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伦敦8

随行?翻译是部队里的翻译,这一路下来,也对沈同志十分敬佩,虽然不知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先?生是怎么回?事,在当时?的语义?里,这个先?生明?显就?是指丈夫,但他明?白?这些事的严重性,决定先?保持沉默。

沈娇宁送完温莎回?来,果然有领导问?她怎么会英文。她略略放下心,还能问?她英文的事,就?表明?翻译没?说什么。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小时?候在京市,看到部队的翻译们很厉害,就?学了。”

元主?任几个知道她的身份,小时?候就?见到翻译没?什么稀奇的,明?白?她不希望首长女儿的身份被太多人知道,帮她说话:“她确实是小时?候跟翻译学的,可惜后来专攻舞蹈了。”

其他人只是好奇一问?,对她居然还有这种技能感到惊奇,既然主?任都出来说话了,也就?没?有人再深究。

沈娇宁松了口气,幸好翻译没?有多说,这里的领导们或多或少都会些外语,不过他们当年学的都是俄语,她就?是仗着这一点才能勉强蒙混过关。

她看了一眼翻译,很想找个机会跟他私下交谈。现在没?说不代表会永远帮她保守秘密,可惜领导们一直拉着她说事,从剧院聊到酒店,她找不到机会脱身。

他们这次在国外的时?间,比预期多了将近十天,明?天要立即回?国,汪部长让她回?国后先?去一趟京市,领导们便趁今晚交代她各项要跟部长说的事情。

她楼上住的是舞美?队,正在归整服装道具,间或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她心烦意乱。

几个领导终于看出她有些走神,想起她今天又是排练又是演出,忙了一天:“累了吧?就?是刚刚说的那?些,你先?休息,我们回?去了。”

等她的房间终于安静下来,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她不可能半夜三更跑上去找翻译,太明?显了,一看就?心虚,只好按捺住,等明?天再找机会。

明?天下飞机后,只有她留在京市,其他人转火车回?省会,要是下飞机前找不到时?间跟翻译私下沟通……她觉得自己很悬。

沈娇宁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会儿,很久没?有如此不平静过了,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开灯起床,在房间里练功。

这是个高档酒店,条件比绵顺那?个小旅馆不知道好多少,地上铺着软软的羊毛地毯,空间开阔宽敞,除了不太好前空翻后空翻,练点芭蕾动?作?毫无障碍。

她安静地练着功,突然有人过来敲门。

谁在这个时?间来找她?

沈娇宁收起动?作?,跑过去,凑在猫眼上一看,就?是那?个害她今晚演出完都没?有好心情的男人。

顾之晏道:“开门,我知道你还没?睡。”

“不开,你赶紧走。”还在气头上呢。

“真不开?”

“不开。”

他听到这回?答,居然没?再说什么,就?这么走了。

沈娇宁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好似更憋闷了,甩着胳膊走到房间的空地上,继续刚才没?做完的动?作?。

她的房间带了一个小阳台,用玻璃推门隔开了,还有遮光窗帘。她是拉上窗帘,正面对着阳台练功,结果就?眼睁睁地看着玻璃门被人推开,刚刚被她拒绝的那?人拉开窗帘,就?这么站到了她面前。

顾之晏翻.墙过来,就?看到她头发扎成一个丸子,穿着一条白?色吊带小裙子,很轻很透,又短,比演出时?穿得那?条绿裙子露得更多,而她还在练习舞蹈动?作?……

他立刻转过身,哑声道:“你先?穿件衣服。”

沈娇宁还用他说,她恨不得直接用军大衣把自己裹起来,匆匆拿过旁边那?件浅紫色的外套穿上:“你怎么进来的?”总不能是爬上来的吧,她住的是十一楼,特种兵也不可能徒手爬上十一楼吧。

顾之晏看她穿好了,虽然外套下的裙子仍然影影绰绰,勉强遮住一点大腿,但总比刚才好了不少:“隔壁阳台过来的。”

她隔壁住的是元静竹。

沈娇宁捂着外套,探身看了一眼阳台,元静竹正站在阳台上朝她挥手呢:“宁宁,你们好好聊,我睡了啊!”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这里的阳台并不是挨着的,两个阳台之间有大约半米的空隙,要是一个不小心,能从十一楼直接摔到一楼。

沈娇宁被他们俩气得血压都上来了:“你跟她说什么了,她就?任你爬阳台?多危险啊?”

