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元是良姨娘亲子,良姨娘在云姨娘死后,对苏锦瑟一直照顾颇多,甚至挡了不少风雨如今良姨娘不在独留幼子一人于世,所以对苏季元的生日,苏锦瑟很上心,一早就开始琢磨送什么合适。
她特意从库房册子上精挑细选,这才拿定了礼物,一块和田冰河深处出来的羊脂灵玉籽雕琢而成的卧龟吊坠,模样小巧精致,雕工栩栩如生,最重要的是入手温而不凉,给小孩子极为合适。
“剩下的也都仔细打包起来,下午一并给人送去,再叫厨房准备奶酪和蛋挞也一起送过去。”苏锦瑟一边指挥着宫女把其他礼物也都收拾起来,一边对着翠华说道。
“娘娘,这事厨房新做好的蛋糕。”如意捧着厨房新鲜出炉的蛋糕入了屋内。
蛋糕是苏锦瑟口头叙述理念,厨房实际操刀苏出来的东西,厨房做甜品的大厨终于得了机会,磨拳擦掌,一定要在娘娘面前大展拳脚,带领手下十来位小黄门,花了三日终于磨出这个东西。
这是一个两层水果蛋糕,蛋糕坯柔软蓬松,雪白的奶油抹在表面,用各色糖酥做成的小圆豆洒在切片水果的表面做装饰,最上面是一层鲜艳欲滴的草莓点缀着。
苏锦瑟眼睛一亮,这个蛋糕已经和她记忆中的生日蛋糕相差无二,蛋糕圆润平整,奶油绵软浓郁,等蛋糕放在自己面前,蛋糕特有的奶香和焦香芬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娘娘可觉得满意?”如意的视线落在蛋糕上舍不得移开,精致美丽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多看几眼。
翠华惊讶地喊着:“好好看,感觉很新奇。”
“切一块来吃。”苏锦瑟看得眼馋,口水都不由咽了一下。
“这个怎么切着吃,厨房的师傅给了羊皮袋,说是可以套在手上抓着吃,和吃饼一样掰着吃。”如意发愁地说着,其实这样吃实在不好看,但大厨也没想出要怎么吃,只好参照隔壁做饼的吃法。
苏锦瑟恍然大悟,这里没有塑料刀,那壮硕菜刀切东西画面太过奇怪。
“用手吃,蛋糕会便得很难看啊,坑坑洼洼的。”苏锦瑟看着蛋糕发愁,东西就到嘴边了可还咬不下去,多抓心啊。
“不如跟吃芸豆糕一样,用鱼线绞着吃。”一直不说话的吉祥笑说着,“这蛋糕高,用刀或者手都不方便,鱼线锋利轻便,切起来也方便,也不会破坏形状,便是要吃也可以放到碟上吃。”
苏锦瑟连连点头:“对对对,有理。”
如意也俏生生地夸了声吉祥,立马去厨房要跟干净的鱼线和碗碟筷子。
蛋糕很快就被切成好几份,如意动作麻利地用切出来的蛋糕放到碟上,苏锦瑟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入口即化,香而不腻,奶味芳香。
“好好吃!”苏锦瑟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中的蛋糕,对着翠华几人说道,“再给我切两块,一块用冰块镇起来,中午给殿下送去,其余的你们拿下去分了吧,这东西容易坏,赶紧吃,然后和厨房说一声,小九生日的时候就准备这个,表面可以一层奶油一层水果片,口感更佳酸酸甜甜一些。”
如意小声耶了一声,被吉祥瞪了一眼,眼珠子一转,对着苏锦瑟讨好地笑了笑,“娘娘最会心疼人了。”
“油嘴滑舌,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苏锦瑟挥了挥手,神情倦倦的,真像太子说的,春天犯困夏天打盹,苏锦瑟的睡意说来就来。
“娘娘,这个月太医的平安脉还没请,可要这几日请来。”出门前,吉祥低声询问着。
