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晋江独家

唐渡的出差结束以前,原溪上交了自己的作品。

画的尺寸不大,原溪按照课堂上老师所教学的要求,一点点将画封装起来,亲自带去了导师的办公室。

导师见到他也是吃了一惊,拉着?他的手说:“孩子你太辛苦了,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原溪点头,但?没有听进去多少。

他走的时候甚至带走一口袋橙子,导师说是他师娘出去玩的时候和?小姐妹一起摘的,纯天然,让他回去吃掉之后给他拍一张照片,他好给老婆交差。

其实不是为了交差,原溪懂的。

提着?橙子从教学楼出来,原溪打算先去做理发。他知道自己状态很差,也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主要原因是唐渡应该快回来了,原溪不仅打算好好理理头发,还决定晚上要多吃一些。

到了理发店,原溪在理发师的众多推荐中选了一个简单的造型,坐在椅子上第一次看到自己能吓坏别人的样子。

下巴瘦得很尖,头发长到可以遮住眼睛,乱七八糟地飞着?,脸上惨白。颈子连着?肩膀都瘦了,锁骨在t恤领口凸起得很明显,食指上的戒指都不觉得紧了。

理发师站到原溪面前,开始修剪他的头发,还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年轻人要好好保护身体啊。”

理发用了接近一个小时,修去长了很多的头发再简单做了一个蓬松的造型,原溪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刚出了理发店,寝室群里池洲艾特了原溪,说下午的时候学校里有人看到他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原溪答应了,他想得很简单,和?大家一起聚餐,吃点好的,他需要立刻胖起来。

而?池洲让原溪来吃饭的理由没有那么单纯。

这天是周五,下午三点一刻,三个人都在寝室里玩游戏,池洲收到一个师妹的消息,说有部门里的东西要拿给他,池洲便下了楼。

师妹的确是来给他递一份文件的,但?在文件交手之后又叫住了池洲:“原溪,是这个名字吧?”

池洲回头,问:“我室友,怎么了?”

“下午我在老师办公室看到他了,他……看起来状态太差了。”

池洲听罢怔了一下,对师妹道了谢。

回寝室之后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另外两人,只有余泽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池洲推了推他的肩膀,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余泽明摇头,说:“我不太确定。”

欧远便提议他们今晚叫原溪出来吃顿饭,从五一之后大家就没有再见过原溪,理由也还算充分,因此便有了池洲的那条消息。

他们选了一家中餐厅,还叫上了宋婉婉,有女生在,能观察得仔细一些。

原溪是最后到的,他戴着一顶鸭舌帽走进来,白色帽檐下脸和下巴都小了一圈。不过因为理发了的缘故,原溪看起来没有下午那个师妹说得如此夸张,但?能看出来的确是不太好。

他手上多出来的戒指十分明显,大家都注意到了,但?没有提。

欧远先装作没事地随口问:“原溪你最近干嘛去了?五一之后都没有联系过我们了。”

原溪打字说:画画。

欧远和?宋婉婉对视一眼,宋婉婉便问:“是那个国外美术馆的画展吗?”

原溪点头。

这下桌上几个人好歹松了口气。

宋婉婉口中的这个画展含金量极高,他们非常喜欢收一些学生的作品,能参加他们的展览是对年轻画家实力的最好认可。

但?谁也都知道,一副好的画可不仅仅是好在技巧上,更重要的是画的感情。

“既然完成了,后面就好好休息,”池洲说完,将?菜单递给了原溪,“你来点菜吧。”

原溪接过来,看到池洲推了一把欧远,说:“他今天饿得要命,多上点。”

结束晚餐之后他们说想去看场电影,问原溪要不要一起,原溪答应了。

从餐厅到电影院的路并不长,一行人是走过去的。

晚上原溪吃得很撑,因为所有人都在给他夹菜,而?原溪也没有辜负大家的好意,一一都吃掉了。

余泽明和原溪走在最后,听前面三个人打打闹闹地聊天。原溪只挂了半只耳朵,因为觉得余泽明好像有话要和?他说。

过马路的时候原溪鞋带散开了,余泽明留下来等他,前面的人没注意到先走了,留下他们被红灯拦住。

原溪重新站起来,看了余泽明一眼,余泽明便说:“你最近过得很不好吗?唐渡是不是没来及照顾你?”

