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一对璧人

“别…”祁星阑见?状连忙覆上燕逐月按在刀把的那只手,掌中拢着她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她,“先等等。”

“我知道你关心我。”

手背感知到她的掌心,有着温热的温度,略带粗糙的掌纹轻轻摩挲在自己手背上,燕逐月瞪了一眼祁星阑,慌忙抽开手放开了魔刀,她轻哼一声扭过头去:“谁说我关心你了?!”

祁星阑转过头,看向那个险些丧命于刀下,却仍浑然不知的青年剑修。

刚刚那人所指向的那行字,是《修界通缉令》一栏中第三条的一行?小字——捉拿灵崖山首席者,悬赏银色灵石一百枚。

那行字用得是最小的字号,赏金也只有区区一百枚银色灵石,为的就是降低这条悬赏的吸引力,这个等级的悬赏很没有价值。

就这点钱还不如去帮天禄山庄的夫人找丢失的猫得来的赏金多。

换句话说,就是替正道掌门们圆谎,让婆娑门的人减少对祁星阑的怀疑,而非真心想要别人去捉祁星阑。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警惕,祁星阑将手默默按在自己身侧的灵剑之上,万万没想到真的人愿意为了这点钱来抓她。

谢苏安侧着脸不看她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下也是生存所迫。”

“生存所迫?”祁星阑拿起那张剪报,走了几?步转到那男人身前,和燕逐月一前一后围住他?,“所以要抓人拿赏金?”

“这我能理解,毕竟…天下剑修一般穷,”祁星阑继续追问,“但不论真相如何,这人是不是另有隐情?”

“真相?”谢苏安抬头看向站在身前的祁星阑,他?嗤笑一声轻蔑地说:“这人接连掳走几?十位新娘,若真的什么都没做,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站在青年剑修身后的燕逐月微微偏头,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眸绕过谢苏安的后脑勺,向祁星阑瞥了过去,眼神很冷似乎被塞满了冰碴。

“凭什么说灵崖山首席掳走几十位新娘?”祁星阑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要不是为了隐瞒身份,早就开始大声辩解我不是我没有,声音不再是往日般平静,变得有些急促甚至掺着怒意,

“哪来的证据?!”

谢苏安轻微挑眉,赶忙摆摆手解释道:“误会误会,我指错了。”

“我可不是去抓这人的,我的修为不过是半桶水,肯定敌不过灵崖山首席。”

他?靠到祁星阑身旁,手指点向另一行?字。

《修界通缉令》第二条——丢失的新娘。

近日,王城远郊送亲队伍屡遭截杀,十几?名新娘下落不明,与悬赏金榜数百女子失踪案手法相似(此处省略若干字)。

捉拿真凶者赏金三百金色灵石,提供线索者?赏金五十金色灵石。

祁星阑默默算了算,这个凶手,比自己值钱多了,怪不得现在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修士,追着喊着要捉拿叛逃的灵崖山首席的那群人,没有再次拿着她的画像在庙会上找过来。

原来是临时有了更值钱的悬赏。

而且这些丢失的新娘,她们最后消失的方式,和之前那些凡世消失的女子很相似,说不定?是同一拨人所为。

而且,所用的阵法与婆娑门几乎是同源的,想要嫁祸到燕逐月身上。

祁星阑垂眸思忖着,恍神之间袖子被人扯了扯,垂眸看到一只纤瘦白皙的手,隔着一层衣料柔柔握在她手腕上。

“愣着干嘛?”燕逐月已经走到身前,纤长白皙的指节拢住她的腕子,带着祁星阑向茶棚外的方向走去,“怎么不走?”

“我们去哪?”祁星阑被她拽着手腕,跟在她身后问,“去找章织锦她们,一同处理那个案子?”

“此人与嫁祸给你的那个幕后真凶,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事先缓一缓,”燕逐月转过头,淡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弯着,饶有兴致地看了祁星阑一眼:“我带你去做更重要的事。”

燕逐月看着她,再一次强调:“做你一直想要做的那件事。”

被遗忘在茶棚的蜀山旁系弟子谢苏安:……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谢苏安抬手捂着自己腮边,突然觉得牙根有点泛酸。

这就是爱情吧?表面针锋相对,实质是在调_情!还说你们不是道侣!?

