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妖妃祸国,卫妃的名声在外,朝中甚至有人暗暗支持卫妃,而背叛陛下。
陛下的第三子颜镇处境着?实尴尬。他从小被过继给了前废太子,也就是陛下的大哥。可如今陛下的嫡子都被卫妃坑害而死,卫妃只有一个本朝第一美女的公主,倒是有人暗暗将目光又转到了颜镇的身上。
阿绿是他的门客,也是他最信任的人,掌管禁军,倒是与卫妃打过几次交道?。
今日早朝,颜镇卯时便立在宫门外等?着?了,身后两排侍卫与他一样气宇轩昂。颜镇容貌姣好,身骑白马在玄武大道?上疾驰而过时,常常引得?闺中少?女频频驻足。
陛下也曾夸奖他,只要他拿着笏板往殿中一站,已足够赏心悦目。
光亮从雄浑的屋脊后一点点透出来,立了多时的百官有了些盼头。人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承受着潮寒,没有一人交头接耳。
也正是这样的寂静中,那道声音才格外悦耳,“哪里来的侍卫,懂不懂规矩,上一边儿去!”
百官心道?,谁这样大的胆子。
颜镇已然听了出来,这样放肆的声音,除了那个处处与他作对的人,再不会有旁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颜镇缓缓转身,走到了卫队的后排,直视着?那人:“却不知我的卫队何处得?罪了侍郎?”
百官虽不敢到处乱看,耳朵却已都竖了起来,侍郎便是那位妖妃的表弟卫才了。其人骄纵跋扈,仗着?表姐的势力在朝中胡行乱来,宗室中人都看不大起他。说来他对于真?正的皇室之人,也不大敢招惹,面对着?眼前这个比他年岁小一些的颜镇,出身又不高,才来耍一耍面子。
颜镇却不依不饶:“这天下乃是我李家的天下,朝堂也是我李家的朝堂,不知一个外戚为何如此趾高气昂,要来教训我的侍卫?”
这话赤·裸裸地说出来,卫才的脸蹭地就红了,刚要反驳,又似乎舌头打结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正在这时,大殿之上响起一个爽朗的笑声,百官对这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呼呼啦啦跪下,高呼万岁。
正是陛下!他望向颜镇的目光颇为赞许,表情之中只有舐犊情深,卫才更加泄了气。
陛下的身边自然是会跟着?那位妖妃的,衣饰妆容无不尽显华贵,卫才见她不说话,厚重的妆容下看不出喜怒,也值得老老实实跪下行了个礼。
这件事说大不大,却一日之内传遍了都城,等?到颜镇回府的时候,阿绿已眉开眼笑地又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了一遍。
颜镇却叹道:“妖妃!真?是不知我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阿绿劝慰道:“我看陛下对您是越来越有栽培之意,您若是能摒弃前嫌,再韬光养晦一段时日,不怕找不到机会。何况,多行不义必自毙,卫妃想效仿前朝干政,却不知今时不同往日,她只靠娘家人是成不了多大气候的。”
颜镇点点头,“她曾经多看不上我,这才让我钻了空子,如今我们切不可再大意了。”
阿绿称是,又道?:“今日宫里又赏赐下了许多宫人,你看如何处置才好?”
“照旧便是,她肯定是要派人来监督我的,我行得?正走得?直,怕什么?”
阿绿安安称赞,为了怕留下把柄,这位三皇子可是连酒肆都很少?去啊。可这次不同,他又道?:“宫里还赏了窦尚书的次女和刘尚书的表妹,这可是烫手的山芋啊。”
颜镇也是一征,若是直接推辞,便是瞧不上人家,而且卫妃惯会用这样的剂量来拉拢大臣,若是收下——想必卫妃挑出来的人都不是善茬。
更何况,窦刘两家本也与卫妃攀亲,这样大的体面,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颜镇看着?渐渐门外熄灭下去的光亮,和来来往往点灯的仆人,忽然笑道?:“先安排她们住下,今晚我自去会会。”
却说皇城内,下了朝,卫妃伺候着?陛下吃下一颗樱桃,又坐到他身后轻轻按压他的太阳穴。近来陛下的头风发作得?越发频繁,他受不了疼痛,便只让太医开药昏睡过去,朝中大事?便让卫妃拿主意。
卫妃掩嘴一笑,道?:“我这红颜祸水的名号还不够响亮吗,陛下再如此,人人都要骂我是妲己转世?,千年妖精了。”
陛下也笑,一笑却咳了出来:“难道你不是小妖精吗?”