原溪觉得他这话很奇怪,皱着眉又看了他一眼。

“我都知道,唐渡带你去了埃尔森的画展吧?新闻在那个圈子里满天飞,”余泽明像是感叹地小声说了一句,“唐渡竟然还有心思,不愧是战场里杀出来的。”

绿灯重新亮了起来,余泽明正要往前走,被原溪拉住了袖子,他回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原溪摇头,示意余泽明快说。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白家的事情,他们的公司牵连太多人的利益,这些人联合起来对付华舟新做的海外项目,华舟接触海外项目很少,真的不熟练,现在出了些问题。”

现在余泽明很确定原溪是真的不知道了,他看起来实在非常茫然。

“这是唐渡亲自飞去旧金山的原因啊,他们在国内现在也在做一个很重要的项目,现在都交给裴宴了。”

整场电影原溪都很恍惚,连这是个什么类型的电影都没看出来。

余泽明一番话才让原溪想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唐渡有过视频了,连短信都很稀少。

电影中途原溪打开手机,给唐渡发了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后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电影结束,灯光打开,原溪没有等到唐渡的回复。

“你可以自己回去吗?”池洲问。

他们站在电影院外,最近因为天气热了起来,晚上凉了一些,有点风,温度反而?更舒服。

原溪点头,和?四?人别过,独自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应该要打车回去,或者给陈叔发消息让他来接,因为还有很远的路程要走,而?时间已晚,地铁和?公交都已下班。

但?原溪只想走一走。

一个多小时之后,原溪回到了别墅,洗漱完毕,夜已深了。

原溪开着?床头的小灯,一直睁着?眼睛。

从回国之后,原溪就被睡眠这件事抛弃了。

画的样子会常常清晰地出现在原溪脑海里,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很想唐渡,一醒来又觉得不太清醒,一动就想握笔。

他开始熬到深夜,悄悄跑进唐渡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用平时唐渡拥抱他时蜷缩的姿势,将?头埋进唐渡的枕头中,耸着鼻尖仔细地嗅,因为害怕被艾琳发现而?不敢弄乱房间里的被子。

这样持续了很多天,原溪一直小心翼翼。

这天晚上他做了同样的事。初夏被子薄,原溪将自己的被子裹成一团抱在胸前,脚步很轻地走到唐渡房间,像往常那样躺好。

再过一会儿,原溪也许就能睡着。

但?是今晚有一些不一样,原溪困得很快,意识模糊的时候感觉门被打开了,但?他没有紧张,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原溪不太能分清楚现实和?想象。

在走廊上时整栋房子都是黑的,艾琳不会察觉。唐渡直到原溪躺下都没有回复他的信息,想必仍然很忙。

不会有人发现的。

原溪觉得身子沉了沉。

脚步声越来越大,两三秒之后眼前亮了一些,原溪这才警觉地睁开眼,从床上翻身坐起来。

“原溪?”

原溪因为受不了灯光的刺激而?半眯着眼睛,这个声音像是从他无数个梦里走出来的一样,让原溪很害怕又是假的,往床头缩了缩。

“为什么还没睡?”唐渡朝原溪走过去。

他的脸在原溪眼前逐渐放大,比在原溪梦里的样子多了几分真实的疲惫。

唐渡没有问原溪为什么会在这里,弯下身子碰了碰他的脸,又握着他的后颈将?他拉开一段距离。

“原溪,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这时原溪才确认这是真实的唐渡,凑上去抱着他的腰和他熟练地接吻,但?只亲了几下就被拽开。

“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唐渡又用常有的严肃神色看他,说语气很重的话。

原溪看着?他,不确定地伸出手想摸他的鼻梁,半路被唐渡握住,唐渡牵着他的手,低下头轻轻重重地捏了捏,让原溪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不太称职,”唐渡抬起眼来看他,换了一个让原溪不太能看懂的神色,“先睡觉,我去洗澡。”

唐渡说完便放下原溪,将?他在被子里埋好才离开。

原溪看着?唐渡的背影,很抱歉他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让唐渡一面担心着?工作,一面还要想着自己。

但?唐渡并不单单是去洗澡而已,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离开原溪一会儿。美国那边的事情快要结束的时候,陈景韵才将?艾琳打了两三个电话过来的事情告诉了他,唐渡觉得不对便亲自回复了一个。

艾琳支支吾吾的,唐渡坚决地说了几句她才终于开口,将?原溪这段时间的状况说给他。

唐渡听完很生气,沉着?脸骂艾琳和陈景韵都在胡闹,推了最后一天的庆功宴让陈景韵给他改机票,下飞机才看到原溪发来的消息。肯定是原溪知道了什么,但?这不属于唐渡所认为的原溪需要参与的事情。

他站在客厅里,联系了一个知名的心理医生,希望他有时间能直接到家里来,挂完电话以后唐渡马上打给了原溪的导师,号码是陈景韵弄到的。

唐渡仍然说自己是原溪的小叔叔,并且严厉地询问他是否了解自己学生目前半死不活的状态,导师半夜被打扰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因为他同样非常担心原溪。

唐渡这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平静了两三秒,先和?导师道了歉,又问:“我能看看原溪的画吗?”

导师很遗憾地说:“原溪交给我之后,为了保证画的安全,我立刻就交给了画展的策划方。他具体画的什么内容,我只是大概知道。”

接下来导师用很简单的语言为唐渡描述了原溪画中的一些东西,并且深刻考虑到唐渡作为一个家长,对孩子成才的殷切希望,夸奖了原溪作为一名?年仅21岁的美院学生拥有的天赋和?付出的努力。

唐渡听着那些话,一点也没有觉得高兴,很敷衍地结束了这通电话,在烟头烧到指尖后才缓过神来。

他简单地洗了澡,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床上的隆起的小山丘动了动,便知道原溪还没有睡着。

唐渡上了床抱着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原溪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被唐渡按回去。

“原溪,你是个傻子吧,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为什么非得这样对你自己,你觉得我会高兴吗?还是觉得我能忍着?每天操个骨架?”

