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阑心里有点发憷,却又?不知自己又?错哪了,拿过?软垫给俞小棉垫着头,站了起来,走到车厢中?间…
然后两脚一分,蹲起了马步。
祁星阑:不让我坐?那我蹲着。
燕逐月:“……”
一路无话?,燕逐月的脸色似乎愈来愈沉。
祁星阑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是今早几乎要用完最后一点钱,买回来的牛乳糖,看看燕逐月,将油纸包缓缓摊开,然后递了过?去。
这时马车碾过?一块石子,车厢剧烈一震…
几颗圆滚滚的牛乳糖顺势从油纸上?滚下,落到燕逐月的纱裙上?,这种?牛乳糖的表面比较黏,粘到膝弯,黏到裙摆,甚至连前襟处都?黏着一颗…
这场面,男的沉默,文?的流泪。
祁星阑:“……”
看着油纸之上?仅存的一颗圆滚滚胖乎乎的牛乳糖,心底慌得不行,大脑就要死机,捏起最后的一颗递到燕逐月唇边,祁星阑的声音很干涩:“还有一颗。”
指尖无意间碰到柔软的触感,燕逐月丹唇轻启,将那颗牛乳糖啄去。
祁星阑突然想起,某句哲理——“掉了三秒内还能吃”。
顺势捡起一颗落到燕逐月膝盖上?的牛乳糖,祁星阑叹了口气,捏着白乎乎的糖球看了看:“或许还能吃?”
燕逐月抬眸望过?去,“想尝尝?”
祁星阑还蹲着马步,根本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潜在含义,“这家店听闻挺正宗…”
自从知道燕逐月喜欢甜食,祁星阑每去一个地方,便会打听哪里有好吃的糕点铺子糖果店,认真程度堪比某些天天刷微博推荐,想着给文?朋友买什么口红色号的直男。
燕逐月含着糖,声音模糊,“分你半颗。”
祁星阑:?
手臂突然被握住,接着传来一股巨力,好巧不巧,马车此刻又?遇路障,祁星阑一个纵身?,青蛙跳般了过?去。
下巴重重磕了过?去,在燕逐月肩头,撞到对方陷下的锁骨窝里,高高束起的墨发扫过?去,剐蹭到对方裸.露在领口处的雪色肌肤,鼻尖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冷甜的昙花香,与她嗅觉深深纠缠,那个躯体是微凉的,这点温度差不仅没压下心中?的燥意,反而越来越热,相互贴着相蹭的地方,开始发热,这份热度沿着筋脉流向心口,让胸口一抽,痒得厉害…
更尴尬的是,倒下去的时候,不由得抬手挡了一下,这只手恰恰挡在胸前,压倒一处软软棉棉的触感,隔着一层赤色绡纱,手感很滑,有种?不可思议的弹性?。
两人此刻贴得太紧了,祁星阑的脸瞬间变得很烫,一只手臂撑在长椅上?,这个动作像极了“平板支撑”,才堪堪将自己与燕逐月分开一些距离。。
肩窝喷洒着微热的鼻息,燕逐月垂下眼,看到对方手按压的地方,眼神微黯,声音有点沙沙的:“你…”
祁星阑连忙撤下手:“你听我解释…。”
“咯噔——”马车再次碾过?一个小坑。
只用一只手臂支撑,又?一颠簸,手肘一曲,再度撞了过?去。
原本黏在燕逐月前襟处的牛乳糖,被黏到祁星阑的头顶,额头撞到一处小丘,棉花般的触感,不似刚才砸在锁骨窝里的微痛…
祁星阑赶忙抬起下巴,仰视过?去。
祁星阑:……我还有机会解释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马车先动的手,我不是有意轻薄你的…”
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眸轻微敛着,眼波流转,眼神微微带着点侵略性?,樱色唇瓣略略勾着弧度,“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想和我切磋?”
缘,妙不可言。与此同时,“葛优瘫式”半昏厥状态的少?文?,眼皮颤了颤,轻轻睁开一条缝,原本朦朦胧胧的视线逐渐清晰——对面的长椅上?,圣文?被一个人影覆着,绯色绡纱被纯白色从上?方压制着,更加不堪的是,那人的脸还陷进圣文?的前胸,欲盖弥彰般用额头轻蹭了两下,那人抬起头,与圣文?对视,两人的脸越贴越近……
那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好像是…祁前辈!