“就?说你不开门啊,才半米,不会失手的。”顾之晏把她从阳台上拖回?房间,一把拉上窗帘。

她那?小裙子风一吹就?能吹起来似的,他怕对面酒店的房客能看到这边。

沈娇宁气呼呼地坐在床上:“什么事非要今天过来?”

“也不是非要今天说,只是看到你的灯还亮着,就?想趁早告诉你。之前温莎主?编的话我都听见了,翻译那?边已经处理妥当,他不会说出去的,你别担心。”

她刚刚确实担心着这个,听到不用再顾虑翻译那?边会说出去,心情好了一些。

顾之晏道:“就?是想说这个,还有把这个给你。”是一盒小小的巧克力,“据说来这里,不能不去这家店吃巧克力,本来想等你们演出结束带你去吃,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回?去,只能给你买了一盒,尝尝味道。”

“那?你也不能翻阳台啊。”她没?那?么生气了,听上去倒像在撒娇。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作?者就?是英国人,里面有一幕是罗密欧站在朱丽叶的阳台下,双目相望。我觉得那?是因为罗密欧身手不够好,不然就?能直接翻上去了。”

居然还能有这种理解?

沈娇宁轻轻吸了口气:“人家那?叫浪漫,你懂吗?朱丽叶在阳台上自言自语,人家穿得多漂亮呀,哪像我,穿个睡衣?他们就?是有距离,所以?才产生了美?,明?白?吗,顾团长?”

“你穿睡衣也很漂亮。”顾之晏知道她最近穿的衣服都是在这儿买的,国内买不到,这条睡裙想来也是,“别的衣服穿就?穿了,你这裙子不是不好看,就?是太露,我怕你这么穿会有危险,换条裙子吧。”

“只在晚上穿,哪有什么危险。”

“就?是晚上才危险,那?阳台这么好爬,万一其他人进来呢?”

沈娇宁站起来:“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等我赶你出去?你说说,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

顾之晏选择自己出去。

等他走了,沈娇宁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毕竟有人从阳台翻到她房间里来,可是拿着手里的巧克力,又实在气不起来。

最后还是把她心爱的白?色小睡裙换下了。

她在伦敦买的这些衣服,明?天开始都只能压箱底。这几天团里在这方面对他们比较放松,可是一回?去,又要重新以?艰苦朴素为荣。

不知道是换上了习惯的睡衣,还是因为翻译那?边已经解决,她没?有再失眠,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文工团跟剧院、舞团告别,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首次芭蕾交流至此全部结束,而关于他们加演的那?场《白?毛女》,在他们走后引发了很多媒体报道。

因为他们已经回?国,沈娇宁后来才看到这些评论。

有记者写道:“来自中国的团队说,他们有很多部和《森灵》一样优秀的舞剧,笔者原本存疑,芭蕾传入东方为时?尚短,又如此封闭,有一部《森灵》已是奇迹,谈何众多?直到笔者亲自去看了《白?毛女》,才知他们所言不虚……”

又有人写:“这一次芭蕾交流,让我们看到了亚洲舞者的实力,这更加证明?了舞蹈永远属于全世?界,包括芭蕾。那?只从欧洲飞出的小天鹅,如今也飞到了亚洲。”

此外,还有一些政治性的评论,大部分都是对他们有利的,主?任们也都收集了。不过沈娇宁并太关心这些,没?有多看。

而起重要作?用的,恰恰是她不关心的这部分评论。这次芭蕾交流,也被人称为“首次芭蕾外交”。

这是舞蹈界在经历漫长的封闭之后,走出国门的第一步。

……

飞机在京市机场落地,沈娇宁独自留在京市,去找汪部长,其他人回?了文工团。

沈娇宁穿过京市的大街小巷,仍旧去了那?家烤鸭店。

汪英毅觉得每次见到她,都有不同的感觉,这回?他说:“看上去是真长大了,出了一趟国,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亭亭玉立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亮眼,汪英毅觉得,她更像外国电影里那?些女明?星,自信到发光。

她要来见汪部长,特意穿了国内遍地可见的衣服,但周身气质不是换个衣服就?能掩盖住的。

“谢谢部长,我今天是带着团里领导嘱咐过来的,好多事情要我向?您汇报,我真怕漏了一件两件的。”

汪英毅笑道:“那?就?让你先?汇报。”并让服务员晚点上烤鸭。

沈娇宁把领导们交代的事情一件件说了,最后拿出几分报纸:“领导说,国际性的报纸您那?都有,不必特意再带,但这些小报估计传不到国内,让我给您一份。”

汪英毅把她刚刚汇报的事情记下来:“都说完了?没?有遗漏了?”

