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暴君(1)

最近,《暴君》这本书可谓是风靡校园。蒋约班上的几乎每个女生都啃cp啃得很欢实。

蒋约默默坐在座位上,在他大致了解了故事情节之后,一头冷汗。且不说作者把这位暴君描述成了一个杀人如麻,嗜血如命,昏庸无度的人,居然跟西域小国和亲的男妃夜夜笙歌,那可是两个男人啊——真恶心!

不过,书中他唯一有点好感的就是那位白衣丞相了。不但风姿出众,而且足智多谋,他也想像他一样能够有一番用武之地。

喝了一口保温杯中的热水,蒋约偷偷看了看已经两天没搭理他的同桌,不由长叹一声。

一周前,同桌心心念念的定制马面裙终于到货了,搭上那件同为花神系列的交领琵琶袖长袄,想想都要美爆了。她已经约了同学周末去郊外拍照,蒋约看着那几条长长的系带,好心提醒道:“小心飘带别卷到自行车轱辘里了哦。”

结果,周日的时候,正当同桌美美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微张双臂,享受着惬意的春光轻抚着脸庞的时候,烫金的系带好巧不巧带着一片裙角就卷进了车轱辘里。她拽了几拽,却越拉越紧。她们二人正骑到半路,前后别说修自行车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骑车的人将自行车前前后后地挪动,可不管怎么挪,都是越卷越紧。到后来,同桌的腰都被迫直不起来了。二人跟这片系带和衣角斗争了半个多小时,没办法,最终只能忍痛绞开了马面裙。不然,总不能把车轱辘拆了吧?

于是,周一来的时候,同桌就不搭理他了。蒋约打听了情况后,深觉无辜。他那天真的只是好心提醒啊,谁知道又双叒叕被他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啊!

每当蒋约用这样的句式:“这里可别……”“不会是……”“你可小心……”等开头说话的时候,他所说的事情最快一分钟,最慢三天就一定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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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域前往扶风和亲的轿子三月就出发了,原本只用一个月便能走到的路,生生用了三个月。这怨不得别人,只怪那坐在轿子中的蒋约。一行人翻越雪山的时候,从来没有到过那么高寒地带的蒋约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不会雪崩吧……”

两个时辰后,他们无一例外地被埋在了大雪下面。总算被人扒拉出来之后,继续上路,某月黑风高夜,几人正要在驿馆休息,蒋约听着窗外的冷风呼啸,默念:“不会是有人来打劫吧?”

下半夜……果然,他们的财务被洗劫一空。

他也不想的啊,谁能想到边境百姓贫苦成这样,连官方的驿馆都敢抢劫,连和亲的队伍都敢下手啊?不过各位,为啥只劫财不劫色的啊,不知为何穿进书里的蒋约一路上都在想逃跑,可奈何不管发生什么,护卫们都能将他逮回来。

终于,一干人等九死一生,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要到扶风都城的时候,无奈何只得在一间破庙挤挤。蒋约睡不着,想着明天就要见到那位暴君了,进了皇宫就更难跑了,盯着那几根房梁,心中越发不安。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他也顺嘴说了出来:“这里可别塌了啊!”

话音刚落,这座百年古庙轰然倒坍。

来到这一世做了蒋约侍卫的阿绿终于忍不住了:“大哥,我求求您了,当个哑巴行吗?”

蒋约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对不住。”心道这次怎么打破了最快应验记录?这一路因为他的乌鸦嘴耽搁了许多日子,要是作者全部写出来的话,又可以水十万字了……

第二天,皇城,太元殿。两国本着和平友好的原则,完成了各项冗长繁复的礼仪,蒋约这便彻底成了扶风的人。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难以置信,他明明正躺在被窝里玩手机,网页上居然还推送了那本《暴君》,想到那恶心的男男恋情,以及更加令人发指的男生子设定,他正怒从心头起,怎么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再次睁眼,自己就成了书里的蒋约?