罗汉床上,苏锦瑟一本书盖在脸上,一只手耷拉在一处,落在日光下,晶莹洁白如玉发光,只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书后传来:“不用了,下个月一起吧。”
吉祥还想说什么,就见如意和翠华顶着那蛋糕撒欢一样跑了,眉心一跳,咽下口中的话,起身告辞,追着如意去教训了。
三日后,苏锦瑟带着吉祥如意和点翠奉茶除了东宫,翠华和雾水就留在东宫看守。
司棋司画事件后,温嬷嬷和王嬷嬷连同张如九又理了一批内外殿的丫鬟黄门。
她身边的丫鬟抓出不少说不清关系的人,两个不起眼的大丫鬟也有波及,她索性大刀阔斧把那两人也都赶出内院,之后也不填补空位,就这八个压阵,严明人少好管理。
出门队伍浩浩荡荡,大小婆子丫鬟就有四车,厨房的小黄门像是抱着祖宗一样,抱着一个精致的大盒子,连走路都不敢迈开走。
声势浩大除了东宫,入了玄武街,来仪殿那边小黄门去禀告的时候,杨贵妃正站在屋檐下逗着笼中的鸟雀,鸟雀娇俏可爱,拖着长长的尾巴站在栏杆上,绿豆小眼黑亮无辜。
“太子妃刚才又出门了,看方向是去苏家大郎君在汴京购置的院子去了。”小黄门跪倒在台阶下口齿清晰地说着。
“这不到十天的时候,去了两次,还有一次是兴师动众地抬着箱子出门,就是为了给一个庶子过生辰。”
杨贵妃不屑地笑着,艳丽的眉峰不屑地下垂,小拇指上的黄金雕花镂空指套微微翘起,一旁伺候的丫鬟立马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逗鸟棍。
孟嬷嬷半弯着腰,扶着杨贵妃的手让她移步到一旁的软椅上休息着。
“病愈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找个招呼,乡下地方上不得台面。”杨贵妃眉梢眼角俱是冷笑,接过嬷嬷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手指一翻,猛地把茶盏摔在地上。
青瓷牡丹花纹茶盏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水波四溅,染湿了台阶下跪着一人的衣摆,碎片落在她的不远处,细碎的残渣划过她的手背,瞬间流出一道血来。
底下的人跪倒一片,以头磕地颤颤巍巍,不敢多言。
杨贵妃沉默地盯着那片水渍,许久没有说话。
“景怡,是何人惹你生气,我一定要他好看,给你出气。”窒息的沉默间,官家爽朗的声音突然在宫门处响起。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来仪殿的人高声喊着。
庆延帝身穿玄色常服快步而来,目不斜视地越过那个抬起头殷勤看着他的女子,直朝着杨贵妃而去,见她阴沉的脸忙不迭地安慰着。
杨贵妃见状嘴角泛起冷笑,见官家来了也不起身,只是半倚着身子靠在栏杆上,半捂着脑袋:“昨日受了风寒,不便起身,还请三郎恕罪。”
庆延帝一脸心疼地把人搂在怀里,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发:“这些奴才是这么照顾人的,要好好教训他们才是。”
底下跪着的人连忙讨饶着,欲哭无语。
“怪他们做什么,他们待我好得很。”杨贵妃靠在官家怀中,掀开浓密的睫毛露出的一双媚眼此刻冷冷地看着地下跪着的人,冷淡说着,“三郎的狠心拿下人出什么气。”
被她盯着的女人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是我的错,我昨日不该与你赌气,别气了,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哪里比得上你的,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要心疼了。”
