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从来没有突如其来,比如—那朵花被掉落的树枝压死了。
好像有了模糊的意识,耳朵鼻子里面灌满了水,却也呼吸如常。这个地方真的好温暖啊,常念想着,就是有点挤,手脚伸展不开,也没有力气。这点想法刚浮起,就又睡了过去。
几天后,常念被痛醒了,这段时间她经常醒了睡,睡了醒,可惜意识没有连贯很久,就又昏睡了过去。这次大脑好像变成了搅拌机,意识离开了身子不停地旋转,空间像在不停地缩涨,膨大变小,无数的格子如同凸起又凹下的圆球不断凹进凹出浮现在脑海。真奇怪,明明眼睛没有睁开却会有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空间涨裂感在她的意识上跳。缓慢而轻微的声音在常念的胸腔处“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这个弱小身体的心音渐渐有力了,紧接着一小声的“叮、叮”落在她的意识深处,渐渐与心跳融为一体。
院子里,躺在摇椅上的阿苑在树下发呆,她男人在旁边做木工,马上朝日节就要来了,可以把做好的家具拿去广场上交易。巴蜀地区的春天温度总是很高,倒不必担心有倒春寒。可她眉间微微皱起,水润眼神飘落在远处的林子里,远处有牧者在放鹿,吆喝着,抽打着。
她蜷起的一只手停在肚皮上,滑过了一个念头,再过一个月,朝日节就要来了呢,不知道那时候......唉!明明七个月了,却这么弱小,真担心肚子里的小生命不能活下来。她张开手心贴了下肚皮,又上下滑了滑,停留片刻,精神一震,不敢置信的快速扭头对在旁边打磨圆柱的蜀竹说:“阿竹,我好像摸到她的心跳了,她有心跳了,你来摸摸是不是?”
蜀竹一听,急忙丢下磨片,大步跨来,蹲下把手放在阿苑七个月的肚子上细细感受。果真!透过阿苑圆滚的热肚皮,他粗糙的手感受到了里面向外膨胀的小小心跳,力道不大,但是比前两个月几乎感受不到强太多了。
这个粗糙汉子的脸上瞬间开满了笑容,对她道:“我们去找艾黎长老看看!”。说罢起身大喊阿达三兄弟,没人应声。他赶紧上树,两层树屋没见着儿子们,又站在树上往外眺望,只有树上的灵蛇对他嘶嘶作响。他明了,继而臭骂了一声:“个小兔崽子们又跑去哪里了?不好好待在家里,到处乱跑,等他们回来定要把他们屁股揍开花!”接着准备顺着树藤下树来扶她。
阿苑在下面听见后微微一笑,仰头大声劝慰道:“不管他们了,天天跟皮猴似的,你先在树屋拿点纸笔,给花花脑门上贴个纸条,等他们回来了自然就知晓咯。艾黎长老平日也很忙,我们先去再说!”
蜀竹听后转身进屋写好了纸条才下树,把纸条贴在了花花脑门上,叮嘱它:“我们出门一趟,你在院子里看家。等阿达回来了就把纸条给他看。让这几个臭小子赶紧做饭,不然回来请他们吃竹笋炒肉条!”
成人半个腿高的花花大声“呱—呱—”了下,表示明白啦!
蜀竹把围栏门拴好,阿苑挽着他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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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达哥哥——!快来啊,看我捉到了什么好东西!!!”三弟粟米右手捏着毒虫,左手扔掉了铲子,对着十米外的阿达大声呼喊。
正在挖虫的阿达和二弟沙宁一听,拿着铲子兴冲冲的跑来了,“是不是挖到了新品种?”
粟米抬手把毒虫给他们看:圆滚滚的蓝橙交杂身躯,成年人的一轧长,身上沾了不少泥。虫子头特别小,没有威胁性的钳子,腹区下是密密麻麻的小虫脚,背部透明的翅膀乌拉振动,正慌里慌张的想挣脱呢。阿达和沙宁立马叽哩哇啦的讨论起来。
“确实是没见过的虫子呢,这个颜色挺好看的,可以放到咱家的大瓦罐里面”,沙宁马上提议。
“啊,可是我想给我的灰灰吃,它快要变色了,我想让它更鲜艳一点”,粟米一听,瘪了瘪嘴,不同意这个意见。
阿达摸了摸粟米的头,对沙宁说,“没关系,今天还有点时间,我们挖完了再从里面挑一些虫子放到大瓦罐里面吧。等等我看看时间,嗯...我们再挖一刻钟,就回家去吧,父亲说不定已经做好饭了”
“好!”两个弟弟异口同声。
等到他们挖完虫子回到家里,没闻到饭菜香,花花在院子里眨着大眼睛大声“呱呱呱”,引起他们的注意。并向他们展示了纸条,阿达把纸条一念,两个弟弟顿时苦了脸,哎呀,他们兄弟三个做饭都好难吃的,每次做完饭都是蓝蓝紫紫的。
三兄弟面面相觑,阿达恍然大悟的对弟弟们说:“阿娘和父亲去找艾黎长老了,是不是阿娘肚子里最小的那个要出来了哇?”
