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姨娘疑云

“你父亲是谁?”盛宣知反问。

元千清收拾药箱的手一顿,他抬首冷漠地看着屋内众人,平静说道:“与殿下无关,与朝堂无光,纯属私事。”

“无关?”太子殿下的脸上露出笑意,清清淡淡,带出春日料峭的寒意,那两个字轻飘飘地从他嘴里说出,带出一丝凉意。

“苏家从未置身朝堂之外,苏家众人亦不能独善其身。”盛宣知言语咄咄逼人,可神情态度依旧是平静的模样,一双琥珀色眼珠带出强势冷漠之感。

“孤素闻元大夫清高,行为孤僻,做事最为讲究。”盛宣知话锋一转,笑说着。

“那又如何?”元千清清冷回着,他做事有条不紊,药箱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放着,不能忍受一点凌乱。

“第一,你如今被邕王请回府中,邕王早已放话不准你接外客,可你现在出现在苏府。第二,石御医早上才来,你下午就来了,可见你心情极为急切。第三,你跑得很急,鞋边都是淤泥,说明你是自己匆匆而来的。”盛宣知慢条斯理地说着,锐利的双眸,露出深思之色。

屋内众人沉默,苏伯然抱着苏季元坐在自己膝盖上,苏季元低着头,玩着苏伯然的手指,一根有一根地分开,又一根接一根地捏在手心,懵懂无知。

年幼单纯的孩子不知道从他身上掀开黑暗的一角已经露出狰狞的姨母,只是顺着心意地无聊地坐着。

斐善和也不由坐直身子,严肃地看着堂中的大夫。石御医被斐善和威逼利诱去请元千清,元大夫不仅没有抗拒之色,甚至下午便冲冲跑来,现在想来确实很奇怪。

元千清盖上药箱,手指按在箱子上,沉默片刻,眉心露出不耐之色,可没有立刻爆发出来,只是深吸一口气冷静说道:“我听闻跟石御医描述的症状与我追查多年的病症相似,这才同邕王告假出来的。”

“邕王怎么会同意?”斐善和抱胸冷笑。

邕王什么狗脾气,斐善和打过几次交代还算了解,典型的欺软怕硬,元千清算不上硬茬,现在自己儿子生病了自然是把人牢牢拽在手中,之前早早放话出去不准其他人来找元大夫,现在怎么会同意让他出来诊断。

元千清眉心蹙起,点点头:“我自己翻墙出来的。”

斐善和肃然起敬,鼓励地拍了拍手:“是我小瞧你了,看来你确实挺急的,好身手。”邕王家的墙可是出了名的高,墙头也是家丁不间断巡逻,安保极为森严,元千清竟然能逃出来,身手胆量都不一般。

“那你怎么回去?”苏锦瑟震惊地瞪大眼睛,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不回去了,这几日呆在苏府,这位小郎君好了然后找到下毒的人,我就收拾收拾会太原找师兄去。”元千清无所谓地说着。他收拾好药箱自己提到一旁,自顾自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太原?你去太原找谁?”苏锦瑟眼睛一亮,“苏家在太原有些影响力,你若是把小郎君治好,自然可以帮你一起找人。”

元千清犹豫了片刻,众人都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竟然苦恼地回道:“不知道,师兄这辈子人缘不太好,每次都会改头换面,三年前说自己去了一个寿阳庙里装神弄鬼去了。”

苏锦瑟脸上笑容一僵,心中突然弥漫出一丝不妙之情,和盛宣知面面相觑,谨慎问道:“你那个师兄原名叫什么,你知道吗?”

“如果他没有连我也骗的话,应该叫李波吧,在什么观音庙里挂职。”元大夫长叹一口气无奈说着。

苏锦瑟心虚地看了眼盛宣知,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你不用去太原了,李波人在军/营。”太子殿下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元千清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不可能吧,师兄躲你们官家人躲得厉害,怎么会去军/营。”

“因为我抓了他。”

斐善和一口茶卡在喉咙里,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苏伯然也是面露惊讶之色,只有苏锦瑟端着茶杯,低着头,专心地看着茶叶。

元千清一直冷静的脸上露出吃惊之色,惊讶说道:“你抓他做什么,他得罪你了?不应该啊,师兄胆子最小了,碰到太子还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本来是发现苗头不对的,正打算跑得时候被我们抓了个正着。”盛宣知冷酷无情地说着,甚至补充了一句,“翻墙被抓的。”

这个意有所指,让元千清脸色一僵。

“没事的,殿下开玩笑的。”苏锦瑟打着圆场,解释着,“我们找你师兄是知道你师兄会黑/火/药的配方,这才把他带回军营为国效力的。”

“师兄整日不务正业,怎么会知道黑/火/药的配方?”元千清怀疑地看着殿下,“你们抓错人了吧。”

“你先治好九郎君,之后会带你去看的。”殿下一笔带过,显然不愿意多说。

苏锦瑟小鸡啄米地点点头。

她现在看着元千清就有点心虚,毕竟李波会不会黑/火/药的配方她不知道,但李波是怎么被殿下强制送到军营的,她还是知道的。

毕竟进献的黑/火/药配方是她,李波完全是殿下拎出来给她挡灾的人。

“笔润,先带元大夫下去休息,换身衣服。”一直沉默的苏伯然让自己的小厮带人去休息。

元千清直截了当地提起药箱,临走前看了眼苏季元,苏季元原本正在玩苏伯然的手指,突然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来,一看到元千清的眼睛立马被吓得弓起脑袋往苏伯然胳膊里面钻。

