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吻后余韵

“噔噔——”木门被轻轻叩响。

“燕姑娘?”祁星阑怀中仍捧着两个油纸包,犹豫着是否应该推开门,“我…买了些点心。”

门里的人没有应答。

下一瞬,“咔嚓”一声,门缝彻底闭合。

脊背紧紧抵靠着门板,燕逐月贴着木门,缓缓蹲坐下来,双手环绕着膝弯,头颅低垂着,那张纸从手里滑落在地面上。

纸张上的字迹很清秀,“灵修契约”的标题,字体是用?较粗的毛笔加粗过的。

乙方有义务为甲方提供帮助,为其疗养心疾,参与灵修过程。

甲方有义务替甲方保密,隐藏其为女子的事实。

甲乙双方权利义务对等。

……

最后一条,格外扎眼——

若灵修的一方,遇到合适的道侣人选,另一方不应阻挠,契约应就此终止。

换句话说,就是允许对方找道侣的意思。

祁星阑这?厮,是想要找下家了?

垂在膝弯处的手,指节逐渐收紧。

“你予我所愿,我予你所想。”

“这?样挺好。”

燕逐月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将那张纸捡起来了,凝视了片刻,食指缓缓划过纸面,一股淡淡的赤色雾气从指尖溢出。

在左侧空着的“甲方”一栏下,凭空出现“燕逐月”三个血红色的字迹。

乙方一栏,早已签下祁星阑的名?字。

“噔噔——”外面的人还?在轻轻叩门。

祁星阑轻声试探:“燕姑娘可看完了?”

门与地面的缝隙里,一张纸慢慢塞了过来。

取出那张纸,祁星阑的视线停滞了一会,漆黑的眼眸凝视着“燕逐月”三个字,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片刻之后,无风无火,那张纸被淡蓝色的火焰自行点燃。

契约就此生效。

“燕姑娘饿不饿?”手轻轻按在门扉上,祁星阑在门外问她,“刚才出门的时候,我买了些点心…”

她想要推开门,却推不动,可能是被燕逐月堵着了。

“你走吧,”燕逐月环抱着膝弯,她扬起下巴,头轻轻靠在门板上,“我自己下去。”

“那…”停下叩门的手,祁星阑弯下腰,将两个油纸包放到门边的墙角处,“我把这?些东西放到门外了?”

燕逐月之前不太?愿意与她灵修,很有可能是…

不好意思麻烦朋友?

本?来想要直接下楼的祁星阑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对着那扇门,嗓音提高?了几分?:

“燕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之处,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莫要忘了…”

“我的心门永远为你而开。”祁星阑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滚!”一声娇嗔从门内传过来。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门内,唇角不自觉地稍稍上扬着,微微蜷缩的肩头轻轻抖动,燕逐月低声喃喃道;

“她果然还?是在意我的啊…”

“如果她也喜欢我就好了。”

“不对,”燕逐月骤然摇摇头,“我才没有喜欢她!”

心里有点痒痒的,眼眶里微微的酸涩感还?没有淡去。

想要抓住什么?,又害怕失去什么?。

这?种感觉,燕逐月从未有过。

木门“咔吱”一声打开。

燕逐月垂眼看到木门旁边,安安静静地待在墙角的两个油纸包。

打开其中一个纸包,看到两颗圆滚滚的蛋黄酥,咬了一小口,外面那层微黄的皮很酥,一些渣渣掉落在地,甜甜的豆沙和咸香的蛋黄在口腔蔓延。

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另一颗蛋黄酥的圆润的顶部,燕逐月眼眸微微弯起,琥珀色的眼眸亮亮的,眉眼间有种粲然的笑意——

挺好吃的。

给她留一个吧?

*

刚刚那句“我的心门永远为你而开”,掷地有声吐字清晰。

全被仅仅一墙之隔,恰好要出门的人听了个清楚。

按在木门之上的手,停止了推门的力气,只是虚虚按着门板,俞小棉眨了眨眼,微微垂下头。

藏在发?隙间的耳根都红了——看来祁前辈和圣女,果然是那种关系。

“怎么?了?”身后的章织锦背好自己的弩_箭匣,火急火燎地小跑了过来。

“没怎么?,”俞小棉放下搁在门板上的手,转过身回?答道,“发?现头发?没有梳好。”

“我们等一下再走吧。”

章织锦挠挠头:“这?不是…梳得挺好嘛?”

俞小棉粲然一笑,迎面的阳光给她脸颊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边,有种少?女的透明感,小巧的下颌微微点了几下,粉色唇瓣下露出几颗整齐的贝齿:

“我是说你。”

她向着章织锦的方向伸出手去,从颈部到肩头,手背向下拂了过去,似有似无的力度。

微微发?痒,肩头不自觉地微微耸动,章织锦垂下眼眸,瞥到那只向着自己伸过来的手臂,手腕很纤细,肌肤瓷白细腻,手腕内侧有几根淡淡青色的脉络,看起来精致又易碎。

下一瞬,对方娇小的手翻了个面,纤细的指节里绕了一缕青丝。

两根指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俞小棉身子向前倾了倾,在她耳畔低声喃喃:“连头发?也不会梳。”