唐渡吐息沉重,声音沙哑,让原溪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生气,连被抱得太紧都不在意了,慌张地圈住他的腰把自己埋在他的胸膛里。

他很遗憾地觉得唐渡总是不理解自己,但?十分可惜的是,原溪作为清楚自己爱着唐渡的人,也没有能够理解唐渡。

他很迷茫地听着唐渡片刻以后道了歉,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好好睡觉吧,语气几乎是乞求。

原溪让唐渡成了一个不是唐渡的人,他有罪。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原溪半趴在唐渡怀里,他靠着?床头在用笔电处理工作,屏幕上是下属发来的在美国这一个多月时间的总结报告。原溪睁了眼,但?是没有动,迷糊地看着?满屏的文字,想唐渡怎么没有眼花。

唐渡一直握着他的手,大拇指搭在他食指的戒指上,让原溪趁着?晨间还没清醒的思路想唐渡是不是很喜欢他的尾戒,其实不舍得给自己。

唐渡早就发现原溪醒了,他睡着的时候会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呼吸频率,头靠着?他的肩膀,像一头小兽。

“看得明白吗?”唐渡忽然问,胸膛微微震动,让原溪身上一酥。

原溪诚实地摇头,唐渡便指了一行字:和?M集团商谈,耗时五个小时。

“这就叫没有效率。”

他又指:由于对方团队中缺少了解我国文化的人,导致产品的价值输出有问题。

“这就叫甩锅。”

原溪轻轻笑了一下,肩膀抖动,被唐渡拍了拍。

唐渡牵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口点了点,“这就叫养了一群废物。”

原溪知道唐渡是在说他的下属,但?很快也想到自己,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了。

唐渡刮了刮他的鼻子,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叫了个医生。”

原溪怔了一下,自己坐起来看着?唐渡。

唐渡仍然盯着屏幕,“你不能拒绝。”

原溪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慢慢挪到床边走下去进了卫生间。

正在刷牙的时候,原溪刻意地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真的变了,换了发型也掩盖不了精神不佳的状态。原溪胡乱地往嘴里弄牙刷,很失落地想万一他生病了要怎么办,唐渡会不会因此不喜欢他,嫌他麻烦太多,然后就不要他了。

坚硬的牙刷头顶到上颚,原溪从疼痛中回过神来,镜子里多了唐渡的身影,他握着原溪的手把牙刷抽出来,又把放在旁边的水杯递给弯着腰的原溪。

“连刷牙都能伤到自己吗?”唐渡很无奈地说。

牙膏因为在口腔里待的时间过长,刺激到了喉管,弄得原溪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迅速漱干净口,拿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水珠,低头站在唐渡面前。

唐渡没有再说什么,俯身亲了他一下,揽着他的肩膀带他去吃早餐。

他没有再脾气不好地责怪原溪不认真,因为唐渡想到自己第一次在这栋房子里见到原溪,他也是在刷牙。

睡衣下摆一截细腰若隐若现,裸.露的脚踝同样勾人,唐渡在他身后灌了他水,又逼他吐掉,心里充满了暴.力的想法。那时原溪虽然也怕他,但?不是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好像哪里都是错的,怎么都不对一样。

早餐的前二十分钟,唐渡连叉子都没碰过,抱着手坐在原溪身边看他吃。

唐渡气场很强,原溪不太敢抬头,一直在努力吃着?碟子里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猛,加上昨晚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牛奶喝到最后原溪觉得很反胃,捂着?嘴干呕了几次,在唐渡走过来时跑进卫生间反锁了门。

原溪趴在马桶上把早餐都吐了出来,胃里仍然绞痛。唐渡拍门的声音很大,原溪没有理。

过了一会儿他好些了,唐渡似乎也放弃了让他开门。原溪清理干净以后靠着?卫生间的墙壁撑住自己,双腿又软又麻。

接着门外传来钥匙串的声音,原溪瞬间慌了,他匆匆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还没收拾到可以见唐渡的程度门就被一把推开。唐渡把钥匙扔在洗手台上,发出一连串金属的声响。

“原溪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原溪看到唐渡眼眶红了,也许是急的,也许只是生气。

他不知道怎么办,蜷着脚趾被唐渡一把拉进怀里。

他很想问问唐渡,我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因为唐渡说的话总是正确的,所以原溪会很相信他给的答案。

唐渡把手放在他小腹的位置揉了揉,问:“疼不疼?”

原溪轻微地点点头。

唐渡说:“先去医院。”

他想把原溪抱起来,但?被原溪躲得很厉害,最后唐渡十分不耐烦地抓住他的小臂把人扯过来,捞起腿弯打横抱起,“至于怕成这样吗?最多不就是生个孩子,我还养不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有钱,你讲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