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身形一顿,手中的油纸包滑落在地,剩余的几枚梅饼咕噜噜滚了一地。
“怎么能独吞?”药童的嘴唇越咧越开,鲜红的嘴角几乎开裂到耳根,那双深黑色无光的瞳孔一点点放大,逐渐占据了整个眼眶,
原本只有半腰高的身躯越拉越长,逐渐向向伸展,最后竟然似一根面条般扁平狭长。
它张开嘴,血口之中满是细细密密的牙齿,像一盒密密麻麻的牙签整齐地排列着,“见者有份才对,这位姐姐。”
“谁是你姐姐?”燕逐月闷哼一声,“你?难道在找她吗?”
血色的雾气从燕逐月脚下的黑色阴影中漫溢而出,逐渐在半空之中凝成一道狭长的鬼影,那鬼影亦是身着红装,一根根血色丝线在裙摆之上仿佛有了生?命般蠕动着,正在一点点凝聚成一道女子的姣好身影。
是燕逐月的鬼侍萋夫人,凄美绝艳的红衣厉鬼,让鬼直呼“恐怖如斯”的存在。
“你?竟然是活人?!”那双完全被深黑色瞳仁占据的眼眸眯成一条线,之前见了燕逐月,感知到她身上的那股浓厚阴气和魔气,还?以为她是同类,是引.诱活人来这座半荒的山头的一只高阶厉鬼。
阴邪之物向来奉行弱肉强食,它本以为,自己刚才已经与燕逐月对好了暗号,只需要商量如何平分这群“猎物”…
“活人怎么可以驭使厉鬼?你?是修士?!修得是什么道?”狭长鬼影的脸部彻底扭曲了,它伸出一只手,或者说一“条”利爪,指爪锋锐,如同不?断拉长的面条般向燕逐月的方向攻去。
煞白的鬼脸笑得越来越扭曲,趁着那只红衣厉鬼还没完全成型,立即扼杀这个御鬼之人,那这些鲜活的血肉,就全部都是它的了!
“啪——”
一只脚底开洞的鞋底子砸了过去,直接抽向它那张被拉得像宽粉般的面庞。
鞋子缓缓滑落,那张拉倒变形的面孔之上,留下一个带着泥土的清晰鞋印。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那个破烂鞋底的来源。
“看…看我干嘛?!”莫流沙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有点尴尬地解释着,“不?是我的鞋,是我在路边捡的。”
“就是想试试鬼嫌不?嫌臭。”
众人:“……”
那只背着竹筐的鬼影,彻底被惹毛了,它转过身,两条手臂同时向不?同的方向拉长,竟想要同时攻击莫流沙与燕逐月的方向。
未等到燕逐月抬刀,一只血红色鬼影闪现,接着是一张血盆大口,直接吞下那只如同面条般伸展过来的手。
燕逐月的鬼侍萋夫人,脸部瞬间变形,吞下那只鬼手臂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形状,那张三十出头的美艳妇人的面孔看起来恬静端庄,鲜红到滴血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嘎吱嘎吱咀嚼着。
萋夫人:……听说我的晚餐到了?
与此同时,莫流沙深谙逃跑之道,提起鹅黄色裙摆,左右躲闪,一顿蛇皮走位,把那只鬼手臂越拉越长,绕得团团转,最后竟然在几棵槐树之间打了个死结。
祁星阑与谢苏安等人亦不?再隐匿气息,属于剑修的凌厉剑气,和对于邪物的绝对威压,被释放出来,压向那只煞白鬼影。
金色剑芒骤起,谢苏安身侧的灵剑出鞘,手起剑落,凌空一斩,剑气破空而去,径直斩下那只被绕成死结的窄长鬼手。
它光秃秃的两只断臂,此刻正向外流淌着黑红色的粘稠污血,似乎什么东西在黑血中闪动两下,两只手臂竟在转瞬之间长了回去。
祁星阑眉头微蹙,这鬼是会复生?的?!
“你?们…居然都是修士?!”尝过断臂之痛,药童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像是纤长的指爪剐蹭玻璃那般尖锐刺耳。
“不?是修士,难道是你爸爸?”莫流沙微微歪头,斜斜地勾起唇角,露出与“邻家姑娘”身份十分不?符的“邪魅一笑”。
谢苏安一看“黄衣姑娘”笑成这样,不?仅倒吸一口凉气,好好一姑娘,怎么笑起来像是个小儿麻痹患者?