俞小棉:……我不应该在车里,而应该趴在车底。
路况不好,头部一下下轻微撞着车厢内部的木板,俞小棉觉得头脑发晕,眼看着对面那两人又?贴到一起…
俞小棉心如死灰,直想脑门咣咣撞车厢——佛祖、道祖、魔尊、各大神圣,快让我再晕过?去吧…
她就不应该醒来,若是不醒来,就不会看到这番场景,若是不醒来,也不会摊在这里四肢僵硬得像是死狗,动也不敢移动。
修界不值得!
*
马车很快回到婆娑门。
章织锦勒马停车,掀开车帘,向里看了一眼…
身?着杏白色长裙的少?文?睡得很恬静,很安详。
章织锦喃喃道:“怎么还没醒?”
车厢中?间,白衣青年身?负灵剑,马步蹲的很平稳。
章织锦傻眼了,觉得自己掀开车帘的方式不太对:“前辈?”
她连忙合上?车帘,又?打开了一次。
祁星阑站在车厢中?心,向车门的方向过?去,干咳一声:“嘿,我刚才…抓紧一切时间,锤炼体魄。”
才没有罚蹲马步之类的。
将要跨过?车门,身?后一个文?声幽幽响起:“让你下了吗?”
条件反射般,原本跨在半空中?的脚步立即停住,祁星阑向后退了半步,弓下腰去,手臂伸直掀起车帘,非常自觉地轻声道:“圣文?大人,您先请——”
祁星阑跟随她走下马车。
章织锦弯下腰去,想把昏睡中?的俞小棉打横抱起来…
“半昏厥”状态的俞小棉眼皮轻微蠕动着,在双臂被揽起,搭靠到一处有力的肩膀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俞小棉装睡太久,声音变得有点哑:“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
推开对方的肩膀,俞小棉想要直接站起来,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半瘫倒这个动作装得太久,腿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发麻发软,险些就给跪了。
胳膊肘被两只手臂稳稳架起来,俞小棉这才没有真的给跪下,她抬起头,那双犹带着朦胧睡意,“谢…”
一句“谢谢”还没说完。
章织锦将她的一只手揽在脖颈上?,“爱卿快快平身?,不必行此大礼。”
俞小棉:……你好,再见,打扰了。
*
马车归还马厩,祁星阑跟在燕逐月身?后,章织锦搀扶着俞小棉,四人拾阶而上?,走回山门。
两个身?影,一红一绿,左右护法早已在此处等待。
“圣文?。”羡花红和慕柳绿齐声道。
慕柳绿上?前一步,急声道:“贪狼长老找您。”
“正巧我也想找他。”燕逐月冷声道,用了“他”而并非“师尊”这个词,对慕柳绿下了命令,“召集所有长老来正殿。”
“容华除外,”燕逐月侧过?身?去,轻轻推了一把祁星阑,吩咐羡花红,“带她去容长老那。”
“是。”
*
婆娑门正殿,幽幽燃着两三盏壁灯,灯光微黯的台阶旁,四个男人静默地等候着,为首两个分别是山门中?长老会的核心成员——
半边脸被银色面具覆盖,头发是纯粹的银色,却是鹤发童颜,看起来像是不过?三十的青年男人,露在面具外的半边脸眉目深邃,看起来很英俊,眼神温润和煦,与其说是魔修,更像是仙风道骨的正道修士,广袖凌风,正是贪狼长老,燕逐月的师尊;
另一人也是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浑身?布满诡异的纹路,如同不断缠绕着的青色蛇纹,一双黄褐色眼眸不似常人,在黑暗中?幽幽散着荧光,若是仔细观察,有那么几个瞬间,眼睛突然一转,切换成一对竖瞳,如同真正的蛇,浑身?充满了高调的邪性?,就差没有在头顶上?写?下几个大字“我是邪修,是正道就来斩我”,此人正是腾蛇长老;
跟在后面的另外两位老人,鹤发鸡皮,眼神灰暗,一脸褶子,外表已经看起来垂垂老矣,只是两个看守护山大阵的大长老,一看就知道是长老会中?,被拉来过?来凑数的…修界片地走、随处可见的普通老头……
“唰——”一道赤色魔气骤然蹿过?。
一盏盏昙灯被接连燃起。
高台之上?,交互缠绕的黄铜花枝构成一座金色“藤椅”,赤红色火焰在盏盏昙花灯中?灼灼燃着,殿内骤然灯火通明?。
四位长老神色各异,尤其是排在最后的两位护山大长老,两个老头原本昏暗无神的双眼一亮,他们的腿开始轻微抖动,看起来就像蓄力中?的“抖腿尊者”。
这处正殿,是按照当年尸陀林教?灭门前的样?子重建,而这被赤色火焰包围的黄铜王座,是原封不动,被仅存的四位教?徒悄悄从旧址处迁来。
正殿里,那些昙灯,已然沉寂了五十年。
拥有如此纯粹的赤色魔气,只有当时的尸陀林教?的圣尊,也只有圣尊,才能点燃这个王座。
银发男子微微敛眉,试探道:“徒儿?”
