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和故意为之是两码子事,纳兹松开手,站直身体,将小女孩和绫辻隔开。他们处的这个位置恰好是多数人的视线盲区,倒是没有因为这古怪的氛围引来他人的注意。
小女孩抽泣着,似乎想说话,又因为太过害怕组织不了语言,绫辻冷漠的道:“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不说的话,就等着看到你父亲死去的尸体吧。”
因为顾忌着对方小,绫辻用了更为直白的语言,果然小女孩也顾不上哭泣。“大哥哥怎么会知道爸爸被抓了?”
“我们是侦探,这种事情不用问也能知道,行了,把情况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虽然纳兹也不明白搭档哪里看出来的问题,但这不重要。
绫辻接过小女孩递来的信,装在粉红色印着卡通猪的信封里,打开一看是用鲜血写着的一行大字。纳兹凑过来想看,绫辻已经随手揉成团。
“哎,上面写了什么?”
“一个没品的恶作剧罢了。”绫辻这么说着,将纸团塞进兜里,纳兹好奇得挠心挠肺,偏偏绫辻不肯让他看。
“我不信,你让我瞄一眼。”
纳兹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兜,状似要上手抢,绫辻凉凉来一句:“今晚自己睡……”
“当我什么都没说。”不看就不看呗,何必来这么狠的。
“大哥哥……”小女孩看起来像是又要哭了。
纳兹啧了一声:“你看看身后。”
一名眼睛和小女孩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紧张得满头大汗,拨开人群看到自己走丢的女儿,连忙叫喊她的名字。小女孩有些没反应过来,看清之后忙哭着扑了过去。
绫辻对这种重逢场面没兴趣,对纳兹说:“把东西带上,回去了。”
回程路上,绫辻给纳兹解惑。“为了查探我们的反应做的无聊测试,特地找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只要哄骗说她爸爸被绑架了,将信交给我们就可以帮助她救人,就傻呆呆的过来了。”
“若是她爸真被坏人绑架了,等她把事情说完,人早凉了吧。”那小女孩被养得格外天真,性子又怯懦怕生,注意力还偏移,不过七岁的小姑娘也不能要求太多。“那血书是怎么回事?动物血么?若是针对我们的话,这计划也太不走心,她爸爸那么快就找到她了。”
“那确实是人血,从死去一天以上,两天以内的尸体里抽出来暗红色凝固的血液,为了不被肉眼分辨出来,加了点化学物弄成鲜血的颜色。”
纳兹有点难以理解,搞不懂对方是什么心态。“难怪你说是没品的恶作剧……”
若因为他们这种外地人的进入而起了打探的心思,这种试探方式就跟儿戏一样,但从信上用的血液来看,对方这次计划又不是临时起意,否则怎么会用尸体的血液,死亡时间还这么微妙,恰好是他们进入横滨的时间。
要么幕后之人是个疯子,要么有其他的图谋。
“他确实是个疯子,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绫辻从兜里拿出那封信摊开,当着纳兹的面用打火机点燃,放在车载烟灰缸里,任由它变成一滩无法分辨的灰烬。
火光映红了镜片,年轻的侦探苍白的肤色也犹如照上了一层晚霞。
“不问么?那个恶鬼。”好一会,好像从回忆中脱身的绫辻,轻声的询问。
前方恰好是红灯,纳兹慢慢的停下车,看着他说:“没必要。”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近乎狂妄的冷笑。“人也好,恶鬼也罢,只要是你的敌人,都得乖乖的滚到地狱去。”
就算是已经死掉的存在,也会杀死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再也爬不出来为止。
不知道是哪里触碰到绫辻的笑点,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按着纳兹的后脑,凑过去狠狠的在他下唇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唇间回荡,咬完即分,绫辻舔着嘴角沾到的血液,纳入口中。“你说的没错,我迫不及待的想看那个老头子后悔莫及的表情了。”
在纳兹并不知道的,这分别的五年里,绫辻曾经亲自用自己的异能力杀死一名极恶犹如妖怪一般的异能力者,那也曾是他敬重的一名智者。死去的那名智者执着于将自我意识变成妖怪,即使是死后也要贯彻继续着散播罪恶的人生,而执着的点是十字路。
十字路,国内外都流传着十字路出没的妖魔鬼怪的传说,无论十字路是否为现世和异界的边境,那名智者确实执着于这类的传闻。
他早就被盯上了,在一开始与对方相识的时候就被盯上,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的姓氏里有‘辻’字,原本他的监视官兼助手,辻村深月的姓氏里同样有个‘辻’字,以对方的计划里,拥有辻字的他们将不得不踏上解决各种妖怪造成的奇案,又称为散播源角色的侦探之路,然而……
情况变了,是两个绫辻组成的双辻。
侦探和不合格的搭档,侦探跟完美合拍的搭档,前后者可是截然不同的。
绫辻竟然开始期待着,与那个名为京极夏彦的妖怪再会的一天,只希望他不要在崩溃中,消散得太快,不然游戏不好玩了。
猫捉老鼠,老鼠的角色也该变化一下了。
一直到抵达新家门口,绫辻的心情都很不错,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纳兹看出来了。他或提或抱着小山似的购物包装袋,门先一步的从内打开。
是新来的实习生。
“猫少年,接一下。”纳兹示意对方机灵点。
贵志手忙脚乱的分担了一半的东西,倒不是很重,里面多是衣服和鞋子,而绫辻两手空空的踏入事务所,满意的看着窗几明净的室内,就连天花板和玻璃都被擦得闪闪发光。
“那两个人挺好用的。”
贵志也是这么想的,将东西放在茶几上,笑着说:“我还想请他们吃个便饭,结果他们只喝了杯茶就走了。”
“来打探情报,结果被当成免费的清洁工,是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吧,呵。”绫辻讥讽的一笑。
贵志有点尴尬,而纳兹已经瘫坐在沙发上开始吆喝。“猫少年,给我倒杯冰水,给我搭档倒一杯温的蜂蜜红茶。”
贵志不是很想应他,但还是乖乖进了茶水间。绫辻道:“他有名字,我不记得把你教得这么没礼貌。”
纳兹鼓了下腮帮子,“我唯一能一遍记住的只有绫辻行人的名字,亚洲人的名字太难记了。”
“是这样么?”绫辻接过贵志递过来的蜜茶,点了点头说,“多谢了,贵志。”
纳兹瞪大双眼:“你竟然叫他的名字!”