谢苏安:……我好酸,心酸牙也酸。

*

“刚才那个人,”祁星阑跟在燕逐月身后,忍不住问她,“他?给你写?了什么?”

燕逐月侧头轻飘飘瞥了她一眼:“你想知道?”

祁星阑低低“嗯”了一声,犹豫地问:“不能告诉我吗?”

那人是蜀山剑修,之前他?似乎塞给燕逐月一封信,祁星阑坐得位置与燕逐月二人隔着几?张木桌,并没有听清楚他?们之间的对话。

“是情信。”燕逐月勾起嫣红的唇角,“写?得可好了。”

“可我觉得,写?得一点也不好,”胸口瞬间变得闷闷的,祁星阑垂下头,袖口中的手轻轻收拢指节缓缓摩挲着,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否则你刚刚也不会是那个态度。”

“我觉得好便是好。”燕逐月提高声音回答,“我就觉得他?写?得好。”

“那…我替你看看?”祁星阑微蹙着眉,“那人看起来,似乎不太靠谱…”

“不给。”燕逐月扬起唇角,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得意,刚才那份信,早已被她压在茶碗下,扔在桌案上,看到祁星阑市这样反应,难道——

祁星阑是吃醋了?难道她其实也对我动心了?

手中抓着那人的手腕,燕逐月的心情在转瞬间愉悦起来,她加快了脚步,突然手里牵着的那股力气加大了,她回过头去,发现祁星阑停下了脚步。

祁星阑站在原地:“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回茶棚。”

“灵修契约之上写?过…”祁星阑耐心地向燕逐月解释,若是燕逐月有了中意的道侣人选,自己绝不会耽误她,“若燕姑娘也喜欢刚才那个男修,我定?不会阻拦。”

抓在祁星阑手腕上的那只手松开了。

燕逐月:&@#我好气呀!!

刚刚才扬起弧度的唇角又一次落了下去,燕逐月冷声道:“好了,你闭嘴。”

祁星阑乖乖抿着唇,跟在她后面沉默地走了一会。

街市上的行?人慢慢增加。

左手突然被一个人抓着,那人的手掌比较宽,修长的指节微微合拢,刚好能把她的手包裹进去,一股暖流从对方的掌心传过来。

燕逐月眼角抽了一下,稍稍回头发现是祁星阑。

“人多,”祁星阑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如同沉沉般的漆黑眼眸望向她,声音温和而沉稳,“别走丢了。”

祁星阑比她高一些,说这话时,祁星阑被人群推搡着,被迫向路旁靠了靠,带动祁星阑的身子向她略微倾过,杏粉色的薄唇擦过她脸侧的碎发,险些吻到她的耳廓。

耳廓被发丝擦过,有点痒。

燕逐月有点恍惚。

身边的人突然出声:“燕姑娘小心。”

肩膀被一双手揽住,身形一轻被人搂着肩向外带过去,燕逐月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眸,娇嗔道:“你干嘛?!”

再定?睛一看,刚刚自己在恍神间,再向前走几步是一个疏水口,下面是砖石砌成的排水洞,洞口看下去是青黑色的,水底很幽深的样子。

若是祁星阑刚刚没有揽起她,那她就要掉下去了。

“多谢。”燕逐月侧过头去,脸颊却突然变得有点热。

祁星阑轻轻点头,松开覆盖在她肩侧的手:“燕姑娘客气了。”

行?人来去匆匆,耳边是他们逛早市的欢声笑语,聒噪的场景很平凡,却有些温情。

两人此刻距离极近,燕逐月只要微微侧头,下巴便能抵上身旁人的肩膀,鼻尖能嗅到她身上的那种清淡的香味,夹杂着清冽泉水的清新草木味。

心脏又轻微痒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鼻间被她的气味充盈。

这个味道,最初让燕逐月作呕,让她一旦闻到便想起自己曾经被别人标记的耻辱。

事到如今,这个味道,却让她心生贪恋。

燕逐月抬头看向那个护住自己肩侧的人…

明明如此木讷,却能让人如此心动。

祁星阑见?她仍在原处站着,疑惑地稍微摇动了握着她的手,轻声问她:

“我们不走吗?”