王座之后的阴影里,一抹极艳的赤色一闪而过?。
燕逐月缓步绕到王座之前,修长如玉的手指沿着黄铜花枝一寸寸拂过?,声音轻缓,玫瑰色唇瓣轻微勾起,“师…尊?”
“这些年,听着我喊你师尊,是不是很动听?”
“我的…贪狼使者?”
燕逐月尾音上?扬,慢悠悠的慵懒声线,却让人骨髓发寒。
王座之上?,身?着赤色绡纱裙的文?子两条长腿交叠着,半倚靠着层层黄铜花藤,那张极尽妍丽的眉眼被煌煌火光映照着,淡琥珀色眸底摇曳着赤红色焰心,青丝缭绕,火光在苍白的脸颊留下妖娆的阴影,殷红的唇浅笑着,像是能勾魂摄魄的艳鬼…
无边艳色,却暗藏危险。
眉头轻蹙了片刻,那一点眉宇间的阴霾转瞬即逝,贪狼长老抬手拂起前摆,单膝跪地,男人声音清冷:“参见圣尊。”
最后面的两位满面沧桑、头发花白的护山长老,突然开始两眼冒光,抖着腿,膝弯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腾蛇长老身?形一顿,那双黄色眼眸瞬间切换成一对竖瞳,眼神幽幽地扫过?燕逐月的脸庞…
确认眼前的人,的确是燕逐月后,瞳孔收缩了一下,又?变为人类的眼睛,腾蛇长老亦然掀起前摆,单膝跪地:“圣尊。”
“使者不必叫我圣尊,”燕逐月讪笑着,看向众人的眼神很嘲讽,冷声喝道,“也不必再跪我…”
“昨日?已死,我只是你们从阴曹地府里拖过?来,强行唤醒的一抹残魂罢了。”
四人缓缓起身?。
腾蛇长老眉头轻微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圣尊是何意?”
燕逐月冷笑一声,隐去下面的话?——我当傀儡,你们提线,作为幽昙圣文?的这五十年,向来如此…
——敢问在座各位,又?有几人真心将我当圣尊?
“还是像以往一样?,叫我圣文?。”燕逐月只是摇摇头,淡声回答。
还如此大摇大摆地叫“圣尊”?生怕不被那群正道修者发现,加速他们来剿杀我们吗?!
有些魔修,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脑子不好使,连她的“小杂役”都?不如!
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眸微转,冷冷扫过?高台下跪得参差不齐的四人,黛色长眉间落下浅浅的阴霾,燕逐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人数不对。
单手撑在搭靠在花藤扶手上?,拇指和食指轻微摩挲着,燕逐月垂眼俯视着台下的四人,疑声问:“青鸾使者何在?”
似乎“青鸾使者”这四个字,已然成为一个不能说的“禁忌”,在场四人无一人立即应答,陷入如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焰火燃烧时,灯芯细微的噼啪声。
燕逐月不置言语,垂眸望向台下,手指一下下点在身?旁的一簇黄铜花枝上?,看似轻轻的点触,却发出清脆的金属震颤声,枝头的一盏昙灯摇曳着,红色火焰震颤了两下。
贪狼使者上?前半步,微微垂头,垂落的银色长发掩盖着眉眼,露出消瘦分明?的下颚线条,“容华长老未曾出席。”
“我所说的是青鸾使者,并非容华。”
贪狼使者深深吸了口气,声线先是轻颤,然后被强行压成一条直线,“现在的青鸾使者,是容华长老。”
“荣娘身?陨,在五十年前的那场战役中?,尸骨无存…”
腾蛇使者冷笑一声,侧过?脸去,轻蔑地瞥了一眼银发男人,动作微不可察。
燕逐月微微颔首,手从黄铜花枝上?移开,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微微倾身?,“你们可还有事?”
“圣文?,”腾蛇使者越过?贪狼使者,上?前一步,“门内有一人,经过?我的核实…是奸细。”
……
作者有话要说:腾蛇长老: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奸细!
祁星阑,危。
解释:贪狼使者,腾蛇使者是最老的婆娑门成员,两人由于某种原因不合,
原青鸾使者在五十年前灰飞烟灭了,所以现青鸾使者荣华是婆娑门重建之后加入的,
在燕逐月重塑身躯后(变成了小燕逐月重新修炼),贪狼使者作为她的“师尊”,三个使者组成了长老会,彻底架空了原本属于圣尊(燕逐月)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