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军专职保卫燕云十六州安全,燕云横贯边境,与辽夏正面交锋,乃是铁血之兵,从不离开十六州范围。
今日却如天降神兵出现在雁门山上,不仅连宝兴军都乱了手脚,跟更说是与她常年交手的辽军。
只见那个红衣将士快马而来,所到之处无人刚拦,长/枪挥舞,在暗色天空中划出耀眼光泽。
“述律宝,吃你姑奶奶一枪。”她大喝一声,声音清亮,好似当头一棒,众人心中皆是一晃神,述律宝面上闪过恐惧之色,慌忙撤退乱了阵脚。
盛宣知借机一砍,拦腰斩断其手中军旗。与此同时,那红衣将军手中长枪凌风而至,对着那人心胸处而去,气势凌厉,杀气凌然,如银龙腾空而起,咆哮奔腾,她交手的述律宝面露惊惧之色,一时不察被当众挑下马来。
“好厉害的枪法。”苏锦瑟叹。
“这可是玉面罗刹海飞飞海将军啊。”她身后的将领抑制不住激动地说着,“这可是燕云军的领头人啊!”
入侵的敌/军见战旗被砍,主帅被抓,气势大减,马上就被重整士气的宝兴军和外围等候的燕云军合力包抄,不到一炷香的时候,辽人全部抓获,姗姗来迟的邹明恩开始清理战场,清点伤亡。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海飞飞翻身下马,干净利索地请罪。
“海将军请起。”盛宣知一把扶起她,“孤的营帐在上面,海将军不如随我入帐详谈。”
海飞飞点头应下:“听殿下吩咐。”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雁门军营,连绵不绝地军营随着山势起伏,这片接连梁辽两国的大山隐藏在双方数十万将士。
千山埋忠骨,白雪凉热血。这一片土地处处都是血腥。
苏锦瑟见火光自下而上,蜿蜒而来,想来是殿下带着那位海将军上来,便拢了拢袖子吩咐道:“去烧些热水,让厨房备下酒菜。”
那将领大概是海将军的狂热崇拜者,竟然打算亲自去盯着厨房热酒烧菜,脸上不自觉挂着痴汉笑容,幸好被副将拉了一把。
“还未与殿下说明情况,让底下的人去。”副将的脑子勉强还记得正事。
“对对对,还要复命,你还有你,去厨房给我亲自盯着。”他蓦得回神,点了两位士兵义正言辞地吩咐着,态度之慎重,哄得那两人活像捧着机要文件,严肃地去了厨房。
他心一散,手底下的兵也抑制不住心潮澎湃的情绪,开始议论起燕云军来。
苏锦瑟对这些事情不甚感兴趣,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着:“各位自便,辛苦一夜了,某回去补眠了。”
她拱了拱手,自顾自地走了,临走前抬头看了眼天色,天空已经泛白,熬过了黎明初现前的黑暗,那抹天光便显得弥足珍贵。
张如九自然是一步不停地跟在她后面,随她入内。
“小郎君可要休息,忙了一晚上,不如吃点清粥,垫垫肚子,免得等会心中发慌,睡不着。”张如九体贴问着,之前七娘子被烫了嘴,殿下严格控制她的饮食,到现在都还没解禁。
苏锦瑟摇了摇头。
她入了内,张如九就止步在外面,低下头不敢朝里望去。
“那奴才就在门口守着,小郎君若是需要便喊一声。”
只听到里面模模糊糊的一声嗯,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苏锦瑟紧张了一晚上,现在自然是沾枕头就睡。
她这一睡,就睡到下午才醒来。
“几点了?”苏锦瑟睡得木木愣愣,嘟囔着。
“睡了这么久也不见饿,欧阳,端些清粥小菜来。”隔壁传来,太子殿下无奈的声音。
苏锦瑟睡得还不清醒,闻言不高兴地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半卷着身子,含含糊糊地声音自被窝中传出来:“肉,我要肉。”
盛宣知一直忙到中午才歇了一会,安顿好海将军,粗略浏览了一下伤亡名单,这才被人劝着休息一番。
没想到,他都睡醒了,苏锦瑟还未睡醒。
她不仅没睡醒,甚至在太子接待完海将军和邹将军时,都不曾醒来,一觉不知岁月长地睡了下去。
“不能吃肉。”盛宣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苏锦瑟也不知是被那个字触动了神经,猛地一跃而起,抱着被子愤怒说道:“凭什么啊!”
之前发高烧说不能吃肉,要清淡,后来嘴巴被烫伤说不能吃肉,要清淡。她总计来军营也不过半个月,可她吃了十三天的粥呢。
十三天呢!
她立马委屈巴巴地说着:“不要大肉,要小肉,可不可以,就一点点,就一口,让我舔一下也可以啊。”她垂头丧气地坐着,可怜兮兮地讨价还价。
她想吃肉!
能吃下一头牛的想吃!