“真是个大小姐。”俞小棉轻轻笑了一声。

章织锦急忙摆摆手:“我,我不是。”

俞小棉轻轻咳了一声:“我替你重新?梳下吧。”

“那…麻烦你了。”章织锦点点头,乖巧地回?到里屋,搬出一只凳子坐下。

俞小棉站在她身后,手持一把木梳,为她梳头。

头皮和颈侧,都是比较敏感的位置,梳齿从发?顶梳到发?尾,力度很轻,尤其是对方的指腹拂过额间时,似有似无的力度触碰时,有点痒痒的,让人心神恍惚。

恍惚间,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熏味,对面的人弯下腰来,属于少?女的淡粉色脸颊忽然出现在眼前,小鹿般透亮的眼眸望了过来。

对方垂落的发?丝柔柔地扫过前襟,若无若有的力度,撩得心口微微作痒。

一只娇小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眉骨,抚平了额间微乱的散发?。

心口抽了一下,章织锦慌忙眨了眨眼,口不择言道:“你技术真好。”

似乎想起了某些过去,俞小棉眉头轻轻蹙起,曾经的她在杨柳阁里苦练过“技术”。

伺候人的“技术”。

幸福的人大都相似,不幸的人为了生存,各有各的不幸。

这?样的大小姐永不会懂她的不幸。

“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媚骨头。”鸨母这?样对她们说道。

虽然俞小棉是个没有出台的雏_妓,但她学了很多“技术”,她很清楚,真实的自己很脏,很恶心。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恐怕她早已沦为富贵人家的禁_脔。

所以才每天装出一副柔柔弱弱,什么?事清都不懂,未经人事的小白花。

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她的过去。

俞小棉透亮的眼眸弯成新?月状:“什么?技术好?”

“梳头的技术。”章织锦一本?正经的回?答。

“连镜子也没照过,”俞小棉柔柔一笑,探出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指腹自上而下游走过她的发?丝,无意间轻蹭过后颈处细腻的皮肤,

“又怎么?知?道我梳得好?”

章织锦看过许多兵书,亦看过很多典籍,唯独没见过这?样的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卷卷的睫毛轻微颤动,樱桃红的唇瓣噙着笑意,唇瓣的下方陷下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的声音有些酸涩,“我其他的技术也很好。”

俞小棉突然将弯着的腰腹向前倾去,柔软的粉唇停在她耳际,轻轻巧巧地说:

“你想试试吗?”

如兰的吐息浅浅喷洒在耳畔,耳根莫名?变得发?烫,被温热气息碰过的皮肤变得痒痒的,章织锦转过头,有点迷茫地看着她:“试什么??”

“没什么?,”俞小棉直起腰,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我们快些下去吧。”

“让前辈和圣女等我们,就不太?好了。”

*

客栈一楼大堂,祁星阑独坐在一张木桌旁。

时候尚早,整个大堂里的食客很少?,稀稀拉拉坐了三四个人。

早餐是一碟香辣豆腐皮,一碗蔬菜粥。

用?完餐食,祁星阑倒了杯淡茶,喝了口茶,指节搭在杯壁上缓缓摩挲着,今日庙会,要与灵崖山的人接头,将报告书上交。

《关于婆娑门教众现状和幽昙圣女的近况的研究》,已经被她润色过,行文逻辑缜密,论证的过程清晰,一旦上交,燕逐月这?一系的婆娑门势力应该能摆脱罪名?。

至于找出真凶是谁,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这?是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人身穿墨绿色长袍,另一个一身水杏色衣衫,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祁前辈。”章织锦坐在左侧的木椅上,与祁星阑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章织锦将头向前倾去,忽然发?现祁星阑的下唇有些红肿:“祁前辈的嘴…是怎么?了?”

“嗯?”祁星阑手指轻轻抚上下唇瓣,指腹微微按压之后,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是燕逐月昨晚在灵修之前,喝醉了酒,意识不清醒时…

咬得。

燕逐月当时醉的不轻,咬在下唇时的力度不轻,甚至还?破了皮。

至于在灵修时,她的元神甚至有被心魔侵染的迹象,多半是酒醉和被之前的那本?艳_情画册刺激的。

种种原因,在那间房里,灵修前后,她被燕逐月吻了两次,虽说对方无心而为,心底却有种莫名?的悸动。

被她微凉的指尖按在头皮,被她冷甜调的信息素侵占嗅觉,每一寸神魂都在微微战栗,每一寸皮肤都被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眸触动。

浑身震颤,脊骨僵硬。

那种感觉,让祁星阑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祁星阑稍稍摇头,从那阵让人心尖发?颤的冥想中解脱,想到章织锦刚才问她的嘴唇是怎么?回?事,下唇处泛起微微发?麻的余韵。

眼神有些飘忽地左右扫了两下,祁星阑犹豫着回?答:“是…蚊子叮的。”

说完话,她心虚一般地拿起手旁的瓷杯,喝下一口淡茶。

“这?蚊子…”清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绯红色裙裾飘过楼梯口,先出现的是纤细白皙的足腕,然后是被包裹在赤色绡纱裙内颀长的双腿。

“可真会找地方叮。”燕逐月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蚊子本?尊…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好,两颗蛋黄酥留给她一颗。

被没收衣物的祁星阑,真的好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