他抓来那模糊不清的铜镜一瞧:这一头棕褐色的卷毛是什么鬼?怎么那么像两坨海藻挂在脑袋上呢?而面庞却不完全像胡人的高鼻深目,反倒多了几分中原人的秀气,这大概是拜他那位汉人父亲和胡人母亲所赐。

身上一阵寒津津,这蒋约在西域的时候,是怎么被继母欺负的,身为嫡子是怎么连族产都难以保住的,又是如何一步步被人算计着有缘千里来和亲的,他都有所耳闻。

而他醒来时,已成了在轿子里的蒋约,他倒一时不知,是这些过往更可怕还是那位暴君更可怕了。

原书中,这位暴君自幼身患怪疾,被丞相和国师抚养长大,又一举辅佐他登上帝位。此次和亲,说来颇多曲折。作为扶风的附庸小国,进献一株雪莲治疗皇帝的疾病,这原本没什么,可几十年间气候变化,天山上近五十年只开了一株雪莲,还在二十年前被蒋父摘了去,救了难产的继室。这不打紧,继室亲儿子的身体里面还有着雪莲的成分,用他做药引也是一样的。可继室听了直骂那狗皇帝丧心病狂,连这等不要廉耻之事也做得出来。

爱子之心情切,她偷梁换柱让蒋约顶替和亲,小国王也有自己的考虑,爷爷那辈投降扶风,可他却不服,听说这蒋约是个极阴极寒的体质,而那暴君的病最耐不得阴寒,若是他一病不起……正好遂了他的意。

此刻,蒋约跪在裴昭面前,瑟瑟发抖。只是,既然都穿进书里了,怎么这乌鸦嘴的属性还是没改啊??

“哟,我来看看这位西域美人儿。”人未到,声先闻。蒋约转身去看,只见殿外正款步走来一位玉面郎君,一袭圆领方胜纹锦袍,头上一盏银冠,身形修长,风姿出众,眉眼处更是十分风流,然而足下落地无声,整个人几乎是飘到了裴昭身边。

从方才起,裴昭就一直皱着眉头,明明并不输这位玉面郎君的一张脸,生生冷了三分。

蒋约心想,能在这位暴君面前还如此放荡不羁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国师了。

裴昭并未看他,其实他哪里也没看,五脏六腑又已经淅淅沥沥地疼了起来。方才应付那些来使,着实费了一番精神,此刻他正屏息忍着疼痛。

裴昭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国师笑眯眯地看着蒋约,却凑到裴昭耳边低声说道:“来看看你的药引子啊,嗯,不错不错,皮相骨相都不错,你虽未正式大婚,也不亏啊。”说着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侧腰。

裴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再次忍过一波疼痛,才开口道:“先用膳。”

宫人布置碗筷的空挡,国师又飘到了蒋约身边,“在下是黑风国师,你便叫我老黑好了。”

“唔……”蒋约抓了抓自己那一头蓬松的卷发,道:“这可有点不太礼貌,可以叫国师大人吗?”

“哈哈哈哈……”国师立即拍了拍手,“哎哟哟,这孩子多懂礼貌啊,真是个好孩子!陛下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哦。”

裴昭终于抬起眼皮来看了两人一眼,没好气道:“过来吃饭!”

不知穿越到哪朝哪代的蒋约本来已经快绝望了,这里的饮食就没一样他能吃得上来的。然而面前一样面包似的食物终于唤起了他的希望,他虽不知这是什么,然而松软可口,金黄的外表下裹着一层蛋黄,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是在……笑?”裴昭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国师。

国师仍旧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是呢,好看吧?”

蒋约立即收敛了表情,低头默默吃饭,这二位是对笑有什么误解?

裴昭转头呸道:“谁问你这个?他笑什么,吃个饭有什么好笑的,这是笑的时候吗?吃饱了撑的?”

国师嘿嘿两声,正色道:“喂,说正经的,你的病可不能再拖了,用过膳就开始吧。”

裴昭低头喝了一口汤,嗯了一声,“用你的方法试试。”

国师道:“对,就是你十二岁那年我教你的方法。”

亥时,太元殿外有一人影鬼鬼祟祟,几步飘了进去。裴昭的贴身侍卫极为灵敏,利剑出鞘,却堪堪在距人脖颈一寸处收了手。

“不错不错,有长进。”那人说罢抬手弹开了那把剑。

“咳咳,国师过奖了。”侍卫摇了摇头,若不是他认出这浮夸的银靴除了国师再无人敢穿,只怕早就一剑劈过去了。他再定睛一瞧,却见不过过了短短两个时辰,国师竟然从头到脚又已经换了身衣服,连发冠都换了只青玉的。

裴昭听见动静,披着长衫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耐烦道:“国师很闲啊,深更半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殿里。”

“嘿嘿,我这还不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吗,怎么样,你们是准备开始还是经历过一轮了,你怎么正好走出来了?”

裴昭紧了紧衣服,“什么?”

国师双目炯炯,有点兴奋道:“就是你和你的小药引啊!”

裴昭道:“他不在我这儿。他还未破过,丞相把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