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那只体温略凉的手,沿着指缝滑了进去,两人的手掌心紧紧贴着,手指交握,能感觉到对方的掌心的温度和略微粗糙的掌纹。
两人的手臂相互贴近,燕逐月举起了手臂将交握着的手在两人之间扬起,黛色长眉轻微挑起,有种说不出来的得意:“看,你应该这样牵。”
“这样牵…”祁星阑垂眼看着?交叠的手指,“看起来的确比较紧。”
燕逐月:“……”
“我不牵你了,你自己走吧!”燕逐月轻哼一声,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从祁星阑的指缝里抽离出来。
却没能成功,她反而被祁星阑握得更紧了。
“那…换我牵着你,”祁星阑紧握着那只略显娇小的手,“等会人多,燕姑娘别走散了。”
路途很近,二人没有借马或者驱马车,而是运起功法,在屋檐间起起落落,很快来到位于王城商业区的飞花阁。
飞花阁距离杨柳阁很近,两栋楼之间只是隔了几颗桐树。
只是自从杨柳阁出了那桩血案之?后就被封楼了,涂着?朱红色漆料的木栅栏将桐树和杨柳阁隔开,曾经的繁华被彻底封存,围困着那些年轻美好的姑娘们的回忆和过去。
阁内香烟袅袅,与庙会上随处可见的黄纸白绫招魂幡不同,里面是软红铺了满地,红檀木做得八合折门全数敞开,从室内飘出一阵阵靡靡香风,过往的行人不由自主地被勾.引得猛吸一口气。
进去之后,里面的装潢得还是那般气派,朱色的梁木,七彩漆画装饰的墙面,每一寸地方都显示出这个地方曾经纸醉金迷的盛况。
飞花阁曾经是最大的男倌坊,拥有最千娇百媚的男性Omega,而隔壁则拥有众多勾魂摄魄的女性Omega,这两个楼曾经缔造过太多一掷千金的辉煌,曾经给付金山创造了巨额的利润,让付金山从一个小商小贩一跃而起,成为闻名修界的大仙商。
曾经的飞花阁,大堂里挤满众多酒肉食客,上等包厢甚至还需要预约;现在只是每桌堪堪落座了几人,来喝花酒的人不过是往日里鼎盛时刻一半的客流量。
他们的生意确实如同付金山所说的那样大不如前,竟然沦落到需要去街头巷角发传单来招揽客人。
大堂中央是一个高台,高台四角金兽香炉燃着?熏香,台上散落着金色的箔片,穿堂风拂过,箔片在低空中起伏,灿灿光芒中佳人们水袖飞舞,挥得洋洋洒洒。
每一个参演的小倌,都有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又羞又怯的眼神勾.引得台下的看客们移不开眼睛,眼神呆滞目光空洞,哈喇子都快掉到手中的酒盅里。
祁星阑与燕逐月在一楼大堂的一张空桌坐下,这个位置视角一般,比较靠近舞台的侧缘。
迎客的小厮笑得谄媚,为他们添上一壶桂花酿:“祁道长,贵客啊,又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祁星阑微侧着?头看他,疑惑道:“你认识我?”
“那是当然,小的姓王,是这里的旧人了,您之前来得时候,我那天也当差的…”
王小二还记得那一天祁星阑来的时候,隔壁楼里的姑娘们都疯狂了,见过高矮胖瘦老少美丑的各色客人,就是没见过这样清秀俊逸样,身姿出尘的,明明是来寻求欢.爱之事,却板着张俊脸,却疏离冷淡,似乎在正经地方来办“正经事”…
那一天,许多道目光暗暗跟随着祁星阑的身影,直到她进入柳依山的隔间里。
想到这,王小二不禁咂舌,同时悄悄打量着祁星阑和燕逐月,默默感慨着,这个传闻中的灵崖山大弟子,神一般的人物,真的很厉害。
曾经能将阅人无数的情场老手,红极一时的红牌柳依山弄到满面通红地退出厢房,还要主动为祁星阑免单。
现在还能带着?个红衣姑娘,来逛小倌坊?!怕不是个水路旱路,双路并行的!果然这些帅哥都很会玩……
“祁道长慢慢享用。”王小二的笑?容愈发微妙,将手中小菜端上桌案。
“你…经常来这种地方?”燕逐月浅浅抿一口杯中桂花酿,酒液中有着?桂花的甜香味,到了舌根却有些发涩,她微侧着脸,冷冷瞥了眼祁星阑。
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其实是为了和当时的红牌柳依山讨教?追求姑娘的技巧,而现在自己曾经放言要追求的对象正在对面坐着?。
“之?前只来过一次,”祁星阑的心底有些虚,扶着陶瓷酒盅的手指收拢了些,她垂下眼解释道,“为了公事而来。”
“可不是,就那一次将柳姑娘……”王小二笑?着?接住话题,却立即停下口,自从杨柳阁出了事,整个楼里的人全被屠尽,女子尸首下落未明,男子死状惨烈,隔壁的那座楼和那些人的名字便成了禁忌,在这种节日里,更不该提起一个死状惨烈的人。
“呸,晦气。”王小二轻轻掌了两下嘴,不再说话,直接灰溜溜离开。
燕逐月微微蹙眉:“你把那个柳姑娘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当时问她一些事情,吓到她了。”祁星阑淡声回答。
燕逐月抚在酒盅之?上的手指轻微颤抖着?:“你来这里,可是心里还记挂着?她,所以来找她?”