杨贵妃嘴角微微弯起,如水双眸居高临下地睨看着面无人色,跪倒在地上的人,最后冷冷地移开视线,闭上眼靠在庆延帝的脖颈间温存。
“这是三郎说的,三郎可不能负我。”杨贵妃娇嗔着,声音轻柔又甜腻,可日光落在半边脸颊上照出的是冷漠无情的神情。
看不清她脸色的庆延帝听得心都化了,抱着人直哄着,甜言蜜语,柔情小意,谁敢说这是朝臣眼中阴晴不定的管家,直到两人入了殿内,也没有再看一眼跪下的女子。
“回去吧。”一道身影挡在浑身冷汗的女子面前,那女子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了一会这才看出眼前的人是谁。
是管家的奶嬷嬷——莱嬷嬷。莱嬷嬷在宫内可是传奇人物,请辞回乡后又突然莫名回宫,不仅没有失宠,依旧深得官家信任,宫中谁不敬佩。
她张了张嘴,才发现在太阳下跪了两个时辰,喉咙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惶恐不安又怯懦可怜,一双杏眼失神落魄地看着紧闭的殿门。
“送曹贵人回去。”王嬷嬷挡住她的视线,视线落在她受伤的手上,冷淡地说着。
一旁的丫鬟粗鲁地把人扯起来,拉着人就往门口拖去。
“往常都是要跪倒大中午的,现在还差一个时辰呢。”孟嬷嬷站在屋檐下冷笑,“莱嬷嬷就是心善。”
莱嬷嬷面无表情,不于她争辩,走到另一侧的殿门口站着,等待官家传唤。
孟嬷嬷见她又是如此,一副不屑与你多言的样子,脸皮一抽,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宫中嬷嬷成千上万,但第一的位置只有一个。
之前莱嬷嬷未走时,仗着是管家的奶嬷嬷,一直是领头人,可后来明明年纪大了请辞回乡,自己才真正做了半年的大嬷嬷,不曾想竟然杀了回来,还把官家哄得团团转,破格赐了她紫衣金腰带,生生顶走了她的位置。
好不容易熬出头,如今又被人压了一头。孟嬷嬷在杨贵妃面前如此得脸,何曾有这样被人打脸,以前对她的温和谦卑再也装不住了,这几个月来摩擦不少,只是莱嬷嬷从不接招。
“还不把这里收拾起来,没用的东西。”孟嬷嬷不敢对莱嬷嬷撒气,就对着底下的丫鬟黄门低声呵斥着。
莱嬷嬷恍若未闻,半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边苏府难得热闹起来,苏季元穿了一身新衣服,兴高采烈地跟在苏伯然后面当小尾巴,斐善和嫉妒地浑身不是滋味,慢溜溜地跟在苏季元后面,絮絮叨叨着。
“你哥不理你,你这个跟屁虫怎么这么卑微啊。”
“你哥也不理我,所以你别老缠着他。”
“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
“你哥坏得很,故意不理你的,你赶紧跟我走。”
苏季元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听见,还是一脸傻笑着跟着苏伯然跑前跑后。
其实今日苏季元生日,苏伯然并不打算大办,只请了几个好友来庆祝一下。奈何现在苏伯然实在太火了——太子妃的大哥,又是新晋状元,前途不可限量,多得是人想要打交道。
哪怕苏伯然明确了不备席面,还是有人派家中仆人源源不断来送礼,表达礼轻情意重的意思,连带着苏季元从早上就被人夸到现在,夸到害羞就抱着苏伯然的大腿躲在后面不说话。
“走了一上午也累了,让斐哥哥带你去玩一会。”苏伯然抱起苏季元哄道。
苏季元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亮晶晶的大眼睛笑说着:“不累!”