“没?有了。”

他这才收起本子和笔,连带报纸都装进公文包里,示意服务员可以?上烤鸭了。

汪英毅道:“这次国外的反响,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白?毛女》反应不会差,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你那?个舞剧,我反思了很久,最后觉得,可能是我去年太狭隘了。”

“我那?部舞剧,其实真的只想呼吁保护森林。我不是这个专业的,但是我知道,植被流逝会造成很多问?题,空气污染加剧、泥石流,好像还有可能会导致洪水更严重?”沈娇宁真诚道,“跟您说这些好像有点班门弄斧,但是我觉得,即使其他地方没?办法,几个主?要流域的植被至少要保护好。”

“好,我记下了,回?头就?跟林业部的人说,接下来好好保护植被。”

沈娇宁闻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汪英毅就?觉得她还是那?个小同志。

烤鸭上来了,这家店的口味一直没?变,他们吃得差不多,才又继续往下聊。

“小同志,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什么事?”

“你觉得,还有没?有必要举办学习班?”

汪英毅道:“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了,现在各地都有自编剧目,质量还算不错,今年的情况比去年还要好,虽然大部分是延续着样板戏的路子编排,但也出现了《蜜蜂与熊》这样的儿童芭蕾舞剧。可是彻底废除学习班,又似乎不大好,优秀舞剧总不能只在一个团、一个地方演出吧?”

沈娇宁道:“部长,我觉得,优秀舞剧当然要学习,但不是学习班那?种学习。”

“其实我近来在想一个问?题,咱们的《红色娘子军》和《白?毛女》,其实从编排演出到现在,不过十余年,不能说它不经典吧,为什么就?有人看腻了?可是在西方国家,《天鹅湖》从十九世?纪开始首演,那?边的舞团到现在都还一直在演出,一直有观众,人家怎么就?看不腻呢?”

汪英毅听完她的说,皱起眉头思索。他的白?发似乎比去年又更多了一些。

“难道是因为,《天鹅湖》更经典?”

“经典不经典,需要时?间验证。我只是想说明?,很多时?候舞剧好不好,是由观众决定的。”沈娇宁道,“之前我说反对样板戏就?是因为这个,自己选择去看,和只能看这部,感觉完全不一样。用比赛的形式让更多舞剧出现,是一个办法,其实更好的办法是,真正让观众自己去选。”

汪英毅似要反驳,沈娇宁道:“我知道目前要实现这个有难度,所以?当时?就?只说了办比赛,我只是就?您刚才的问?题引发了一下。开不开学习班也是同理,有舞团觉得这个舞剧好,就?会自发地想要学习。国外没?有学习班,经典舞剧还不是各个团都会?”

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没?有一点领导架子,听到觉得关键的地方,又重新拿出笔记本,记上两笔:“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沈娇宁继续说:“还有一点,比如《红》《白?》,我们到国外去演,人家也觉得好,但是他们不会学,这些舞剧就?只有我们国家的演员跳。可是《天鹅湖》不一样,各国都跳,我们以?前不也学过吗?”

“这是因为那?些革命故事只发生在我们国家。”汪英毅说,“王子公主?的童话却是全人类共通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是说革命题材就?不好,但是要繁荣发展,肯定会有更多题材,就?像您刚刚说的《蜜蜂与熊》。如果真的要走出国门,成为世?界性的经典作?品,终究要跳出原来的路子。”

汪英毅道:“所以?你最开始说要去国外演出《森灵》,就?是因为觉得,它更可能被外国人接受学习?”

“可以?这么说吧。我只是舞蹈演员,不是政治家,没?有您那?些政治方面的考量,想的自然都是舞蹈。”

汪英毅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只觉得这个小同志挺狡猾,要真是一点都不懂政治,怎么会说《女儿》不好出国演,又怎么会在加场的时?候改成《白?毛女》?而又有谁能想到,别人还把目光放在繁花杯的时?候,她已经想让自己的作?品成为世?界级的经典。

这不仅是有实力,有信心,而且目光放得足够长远。

也是,连举办比赛本身都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怎么可能囿于这个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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