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是料到的,既然人都重生了,那么岂会有放弃的道理,何况当初,还是他放云铮下山的。
在穿到这个世界的路上,阿绿倒是抽空从系统中补习了一下过往的案例,死胎复生,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要人心先死灰复燃。若是死胎的父母再次因情之所至而交付给彼此,死胎也会因为受到父母的精气所感,而重新在这一世复活过来。
只是,这样一来,胎象会更不稳固,承孕之人也会更加艰难。若是有另外一半的安抚,尚还好说,若是破镜难圆,那么承孕之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难产而死。
显然,对于这四个字,阿绿比云铮还要敏感,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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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月在戏班的生活,倒是让悠然出落得更加俏丽,不过数日的奔波倒叫她眼角眉梢又多了几分风霜意。她不知走过了多少个小城小镇,问过了多少人,可是都没有曹嘉的身影。一次在江南的一个小镇碰见了以前曹嘉府上的一位美人,那美人现在又另嫁作商人妇。听她说,不知嘉郎出了何事,一天一位宫里来的人将曹嘉府中的美人全都遣散,而嘉郎也再未出现过。
悠然从未放弃希望,她赶路赶得口干舌燥,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户人家讨碗水喝。眼前来到一处码头,码头上停着一艘大船,装饰颇为华丽,该是个富贵人家的私船,想来他们不会在乎一碗水的吧。
悠然一顿,还是大着胆子走向前去,拍了拍一个衣着绚丽的婆子,问道:“大娘,可否给我碗水喝?”
那婆子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忽然眸子亮了起来,道:“当然可以,姑娘随我进来。”说完还用自己粗糙的手指摸了摸悠然白皙的脸蛋。
悠然觉得她有些过于热情,接过水不露声色地一嗅,并无异样,这才大口大口地喝起来,那婆子又道:“姑娘一个人出来?”
悠然不热情也不冷漠地回了一句:“嗯。”
“去哪儿,做些什么?”
悠然只道:“我也不知道。”
那婆子却笑了,道:“就一直这么在江湖上飘着?哈哈,姑娘家哪能就这么漂着,我这儿也是个安身立命之所。姑娘不妨来我这儿试着干干?”
“干什么呢,我会烧水砍柴煮饭,熬药也会的。”悠然认真回道。
“哈哈哈,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哪舍得叫你干那些。我们这儿啊,挣钱容易,主要呢就是有客人来,你呀负责叫他们高兴就行了啊。”
悠然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推辞要走,那婆子却一把抓起她,带她往船的第二层走去,上面是些布置更精美的房间,时不常传出男男女女嬉笑的声音,“来,姑娘先来玩玩。”
悠然随那婆子往纸窗里一瞧,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身旁围绕着四五位美女,腿上坐着一位,怀里搂着一位,背后有位按摩的,身侧还有位喂酒的,那公子叼起酒杯吃完酒,将酒杯一甩,就顺势含上了那喂酒女子的唇。
悠然猛然想起以前曹嘉带她去醉红楼和自己府中那般景象,一时百感交集,正欲低下头去,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妈妈,您就别打她的主意了吧,看她是清白人家出身的,你也不怕惹事。”
“哈哈哈,我就逗她玩玩,你看她脸都红了。”
悠然回身望了那人一眼,只见是位肤如凝脂,手如柔荑的美女,轻挽发丝,一身杏色束腰襦裙衬的五官更加好看。那人斜倚在对面的楼梯上,也正打量着悠然。
那婆子见了她,满脸堆笑凑上前去,“哟,您怎么起来了,晚上不是有场子,现在该好好休息才是。”
“休息?你后院都快打起来了,我怎么休息?”
那婆子一脸疑惑,正欲再问,一个彪形大汉就被从窗户里扔了出来,悠然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楼下已是两队人马混战在一起。包厢里的各位听了异响,都纷纷逃命出来,有些人一丝不挂地就往外跑,上辈子她还只是见过云铮……,唉,反正如今什么能看的不能看的都是看全了。
悠然忙转过身去,却感觉背后一股剑气袭来,便立即回身抽出宝剑,三下两下潇洒地隔退了那人,对面楼梯上的美人眼中一亮,飞身过来替悠然打开了另一个要挥剑刺来的人。
悠然边灵巧地退避着来人的进攻,便大喊:“喂,我只是个路人,你们杀我做什么?”
