不偷懒。
燕逐月的马车跑得很快,祁星阑跑得更快,她是灵崖山首席,平日最注重锤炼体魄,脚程一直很好,这点速度可以说是不在话下。
章织锦累得直喘气,她张着嘴感觉自己的嗓子正在冒烟,胸口大起大伏着,万万没想到圣女的马和祁前辈都可以跑得那么快…
祁前辈居然在房檐地面无缝切换,足底起落如履平地,长达半个时辰不喘气不歇脚,甚至赶超在马车前面,如此流云般顺滑的步伐,如此沉稳的修习基底…
简直恐怖如斯啊!
又过了一阵子,在持续了一个时辰的高强度跟车训练,章织锦被落在车尾,险些跟不上了。
祁星阑见人没了,回过头看到弯着腰,豆大的汗水挂满整个额头的章织锦。
轻叹一声,祁星阑放缓了脚步,等章织锦追过来。
祁星阑:“小章啊。”
“祁…祁前辈。”章织锦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的,她抬眸看向祁星阑,尴尬地笑了笑。
“小章你很累吗?”祁星阑淡声问她。
“是挺累的…”章织锦回答道。
“那我去和宋明商量下,为你多加些淬体的功课。”祁星阑轻轻叹息着,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感慨这些少女,有些太过娇气了。
祁星阑语重心长道:“这才一小会儿便累得跟不上了,是该好好练练。”
也太虚了吧。
“不…不,我是说如果是其他弟子,估…估计就累了,”章织锦攥紧双拳,硬着头皮说,
“但我不累,我…我还可以继续…”
说罢,章织锦咬紧牙关,一口气冲到马车的车头去。
正在车厢前方坐着,手执缰绳的俞小棉偏了偏头,看向飞奔着的章织锦:“织锦,你累吗?要不上来歇会?”
“累啊…”章织锦刚说出口,余光里瞥到另一旁步法胜风的祁星阑。
章织锦疯狂摇头:“不,我不累。”
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到达福来客栈。
店小二李四正在值班。
他先是向着桌面泼了些水,然后取出抹布将桌面擦得油光水滑的。
“小二,住店。”门口踏进来一名青年,那青年身着月白色长袍,背负灵剑,眉眼深邃却透着疏离,宛如拒人千里之外的谪仙。
李四一见那人,急忙将抹布扔到肩膀上,三两步走了上去,双手向前伸直去迎接祁星阑:“是祁道爷!”
祁星阑:??跟你很熟吗?
祁星阑向后退了几步,退到放着账本的柜台旁。
李四高呼着,他兴奋地拍着手:“多亏了祁道爷,小店的生意才如此红火!”
祁星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祁星阑看向店小二李四,神情有些愕然:“你…你在说什么?”
李四伸出手,指了指柜台的下方。
祁星阑看到,木柜的下方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横幅之上几个大字写得洋洋洒洒——
纪念圣地:灵崖山首席弟子与幽昙圣女结缘为道侣。
下面还有几行字:
住店10枚白色灵石/每行(餐点、茶水另算),题字留念2枚白色灵石/每行。
在仔细一看,这横幅之上有很多很多用小号毫笔写的小字。
保佑我今年能找到道侣,信男愿意每天吃素。——李狗蛋。
立个今年的小目标:牵手师兄、正式出柜——王二麻子。
结缘圣地,到此一游——章三。
那些年,我曾见证过的一切——一花一世界。
……
抚在横幅之上的手轻微颤抖,祁星阑干咳两声,她很清楚,这些谣言还是因为当初是她自己在这里,与燕逐月暧昧不清,纠缠不休,故意惹人口舌,这一系列操作所导致的结果。
但祁星阑没能想到的是,这个绯闻膨胀之后的能量超乎她的想象。
“你们这是在诈欺,”祁星阑伸出食指,指向店小二李四,本就疏离冷峻的眉眼愈发冷厉,“我与燕姑娘分明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女子的声音从客栈的门口飘了进来,这声音空灵悦耳,一听便知道是个绝色的美人。
门口,一个赤红色身影很是显眼,一只穿着红色绢布鞋的脚踏了进来,绯色的绡纱裙摆下露出苍白的足腕,和玲珑纤细的小腿。
身穿墨绿色长袍的女子和白衣女子也随之走进店内。
燕逐月、章织锦和俞小棉也进入了福来客栈。
燕逐月并没有停在门口,而是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祁星阑身侧,她将头微微歪向祁星阑的方向,淡琥珀色的眼眸扫视过来,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你说我和你不是哪种关系?”
她靠得太近了。
为了避免这些人再度发酵流言,祁星阑向后略微仰了仰身子,将燕逐月和自己的距离拉开一些。
祁星阑:战术后仰.jpg
“祁星阑,”燕逐月抬起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祁星阑的下巴,将祁星阑略微扬起的下巴向下扳了扳,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说句话呀?你哑了?”燕逐月明眸微弯,戏谑地看着祁星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