“你?还?是别笑最好…”谢苏安委婉地提醒,“莫姑娘还?是不笑的时候好看。”
似乎是瞬间想起自己的定位,莫流沙转过身去,瞬间将自己邪笑着的嘴角拉扯平整,眼眸微弯,向谢苏安的方向柔柔一笑。
“我笑起来,真的很难看吗?”莫流沙再度捏着嗓子,他尾音带颤,听起来委委屈屈的,“小安哥哥?”
几乎是转瞬之间改音换容,快到谢苏安以为,刚才是自己看错了也听错了。
快要睡死过去的少男心再度被唤醒,在胸腔里怦怦直跳,谢苏安猛咳两声:“好…好看,”
“刚才…是谢某无礼了。”
狭长的白色鬼影,浑身筛糠般战栗着,语带震怒:“你?们…你们!”
“你?们以多欺少,无耻!”
“怎么能叫以多欺少呢?”莫流沙单手掐腰,另一只手拎着匕首转了转,恨声道,“我们这是充满正义的群殴。”
“我说得对吗?”手中的匕首转得像朵花,莫流沙笑得粲然,露出两颗洁白的牙齿,语气由硬转柔,“小安哥哥?”
谢苏安心头一震,点头如捣蒜。
燕逐月:“……”
一道白色的身影,绕过众人,闪现在鬼影身后。
最关键的时刻,祁星阑往往是最冷静的,她总能沉下心来分析利弊,比如此刻,她断定这鬼背后的竹筐里,就是它的软肋。
原本就是柔中带刚的长相,祁星阑脸色一凛,眉眼之间如凝霜雪,那双深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冷冽,淡杏色的薄唇轻轻抿着,看起来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美人像。
她不置言语,抬手掐诀,一道银光倏然闪过,灵剑骤起,以摧枯拉朽之势斩向那道狭长的煞白鬼影。
“药童”登时被劈成两半,拴着竹筐的麻绳瞬间断裂,竹筐“扑通”一声坠落于地,咕噜咕噜滚出来一堆圆滚滚东西,定睛一看,是森然的头骨。
甜头甜头,居然是…甜甜的人头。
“再见。”祁星阑冷声道。
想必这几颗骷髅就是它的死穴。
趁着煞白鬼影还未恢复,祁星阑手起剑落,又是一道银色剑芒,摧枯拉朽般扫向那几颗骷髅。
“咔嚓——”那堆骷髅头登时碎裂成几块。
黑色的阴寒雾气,从空洞的眼眶中,缓缓升起,在半空之中集聚成一只漆黑的烟柱。
就像是向外放出的一种信号。
浑身被撕裂,又伸出肉芽逐渐长全,这种痛楚可不好受,煞白鬼影一口獠牙咬得咔咔响,“我看…应该是你们再见!”
“自找死路,”煞白鬼影发出咯咯的阴笑,“从山脚一直到这里,全部是我们的领地!”
这只鬼,居然是有同伴的!?
天色渐晚,丛林之中枝叶簌簌抖动,伴随着一阵杂而乱的脚步声,“哒哒”作响。
“啊呜——”不?远处传来一阵狼嚎。
不?远处的矮灌木丛中,“唰”地一下蹦出一只魔狼,此狼威武雄壮,足足有一人高,皮毛姣好,乌黑发亮,应该是狼群中的头狼。
“是谁?竟敢欺辱吾友!?”这只魔狼应当是成了精的,口吐人言,语气狂放,
“找死!!”
这时,从黑色魔狼身后窜出两只个头略小些的狼妖,其中一只浑身白色皮毛,很有光泽,另一只则是灰色毛发,眼角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老大,是魔修!还?有一只红衣厉鬼…”左侧白狼妖目力极好,一眼就看清不?远处的燕逐月、
右侧狼妖吓到结巴:“还?…还有两名剑修…”
三只狼妖:……打扰了。
简直吓死狼了!
“鬼友,”煞白鬼影向着三只狼妖的方向遥遥招手,觉着瞬间拥有了底气,那双被拉得长长的面条般的手臂在空中飞扬,
“是他们不讲武德,以多欺少!”
黑色魔狼咧开嘴,甩着殷红的大舌头:“呸!”