“明天开始治疗,晚上酉时后不要喝水吃饭一直到明天早上我来扎针。”

苏伯然安抚地摸着他的脑袋,点了点头:“知道了,元大夫辛苦了。”

“小可怜,明天就要扎针吃药了。”斐善和捏捏他的脸,无不可怜地说着。

苏锦瑟拿瓜子打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着:“不要吓他,幼不幼稚。”

“殿下,我有些话想与我妹妹说一下可以吗?”苏伯然抬头对着盛宣知请求着。

盛宣知低头看了眼苏锦瑟,又看了眼苏伯然:“很重要的事情吗?”

苏伯然冷静地点点头:“很重要。”这话是看着苏锦瑟说的。

苏锦然茫然地看了眼苏伯然,最后推了推盛宣知的手,小声说道:“没事的,我也许久没见过大哥了。”

等太子殿下和斐善和带着苏季元离开后,屋内变剩下苏家两兄妹。

“大哥要和我说什么?”

“七妹妹认识那位李波道长吗?”苏伯然脸上带着笑意,温和而不具有侵/略/性。

苏锦瑟笑容一僵,避重就轻地说道:“认识啊,在寿阳的时候去了观音庙祈福,他给我算了一卦,就认识了。”

“当时殿下在吗?”

苏锦瑟摇了摇头。

“殿下抓他你知道吗?”

苏锦瑟顿一下,立马摇了摇头。

她去雁门军营的时候不能告诉别人,黑/火/药的事情也是那个时候发生的,李波也是那个时候被扯出来当靶子的,按理她应该住在寿阳叔舅家,不应该知道此事。

“殿下可与你说过此事。”

“自然不会。”苏锦瑟讪笑地否定着。

苏伯然叹了一口气:“那为何你说你们知道元大夫师兄知道黑/火/药的配方,所以殿下把他带回军营。”

苏锦瑟笑容一僵,一时不知道是真的无意说过这样的话,还是被苏伯然在套话,愣在原处。

“殿下刚才恐吓元大夫,你打圆场的时候无意中说的。”苏伯然的手搭在茶几上,读书人的手指修长白皙,“无意中说的话一般都不是骗人的,所以你是知道的是吗?”

苏锦瑟低着头不说话,只觉得后脑勺一麻。苏伯然的直觉太过敏锐,她被他的视线打量着,只觉得要把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都要暴露出来。

“我不需要你给我答案,我也知道你和殿下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你太容易放松警惕了,有些事你既然也知道不能诉诸他人,那越是人少越要守心,泄露秘密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苏伯然语重心长地劝解着。

苏锦瑟抬起头来,双眼微睁,苏家让她有好感的除了三房一家,便只剩下苏伯然了。这位苏家未来继承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次祠堂上仗义执言便能看出其君子品行。

今日他这样的一番话,让她更加清晰的了解面前的人。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大哥说得对。”她低头应下这番话。

“你若是能和殿下一直这样和和睦睦也算良缘。”他笑,看着苏锦瑟温和说着,“不是为了苏家,苏家的前程不需要压在一个女子身上,你的婚姻应该纯粹是为了你自己。”

“你大婚那日我大病一场,不便上门贺喜,今日见你与殿下和美心中欣慰,可苏家今后给不了你任何助力,你日后需步步小心。”

苏锦瑟点点头:“我知道。”

“对了,我备了一礼,本来打算大婚的时候送于你,后来耽误了,一直无缘碰到你,等会回去的时候让马车跟着载回去。”

苏锦瑟睁大眼睛,连连摆手:“不需要,不需要,苏家当时的嫁妆准备了两百台,已经够多了。”

“与苏家无关,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苏伯然摇了摇头,“你母亲快要临盆前找到我说想给你留下嫁妆,自己无力保管,便托到我身上。她不幸去世后,我便把她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之前借着嫁妆一起送来的。”

苏锦瑟大脑空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我,我娘,她,她怎么找到你的。”云姨娘去世已经八年了,那个时候苏伯然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怎么会托付到他身上。

苏伯然摇了摇头:“我把她给我的一台箱子,外加之后她去世后屋内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一共四台箱子,你等会都带回去吧。”

“你母亲……”苏伯然叹气,“是苏家对不起她。”

苏锦瑟瞳孔微微缩起:“你知道我娘什么事情,她是不是……”苏家人害死的。她嘴角紧抿,强忍着才没有把最后的质问问出。

苏伯然注视着她,一双眼睛温和宽广,好似容纳了春日暖意。

“我现在还不知,但若和苏家有关,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信我吗?”

苏锦瑟看着他,注视着他无畏的双眼,一时间心乱如麻,完全不知如何开口。

“我会自己查的。”苏锦瑟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淡无情在耳边回荡,“不论和谁有关,我都会自己去查明白,不需要任何人给我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自己房顶塌了,我家附近有个毒王从重灾区回来一声不吭,隔了十四天才去医院,然后隔离然后今天确诊了,就在我家隔了一条街,呜呜呜,我废了,不知道明日zf会做什么处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