看到那只被她紧握在掌心的手,燕逐月抬起头,眼眸里含着粲然的笑意,向祁星阑微微点头:

“走。”

*

一路弯弯绕绕,人流由密转疏,终于停下脚步时,对面是一家制衣店。

祁星阑看着满室排成一列列的衣服,眼皮不自觉地微微抽了两下——

就这……?

这就是你所说的更重要的事?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做的那件事?

祁星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何时说过想要买衣服?”

“你说过。”燕逐月反驳道,黛色长眉微微挑动,“你用行动告诉我的…”

“你不是不愿穿制服?”淡琥珀色的眸子有点狡黠地转了转,燕逐月稍微歪头望向祁星阑,尾音得意地微微上扬,“那就如你所愿。”

祁星阑被握住手腕,燕逐月的力气不容拒绝,直接将她一把扯进了制衣店。

制衣店不大,却打理的整整齐齐,左半边屋子是男装,右半边则是女装。

可以看出店主的思维有些超前。

店内有两个人,一人倚靠在柜台内,带着一副琉璃目镜,垂着头正在认真地翻阅账本。

另一人正眉眼笑开了花般向她们走来,是一个身着蓝衣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小伙计。

燕逐月拽着祁星阑,向着右边走去。

“客官要给那位买衣服?”蓝衣伙计出声问,“是您还是…”

“给她买。”燕逐月指了指身边的人。

“是夫人要给您的夫君买衣服啊?”蓝衣伙计伸手指向左面挂着男子装束的区域,“应当这边请,左边才是男子装束。”

祁星阑想要解释:“我们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啊!

燕逐月却对那伙计点点头:“那…我们等会再去那边。”

她说完这话,向右挪了半步,身体向前倾去,靠近祁星阑的耳侧低语:“不必解释,这样也便于隐藏身份。”

燕逐月突然靠近,让祁星阑有点紧张,她眨了眨眼,耳根变得有点烫,温声附和道:“也好。”

她们这幅样子,的确很像一对恩爱有加的凡世眷侣,相伴着来一个平凡的制衣店,妻子为她的夫君买衣服。

燕逐月垂下眼睫,鼻尖突然有点酸涩。

蓝衣伙计伸手指向左侧第三件白色长袍,那袍子虽然是普普通通的棉麻布料,袖口领口处的针脚却很细密,看起来便是结实耐穿的模样。

蓝衣伙计的服务态度很热情,卖力推销介绍着:“这是小店的新品,一看就很衬这位爷,您二位本就是一对璧人,若是您穿上这件衣服,那就更登对了!”

“红衣配白裳,天作之合。”蓝衣伙计说得眉飞色舞。

祁星阑悄悄扭头,看向身旁那个绯色身影,却没想到对上一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眸。

正巧,那人也在看她。

心里莫名地抽了一下,祁星阑慌忙偏过头看向另一边的蓝衣伙计,“不用白衣…”

燕逐月下巴微扬努了努嘴:“喏,就这件白衣。”

“我要你试给我看。”淡琥珀色的眼眸盯向祁星阑,燕逐月的眉毛轻微挑动一下。

见?惯了祁星阑穿玄青色灵崖山首席的制服,也看腻味祁星阑穿月白色卫龙堂制服,燕逐月其实很想看祁星阑穿白衣的样子。

是不是很像传闻中,身在正道、拒人于千里的清冷道尊,有种高岭之花的孤傲?

“好嘞,”没等祁星阑反应,蓝衣小二抢先发问,“请问您的尺寸?”

“我不清楚。”祁星阑想了片刻,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那没事,小的替您量一量就知道了。”蓝衣伙计哈哈一笑,转身向着柜台走去,“我去拿工具,您稍等片刻。”

片刻之后,蓝衣伙计取来工具。

手里的卷尺却被人抽走,蓝衣伙计一脸迷茫地看过去:“夫人您这是…?”

取过卷尺在修长的指节处绕了几?圈,燕逐月饶有兴致地看向祁星阑,淡琥珀色的眼眸微弯着,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我来给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