“谁是你鬼友?明明是你对这几位尊贵的修士们动手在先的!”黑色魔狼翻脸不认鬼,
“好自为之。”
“再见。”
话已至此,三只狼妖掉过头,后爪向后一退,借势想遛。
一柄魔刀横陈在三颗狼头之前,不?知何时,女子斜斜倚靠在前方的一颗槐树旁,一袭绯色绡纱裙,身后残阳如血,背对光线,余晖勾勒出她姣好的轮廓。
看起来是无边艳色,却隐隐透着不?可言说的危险。
“慢着,”
燕逐月眼眸微垂,琥珀色的眸子里潋滟着微光,声线慵懒而空灵,却冰寒刺骨,
“让你们走了吗?我们有话问你。”
“若是所言有虚,”燕逐月抬起手,给它们指了一个方向,“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身血衣的萋夫人勾唇一笑,冲着煞白鬼影勾了勾手指,樱桃小口越笑越开,从嘴角裂开到耳根…
“啊——”煞白鬼影发出撕裂般的惨叫。
明明没有释放灵压,却让三只狼妖膝盖发抖,甚至产生?一种“想跪”的感觉。
“扑腾——”三只狼妖纷纷抱头跪下。
“仙…仙姑饶命!”
几人将这三只狼妖捆了起来。
但那边的萋夫人啃啃嚼嚼了许久,也没能吃完,因那煞白鬼影会自己复生?,萋夫人一边吃,它一边嘶声哭叫着复原躯体。
萋夫人:……嗝。
“这只伥鬼倒也奇特,只要不?一次消灭干净,还?能自己复生?,”祁星阑望着那边忙于吃饭的萋夫人,垂下眼略微思索了会,“看起来像是被下了…某种法诀?”
“那就装在盒子里慢慢吃。”燕逐月点点头,取出一只通身砌满红漆的木盒,打开之后,修长白皙的指节微微翻动,结了一个法印,那只煞白伥鬼渐渐被收入盒中…
然后将木盒递交给那只红衣厉鬼。
萋夫人抬起头,散落在额前的如瀑青丝中露出两只血红的眼珠,向着燕逐月的方向微微一笑,感激地接过自己崭新的“零食盒”。
三只狼妖:!!!
这个女人不仅是魔修,而且如此凶残…
简直…让狼吓到头掉!
“不?要挖它们的妖丹!”黑色狼妖抬起抱在头顶的两只爪子,一脸的视死如归,狼嘴一张深深叹了口气,
“要挖…便挖我的罢。”
莫流沙眉头一蹙:“谁说要挖你?们的妖丹了?我们可是正经修士!”
谢苏安:“你?们可有隐情?”
“我们本不是此地的妖,是那些修士,他们闯入我们的山头,还?屠戮了满山的兄弟姐妹,刨出它们的妖丹,我们兄弟三人拼命逃窜才能逃到这处荒山…”
那头黑狼妖湛蓝的狼眼转了转,眼中含泪,掏出一块破碎的布料,给祁星阑递了过去。
谢苏安作为蜀山弟子,见多识广,立即辨别出这块衣料的主人:“是…御兽宗的人!”
莫流沙被自己的想法骇得一个激灵:“难道是…他们为了炼妖兽,去挖其他妖修的内丹!?”
燕逐月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正道杂碎。”
“并不是每个正道修士…”祁星阑凝神?看着那块破碎的衣料,手轻微摩挲着布料上金线绣成的百兽图,
“修行没有贵贱,人性却有善恶,这些入侵者的确是御兽宗的人,但并不能说每一个御兽宗的人都是如此…”
收好这块布料,祁星阑转过身,捉过燕逐月的手,将那只指尖微凉玉琢冰雕般的手攥在手心里:“就像燕姑娘…你们虽为魔修,可我清楚你?们本心存善,不?是极恶之人。”
这番言论出乎真心,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光,如同暗夜中的星辰,诚恳且炙热。
掌纹略微粗糙,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很舒服。
“哼,”燕逐月垂下眼,却没有抽出被祁星阑握着的手,“谁在乎你?的想法了!”
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祁星阑有些担忧,毕竟那场战役终将到来,若是燕逐月仍旧不信她…
“可我在乎燕姑娘的想法,”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指根,祁星阑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那双漆黑眼眸深深望着眼前的人,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燕姑娘,只希望此事了结后,燕姑娘得空能告诉我,你?又是怎么看我的?”
她的眼神,太烫了…
像是流淌着的滚烫星河,烫得燕逐月心口轻微抽了一下,脸颊亦跟着有些发热。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祝小天使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请问憨憨星,为什么每次摸手都要蹭人家指根?
祁星阑:没有故意蹭,只是表示安抚…
请问傲娇月,被这样摸手是什么感觉?
燕逐月(脸红透了):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