那美人忽的抓住她的手,反向一挡,一个小喽啰便被扔下了楼。“姑娘好身手,可刀剑无眼,他们杀红了眼,可不管谁是谁了。”
悠然近距离地看着这张脸,世上竟有如此精致的人儿。可看她的功夫却遒劲有力,挥洒如风,不像是一般女孩子的力道。
楼下渐渐息了声响,一位白玉束冠的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楼上的悠然,挺拔依旧,却是身形看着有些微微不同,悠然一时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对着面前被反绑跪在地上的三个人说:“你们郭家觊觎云家已很久了吧,只可惜啊,这次又落在本公子手里了。”说罢一摆手,那些仆从便押着地上的三人退了下去。
那公子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那张脸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悠然的呼吸却越来越紧,直到那人完全转过身来,悠然脚一软,差点晕倒。
那人正是——云铮!
千逃万逃,却还是遇上了他
然而云铮现在,却仍旧是一副施施然不认识悠然的样子,一步步地走上楼来。悠然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狠狠捏着旁边美人的手,不顾她异样的眼神。
云铮却径直走到那美人眼前,用力拍了拍她的肩,道:“辛苦了。”
这什么情况,而且这云铮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吧,这么用力拍人家,人家肯定很疼的吧?
云铮扫了悠然一眼,欲言又止,转身对着楼下的仆从说道:“把这里一切可疑人员都控制起来,押回府里。”
悠然也被人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丢在了一间包厢里。云铮命人开船回清都郡云府,任凭那婆子和那些莺莺燕燕怎么哭喊,他都无动于衷。
悠然总算是想明白了,难道青楼都开到船上来了,还是云家开的?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下的男人都一样的花心,悠然越想越气。方才的美人却开门给她送来了晚饭,并给她松了绑。悠然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美人,直惹得美人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美人姐姐,你知不知道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啊?我看那个为首的土匪跟你好像认识啊?”
“土、土匪?”
是啊,上辈子云铮就是个活土匪,抢了她的人,抢了她的心,然后说娶别人就娶别人了。
那美人咯咯一笑,明白过来,“你是说云公子?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其余一概不管,倒是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跑出来不怕遇到危险吗?”
悠然低头不说话了,她又在琢磨怎么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好了,你慢慢吃吧,我得化妆去了。对了,提醒你,别琢磨着怎么逃跑,云公子的手下防范得很严的,弄伤自己就不值当了。”
不逃跑?那怎么可能呢?
悠然“唰”地跳窗而出,却一脚踏上一个软软的东西。
悠然拿起那像布包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瞧,吓得差点将那东西扔到海里去。
这布包不是别的,正是云铮曾要送给她的香囊,她几把就撕碎了,而如今这香囊上歪歪扭扭趴着几条丝线,将那些破裂处都缝合起来,可这针脚却仿佛很旧了,像是拿在手里抚摸过很多遍的。
这香囊的药草味她再熟悉不过,正是云铮身上的味道。现在这股味道却越来越浓,待悠然反应过来,原是云铮已走向她身前。
“姑娘可觉得这个香囊眼熟吗?”
悠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把香囊递给他,“不小心捡到的,还你。”
话一出口,才知露出了破绽,她怎知失主是谁。
楼下锣鼓开堂,像是要好戏开场。
云铮就势转了话题:“姑娘,不知对戏可感兴趣?今晚有庆余班的头牌,可随我一同下楼观赏?”
庆余班的头牌?不是上辈子云铮要纳的妾吗?好啊,今番她可要好好见识见识。
宾客落座,只听得闷帘一声叫头,便是满堂彩。头牌花旦脚踩莲花步,身姿婀娜地走了出来,水袖一抖,眼神轻轻掠过在座诸位,一个亮相,哀怨的眼神直盯住了坐在正中间的云铮。
“美人姐姐?”悠然叫了出来,那妩媚动人的花旦虽说画了夸张的妆容,她还是能认出来就是刚刚给她送饭的美人姐姐,一旁的云铮闻言哈哈大笑,一把折扇轻轻摇着,悠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复杂。果然像是美人姐姐或者郭瑶若那样的国色天香才能入得了他的眼,此刻台上的花旦或嗔或痴,就是悠然看了骨头都不禁酥了,难怪云铮着迷。
戏没看完,悠然就闷闷不乐地回了房,何苦继续折磨自己呢,正思索着,却听得门口又吵闹起来。悠然刚要开门,美人姐姐却闪身进来,轻声道:“嘘,借我躲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