卫妃嗔怒地轻捶一拳在他肩上,柔声道:“陛下再睡一会儿吧,折子我先批着,大事还得?您来做主。”
卫妃扶他躺下,陛下却抓住了她的衣袖,“卫妃,陪陪我,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卫妃见他精神越发不好,也只得轻声答应。
半个时辰后,卫妃走到偏殿,辋川观的小道士早就等?在那里了。
一见了她就急急说道?:“娘娘,我夜观天象,太子之位最近怕是有大异动。”
卫妃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我真?是大意了,没想到他都过继出去了,还能让陛下如此心心念念。”
“母亲。”应声有一双小手捂住了卫妃的眼睛,她的嘴角终于绽开一个不掺杂杂质的微笑。
“让我来瞧瞧,是不是我的小棉袄又来啦?”
公主见被猜到了,便一头扎进母亲怀中,嘤声道?:“母亲如此为难,我倒有个主意。”
“哦?”小道士也抬起了眼皮。
“母亲立我为太子不就得了?”
此言一出,卫妃吓了一跳,连忙让小道?士退下,回头真变了脸色,“胡闹,这种事?也是能开玩笑的?”
“不是开玩笑,母亲如此能干,就连伺候您的几位女官也能起草诏书、任命大臣,我为何就做不得?太子?我不比那个什么颜镇能干得?多?他那样一个连生母位份低下、又过继给旁支的皇子,都有一争天下的野心,我为何不能?”
屏风后传来陛下的咳嗽声,他近来连睡梦中都不安稳。卫妃急着起身要去看一眼,对公主叮嘱道:“此事再做打算,你且不可到处声张了。”
月移花影,连树桠上的鸟儿都归巢了。颜镇挑帘而入,只见两位姑娘都肌肤胜雪,乌发如墨,难得一见的好人才。
他从容坐下,开门见山道:“窦氏,听闻你哥哥今年要入选吏部,你嫂嫂也在官眷间四处活动,如今你也入了府,想必定是他们要你来帮忙的吧。”
窦氏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她也是今晨才被卫妃选中的,听说一个时辰前颜镇才回府,怎么这么快就摸清了他的底细。
颜镇继续道?:“我也知道像你们这样如花似玉的人儿,又是这样的大好年华,定然是要寻一良人,白首偕老才好。只是我向来是不近女色的,你们俩在我府上等?几年,我便放你们回娘家,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哎呀呀,少?不了要娘家来庇护的呢。”
刘氏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她们这样的豪门贵女,最重名节。如今成了颜镇府上的妾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过几年被打发回了娘家,青年子弟还有谁会愿意娶她们,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一辈子。窦氏更是脸色苍白,她那哥哥嫂嫂哪里还是什么会帮她撑腰的娘家人,她那嫂嫂天天只会教唆着?哥哥投机取巧,讨好卫妃。如今很是以她为荣,可她若是被打发回去,还不被打个半死。
还是刘氏心思灵巧,她道:“三皇子有何吩咐,我二人必定唯马首是瞻。”
颜镇掸了掸衣袖,眯眼道:“我也不是不会怜香惜玉之人,你们只要好好待在我这府中,过个一年半载我定会择个良婿,送你们风光大嫁。”
刘氏一听,从三皇子府出嫁,倒是比从原先的娘家更为体面,当即叩头称谢。窦氏虽还没反应过来,却知道刘氏是个有主意的,跟着?她从不会做错。
可天不随人愿,三皇子府的人日日回禀颜镇的情况给陛下,偏偏三个月后,颜镇竟有孕了。
阿绿也唬了一跳,明明立的人设是不近女色,那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颜镇随手打落了一盏茶杯,怒道?:“我要把这孩子打掉。”
阿绿虽觉得?不妥,却也不敢劝。后院那么多侍妾,并不知孩子是谁的。
他步步小心,居然还是中招了。既然如此,就决不能让卫妃察觉。
他最信得过的也就只有阿绿了,阿绿也的确精于此道?,去偷偷弄了一张打胎的药方。
颜镇怕熬药的侍者将消息漏出,自己屏退耳目,亲手煎药。
这药着实费些工夫,两个时辰过去,屋内白气弥漫,颜镇竟隐隐约约看到卫妃向自己走来。
她一改平日雍容华贵,只穿了一件浅杏色的交领襦裙,搭了一条淡紫色的披帛,头发散落下来,不施粉黛。
可是她的五官却非常模糊,走得越近越是模糊,在离颜镇还有一臂距离处,她突然停了下来,不咸不淡地伸出手说道:“你的腹中,是个女孩,一个月后会有滑胎的危险。”
颜镇一下子就吓醒了,低头一看,熬了两个多时辰的药竟打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