“是应当记挂着?她。”祁星阑轻轻叹了口气,脑海里浮起那位“一日恩师”柳依山最后的身影,那张灰白色的脸上因惊恐而扭曲的表情,以及那双瞪得巨大的眼眶里已经涣散的瞳孔。
燕逐月:“你是…”
她没能问出口——你是喜欢那位柳姑娘吗?
“既然是你的旧友…”燕逐月单手撑在脸侧,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那叫她出来罢,我想见见她,”
祁星阑:“……”
“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让祁首席这样藏着护着?”燕逐月冷笑着?,心头莫名有点发酸,没想到灵崖山首席祁星阑,所谓无心情.欲的剑痴,居然也曾有过露水情缘?
祁星阑思索片刻,委婉地说:“她很有可能,就在你面前。”
坐在祁星阑身侧的燕逐月缓缓抬起头,看到对面空荡荡的木凳。
燕逐月:?!
“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今日恰逢中元节,”祁星阑拿起桌上酒盅,倾下杯沿,酒液连成一线,淅淅沥沥地滴在地面上,“这杯酒算是祭她。”
“她也丧命于那晚?”燕逐月微微颔首,为了替鬼侍萋夫人了却身前事,她也在之前去过杨柳阁…
却没曾想被幕后真凶嫁祸,当晚要不是与祁星阑再次重逢,怕是要被那群恰好赶到的正道修士生擒了去。
看着?祁星阑垂手倾酒,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有些哀戚,似乎在追忆故人,燕逐月亦轻轻叹了口气——果然,祁星阑还是有些在意那个柳姓姑娘。
看来祁星阑也是那种偏爱Omega的A,可是她之?前说过的“两个A在一起天经地义”,这种话难道都是她在诓骗我?
或者说对我只是为求庇佑的虚情假意,所有的暧.昧都是一时兴起?
“有请新任花魁——若水公子。”龟公掐着?嗓子,声音又尖又细。
台下突然响起阵阵掌声,所有人的兴奋点被瞬间点燃。
“他要出来了!”满座的寻欢客,那群男性A和女性A们两股战战,兴奋到不可自制。
这群人眼中流露出那种最原始的欲.望,都紧紧盯向位于大堂中央的高台,如同暗夜里的狩猎的豺狼虎豹,嗅到血液的味道。
鼻尖突然溢满堪称极品O的信息素,这位若水公子应当是刚刚分化,腺体处的信息素被药物催生到极致,蜜糖般甜蜜的浓郁香味,在堂中偌大的空间里扩散开来。
要不是杨柳阁是正经花楼,场面就要控制不住了,估计这群A就要一起扑上去,分分钟上演限.制级场景了……
花魁出_台的初.夜,按照飞花阁的规矩,是要他自己选的,这让众多寻欢客们跃跃欲试,这等美事可遇而不可求。
高台上空落落的,只剩下散落着金色箔片的红色软毯,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位若水公子,并没有在台上出现,似乎是很神秘的样子。
高台之上,二层的雕栏露台里,脚步声不疾不徐渐渐靠近。
黄木雕栏里,露出一只水绿色的轻纱袖角,万众瞩目的若水公子步履如莲地出现了,柔弱无骨的手轻抚在木质雕栏上,他抬起头,那双含着盈盈秋水的明眸,深情款款地俯视着?堂中的众人。
有些好奇,祁星阑抬起头,顺着众人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
恰逢那位若水公子向这边望过来,对方明眸微微弯起,柔柔一笑?,让祁星阑身边的一群寻欢客神魂颠倒,不远处落座的一个路人手上力气?一松,杯盏掉落,酒水散落满桌。
“他…好看吗?”燕逐月突然出声询问。
那位若水公子看起来身形消瘦单薄,方才看到的脸是清秀少年的长相,却因刚刚分化,又被用了催生信息素的药物,白皙的脸颊泛起带着?暧_昧意味的潮红,凤眼之下点缀着?一颗痣,如同一颗刚在枝头成熟,诱人品尝的果实。
这位若水公子美虽美,祁星阑却总觉得他的美和飞花阁里其他小倌相比,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看起来毫无记忆点,美得有些千篇一律。
祁星阑想了想,随便评价了一句:“他很白,好像眼角有颗痣。”
燕逐月轻抚在桌案上的手,逐渐收拢成拳,指甲划过桌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刺啦声:
“又盯着人家看,堂堂灵崖山首席…”
“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