他已经能简单清晰地说断句了,喉咙恢复大好,只是之前没说过话,说话不太利索,而且说久了喉咙疼。
“我累了,跟我走,我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礼物,你竟然看也不看一眼,就知道跟着你大哥走,小狼崽子,我生气了!”站在后面斐善和气极,把人一把抱走就跑。
小九抱着他的脖子,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家大哥。
宴席选在中午,就开了两桌,苏锦瑟是内眷不便出席,只高调送了礼物,自己却是带着蛋糕偷偷冲后面进去。
等他们散了宴,斐善和带着小九兴冲冲地摸了过来。
“我听怀识说你准备了没见过的东西,上次那个名字奇怪的蛋挞还不错。”他也就仗着是大人,哄骗懂事的苏季元,十个吃了八个而已。
斐善和毫不心虚,是以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的巨大盒子,眼睛一亮。
苏锦瑟把小九抱过来,颠了颠体重,笑说着:“倒是有些重量了。”
小九有些羞赧,小声询问着:“很重吗?”
“不重,男孩子这么小,打人都只能给人垫刀。”斐善和扭头厉声说着。
“什么打不打人!斐善和,你别教坏小孩啊。”苏锦瑟奔溃地喊着。
“不打人,不打人。”小九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安慰着,“他,也不打人,很好的。”他指着斐善和细声细气地说着。
斐善和因为苏季元维护他,得意极了。
苏锦瑟捏了捏小九的脸:“不说这些了,翠华,给他们长长见识。”
翠华在一旁早就憋不住要笑了,动作利索地打开盒子,盒子也是特质的,只要开了盖子,盒壁的四块木板就会自动呈莲花状散开,露出了里面精致香甜的蛋糕。
“哇。”苏季元和斐善和没出息的齐齐哇出声来。
吉祥拿出早已准备好鱼线把蛋糕切出一块,放到小碗碟里,递给苏季元和斐善和。
“有点甜,不过小孩一定喜欢。”斐善和吃了一口评价着,他看了苏季元,只见他大大咬了一口,鼻尖上都蹭上一点奶油。
“好吃!”苏季元一张脸都好似在发光。
斐善和虽然说是小孩吃的,自己吃的也不少,半个蛋糕都进了他肚子、
“给大哥留点。”苏锦瑟无奈地说着
“给我留什么。”送走了全部客人的苏伯然笑着入内。
吉祥手脚麻利地又切了一块递给他,脆生生地说着:“娘娘让厨房做的蛋糕,说是给九郎君过生辰的时候用的。”
苏伯然用筷子挑了点奶油,笑说道:“滑而不腻,甜而不涩,有点像奶酪倒是浓稠了一点,里面晃晃的是有蛋味,是鸡蛋和面粉烤制出来的。”
苏锦瑟是见过古代知识分子的厉害,蛋糕本就是不复杂的东西,被他们一说更显得简单,自己刚才的炫耀也是多余,连忙打住:“别说了,大哥你爱吃我把配方给你。”
“我看小九爱吃,你看他这张脸。”斐善和笑说着,指着苏季元笑得前仰后合。
苏季元懵懂茫然地抬起头来,只见一张小脸沾满了奶油,鼻尖嘴角甚至连额头都是奶油的痕迹。
如意拿出帕子给九郎君温柔地擦着:“郎君可以用勺子吃。”
小九乖乖地坐着,乖乖地点头。
等屋内的人吃饱喝足,小九倒在斐善和怀里困倦地眯着眼,斐善和抱着人去午休。
屋内只剩下苏锦瑟和苏伯然对坐着,桌面上是一片狼藉的蛋糕,坐着的两人却是干干净净。
“你不是爱吃甜食吗,今日怎么不吃。”苏伯然率先开口温柔地问着。
苏锦瑟闻言,长叹一口气:“大概是夏日了,吃不下这些甜甜的东西了。”
两人又陷入沉默。
“你之前不是说有话与我说吗,不妨现在来问。”苏伯然又一次打破沉默。
苏锦瑟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下,露出苦笑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我满脑子问题,也有满肚子怨愤。”
“那便一一对我说。”苏伯然看着她,目光温和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打奶油真的很费劲,我强烈推荐买个电动的,虽然我的蛋糕是一个糊糕,但我很自豪2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