沙宁点头赞同,“说不定是的啊,虽然阿娘肚子的动静很小,但是算算现在也七个月了吧,肯定要出来了吧!O(∩_∩)O哈哈~,又能见到一个小肉团啦”。
粟米激动地说,“那我们快做饭吧,等阿娘和父亲回来,就能吃好吃的啦~”
哥哥并排们死鱼眼,真的好吃的嘛,自己做的饭还没点觉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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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竹半揽着阿苑走到树顶村附近,平整厚实的青草路上有来来回回的苗民卫兵巡逻,路边支起一米多高的篝火,即使白天也熊熊燃烧,毫不停歇。这篝火里添加了一种特殊的香脂药草,可以驱虫驱瘴气,仅在树顶村和五毒总坛附近享有,因此苗族大多在此附近安家。之所以称为树顶村,是因为这里有棵千年老树,树下有潺潺圣泉,在谭水里打坐对武者内力有融会贯通的好处,被誉为“圣潭”;若想在圣潭打坐,须先净身沐浴擦洗干净,才可行,不然会被千年老树下左侧常年盘踞于圣潭的双生蛇王卷起尾巴扔出去。
对于双生蛇王,苗民们既不招惹,也不害怕,反而会给他送上些许食物。对苗民们来说,蛇就是他们的守护神,并同圣蝎、天蛛、风蜈、玉蟾一起被称为五神兽,他们在天一教进攻苗寨时作为重要的战斗力,救下了许多苗民的生命。在此之后,苗民们更加信奉神兽的力量,曲云教主声威厚重,日常相处更为和谐,家家养小五毒。
艾黎长老正在配药,摇着玉瓶对着阳光看颜色变化,余光看见蜀竹夫妇从木板上走来,待到他们走近时,说:“情况好转了么?”虽是疑问的尾音,语气却十分肯定。
阿苑松开蜀竹的胳膊,慢慢走上前去,“我今儿摸到了胎动,你再摸摸是也不是?”,笑吟吟的去牵艾黎长老没拿药瓶的手往肚子上走,蜀竹在一旁傻笑着看着她。
艾黎长老转头不再看玉瓶,手顺着力度放了上去,仔细感受片刻,对着她微笑安抚道:“不错,胎心很稳定,比之前好太多,已经是正常婴儿的力度了。不用再担心夭折的危险,接下来安心养胎,保持好心情,足月生产就可以”。说时把玉瓶放下,招呼了声站在旁边捣药的欧妮,让她去她的房间拿些调配好的草药送与她。欧妮应了一声,便去了。
阿苑听了这话,欣喜地眨眨眼,扭头和蜀竹对视,一种轻松感从心中升起。自去年怀孕后足月了也听不见胎儿的心跳,他俩不知有多担心、多忧愁。还是艾黎长老一直宽慰他们,不必过于挂怀,一直用秘术加强着腹中胎儿的生命,他们夫妇俩除了感激,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好。幸好蜀竹擅长木工和打铁,经常送一些日用品过去,才能有地方表现自己的感激。
蜀竹见欧妮走了,又问艾黎长老:“我的儿子们今年也差不多岁数啦,是时候去圣坛了,长老今年收弟子吗?”。
艾黎和蔼的说:“照常。若想成为我的弟子,你可还得问问阿达兄弟的想法,再来说也不迟”。
蜀竹挠了挠胳膊:“这不是希望阿达他们尽早稳重起来,都七岁了,天天上树摸猴子下河抓螃蟹,外面动乱也没平息多久,谁知道啥时候又来了,也希望他们能有个活命的手段啊!”
艾黎长老笑了笑,:“虽然你们来这里仅有七八年,但阿达他们是从小在苗族长大,也算是土生土长的苗族弟子了,与其他苗族孩子一同玩耍,对毒虫和毒草的见识已经远超一般人,不用特别担心,自从与天一教一战后,五仙教也大力休养生息,训练不曾放下,教主不会连孩子都护不住的。”
夫妇俩连连称是,随后心情激动的拜别了艾黎长老,回家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