“你不是记不住亚洲人的名字么?怎么知道我喊的是他。”
被揭穿的纳兹,毫无说谎的羞愧之心。“那也不必直呼名字啊!”
“……我对夏目这个姓氏没什么好印象。贵志,我不是在说你。”绫辻特地解释了一下。
已经知道这二人关系的夏目贵志,抱着托盘表示不是很想掺和他们的打情骂俏。
好在纳兹并没有当着不熟的人面前和绫辻吵嘴的意思,这种情趣当然是他们独处时才好玩,现在闹了又没有福利,他不傻。
于是话锋转向了贵志。“猫少年,交代你的事情有做到吗?”
已经不想再纠结称呼问题的贵志,看上去似乎对在绫辻先生的事情上就格外孩子气的纳兹已经有了些适应。
“恩,我都说了,估计这个消息也会传回去吧,那个武装侦探社。”
绫辻,抿着蜜茶,在思考今晚是让纳兹睡客厅沙发还是浴室的浴缸。又想到门锁了对作弊的炼金术师压根没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并怜惜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腰。
每次都要上嘴啃,怎么说都不听,还敢说自己不是狗。
但如果这么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反驳吧,说什么‘因为搭档的腰窝很性感,我忍不住’之类的厚脸皮的话,啧,麻烦。
武侦社,国木田左等右等,太阳都要下山了才等到了那两个出勤的员工,看到他们灰头土脸一副累得想就地趴下的样子,非常吃惊的推了推眼镜,声音在颤抖。
“他们……竟然对你们动粗?”
虽然外面没什么伤,可是头发乱糟糟全身脏兮兮的,像是在沙堆里打过滚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敦有气无力的说:“没有……那两位侦探外出了,明天事务所开业,他们的实习生在搞卫生。”
镜花捧着谷崎直美递过来的水,喝了好几口才有些缓过来,坐在椅子上声音有些发虚。“为了从实习生口中探听侦探的情报,帮他干活。”
乱步坐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一根棒棒糖,他眯着眼睛用糖果指着他们两人。“笨——蛋,一开始就露馅了吧,两个没上过学的人竟然用学生做借口,在人家真正的大学生面前一下子就被揭穿了。只是看你们有把子力气,使唤你们帮忙做清洁。”
泉镜花是到结束打扫工作时才想到这个漏洞,所以才拉着敦急忙从那家事务所离开,她沮丧的低着头,不是很想说话。
“嘛,不过这种事,也已经被外出的两名侦探给看穿了吧。所以呢,既然指派你们干活了,也会给点报酬吧。情报之类的。”乱步犹如先知一般,还没等他们开口就把事实揭开。
而武侦社的所有人也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聪慧,并没有怀疑乱步的话,而是都看向了敦和镜花。
是敦开的口,他好像有点难以启齿,脸还悄悄的红了一片。“就知道了……那两名侦探是情侣。”
“情侣?改造房子的是一名男性,另一个是女性么?”国木田若有所思。原来是情侣搭档啊。
“呃……另外一个也是男的。”敦抽着嘴角,犹豫的说。
引起一片哗然,不过这种事也不算特别稀奇,加上国内风气开放,只是稍微吃惊一下就没下文了。
国木田又问:“还有呢?”
“……没了。”敦摇了摇头,又坚定的点了点头。“真的没了。”
他哭丧着脸,语气有些崩溃的说着:“就一直听那位夏目先生说他们两个感情多好,同进同出,是密不可分的搭档和情人,还是入籍了法律上有合法监护关系的那种。”
吃了这么多狗粮,过分的是那位夏目先生还想留他们吃饭。哪里吃得下去啊!
国木田头疼的捂着额头。“啧,都怪太宰那个混蛋。”若是有太宰跟去,怎么也不会被耍得团团转,这两个新人还有得学。
而乱步则是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夏目啊……原来如此。”
他说了原来如此,却不准备给一群眼神嗷嗷待哺的人解惑的意思,而是将桌面上的零食收整一下,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往大门走去。
“到点了,乱步大人下班了~拜拜~”留下这种让人咬牙的话语,没有留恋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