张如九端着殿下特意让厨房做的膳食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他后面还跟着三个提膳小黄门呢。
欧阳嘴角憋笑,脸庞都涨得通红。
穿戴整齐的盛宣知站在她的屏风前,眼睛眯起,眉眼温和,睫毛在眼尾微微落下阴影:“那你还不出来。”
苏锦瑟愣了一会,嘴角裂开笑来。
“慢点吃。”
盛宣知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着苏锦瑟整张脸都埋在碗里,见到肉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吃得津津有味,他看得不亦乐乎。
“这个红烧肉好吃。”
“那便赏他。”
“这个芦笋炖鸭好好吃。”
“那也赏。”
“这个素三鲜也挺好的。”
“赏。”
“别赏了,我有种这顿饭吃得好贵的感觉。”
盛宣知坐在那里束手笑,听她嘟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她吃。
苏锦瑟吃得肚皮滚圆,不得不站起来扶着落地长灯才能喘气,欧阳给她端了一盏消化的陈皮茶,收拾了碗筷,这才退下。
大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怎么吃这么少?”苏锦瑟刚才收拾的时候发现他面前的饭只吃了几口,颇为心虚地问着,她很久没看到肉了,一闻到肉味就吃得狰狞了些,不会是吓到人了吧。
“之前吃了许多,现在都还饱着。”他简单解释了一句。先是和海将军吃了一顿,后来众位将领商议事情又吃了一顿,自然是不饿的。
苏锦瑟扶着腰,绕着柱子转圈,一时间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讲,但她总觉得现在不是时机,她也问不出口。
“你昨夜击鼓很及时。”没想到是盛宣知先开了口。
他笑脸盈盈,倒不像是生气的。
“哪里哪里,情势所迫,而且是那个将军击鼓,我哪会你们的暗号。”苏锦瑟四两拨千斤地绕过这个话题,把所有功劳推到昨夜保护她的将军身上。
“我已经赏他了,昨夜有吓到吗?”盛宣知见她如此谨慎,嘴角露出笑来。张如九早就一五一十地把昨夜的情形复述给他听了,他赏将士不过是把这事掩盖过去。
苏锦瑟摇了摇头,见他绕着这个话题,不排斥她去询问,立马来了精神:“没有!殿下救旗那一幕真的好帅。”
她非常诚恳地夸了一句,完全不吝啬夸奖,连连拍手。
“昨夜有人盗火/药配方,被当场抓住。”太子殿下叹了一口气。虽然所有布局都是他一手促成,可真有人落网,他心中还是失望愤怒。
“辽人吗?”苏锦瑟大惊失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昨夜那个述律宝抓起来了吗?”
“抓起来了,邹将军派人看护着。”盛宣知淡淡说着,眉眼倒是露出一分喜色,“述律宝是一名悍将,与大梁对战多年,擒住他也算斩大辽一臂,有此收获也算幸事。”
此人不能杀,却有许多用途。太子殿下心中早有打算,保证能把人利益最大化。
苏锦瑟心中一动,见他跳过第一个话题,便知道第一个问题问不得。所有顺着他的话,脸上露出喜色:“那真是太好了,昨夜那个女将军好生威武。我看那些士兵一见到她就两眼冒光,恨不得刚才跪下膜拜。”
盛宣知弯了弯嘴角,骄傲说道:“海将军乃是大梁第一将军,接替家业镇守边境,多亏有她镇守燕云十六州才保住大梁北境。她是大梁的英雄,是北地的战神。”
“巾帼不让须眉,怪不得北地话本如此崇尚女将军。”苏锦瑟赞了一句。大梁对大辽早已没有优势,燕云军能盘踞十六州多年,确实是极有本事。
“对了,侯爷你送回太原了吗?”
殿下在这里的事情恐怕完成地差不多了,这里毕竟是军营重地,不能多留,而且再过十天就过年了,她有点想翠华和嬷嬷了。
盛宣知点点头。
“翠华和嬷嬷接过来了吗?”苏锦瑟站累了,扑通一声坐在盛宣知边上,吃饱犯困,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路上耽搁了,快了。”他看着苏锦瑟的眼睛都要迷上了,把她抱起,送回床上休息。
盛宣知看着她一沾上床就主动裹上被子,眼睛已经完全迷上了,只剩下模糊的意识。
“我想……睡了……”苏锦瑟睡眼惺忪,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太子殿下坐在床边看着她天真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表明她还没有完全睡死过去,只是处在意识迷离中。
他看着床上又娇又懒的苏锦瑟,好像回到了太原那间矮小破旧的院子中。她披散着头发懒洋洋地躺在老旧的躺椅上,晒着太阳,一本书盖在脑袋上,浑身透着懒散的劲,连岁月都好似在她身边停留,不肯离去。
这样懒散性格的人,若是养在花团锦簇的宫殿中,那便是一朵永不凋谢的花,她应该生活在阳光下,出现在光明处,而不是阴郁诡谲,魑魅魍魉的阴暗中。
“我要回汴京了。”他点了点苏锦瑟的眉心,笑说着。
他心有期盼,却又不忍诉之于口。
“什么!”原本应该进入睡眠的苏锦瑟突然清醒,猛地睁开眼,一把攥住盛宣知放在她眉心的手指。
那双漆黑纯真的眼眸完全倒映出他的身影,在这一瞬间,盛宣知以为自己是她的全部,她的一切都落在自己跳动的心尖上。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有些话就这样控制不住地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