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父亲

慕松一身昂贵打扮,最低物件报价也在六位数以上,一直到站在花店门口,也不敢相信昨天见着?的那个omega是个初中毕业的帮工。

未婚,农村户口,文化水平低下,工作卑贱。

偏偏她还姓慕,二十岁,出生地也对得上,生母也对得上,所有的开?始都对得上,所有的后?来他都不满意。

多少年没来过这种地方,慕松早就忘了,要不是水蓝为?了沈沉,专门把求婚放着?城市里,而他又为?了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给?个面子出席,不然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不扎眼?的城市里。

街边白色墙体上满是暗黄色污秽,劣质油漆一块一块崩裂,已经剥落的、半悬着?还没有落下的、顽强贴着?的,一齐组成难以入眼?的肮脏落后?景象。

周边商家?高声尖锐的笑,聊天八卦,鸡毛蒜皮一些小事翻来覆去?地扯。

价格低廉的轿车嘣嘣嘣摇晃着?开?过,水泥铺成的公?路被压得稀烂始终没人修整。

乌鸦盘旋在天上,呱呱叫着?,厄运一般,就连天空也要更昏暗一些。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她为?什?么能忍受这样的环境?

慕家?的人都是高贵的。

她作为?意外的私生子,果然是个让人难以忍受的意外。

慕松昨天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么一点点怜悯愧疚,在这时消失殆尽。

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你这人奇怪啊,要买花就进去?,站这儿杵着?不打扰人做生意?”

他朝隔壁大姐抱歉笑笑,眼?里却全是倨傲的不屑。

推开?门,灯光不够明?亮,乱七八糟的颜色不伦不类,刺鼻的野花味道与这环境一般俗气。

在他看?来狭小异常的一家?店,甚至没有平常吃饭应酬随便去?的一家?酒店宽敞。

怎么会在这里上班,她究竟是怎样才能忍受受命于人的卑屈。

慕松眉头紧皱,木着?一张脸朝柜台望去?。

慕星昏昏沉沉正在打瞌睡,听到开?门声才急急忙忙抬起头,迷迷糊糊地问好:“你好。”

“需要买点......”她抬起头看?到昨天那个alpha。

仿佛技艺不精的乐师击鼓,心脏跳得乱七八糟,眼?眶没有缘由地泛酸,脑袋一片空白。

他是谁。

慕星可能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他们长得很?像。

这是两人在昨天第一次见面时同时意识到的,不争的事实。

在那之?前?,慕松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个这样......丢人的女儿。

还是个omega,一件件衣服叠着?穿,上不了排面,很?不得体,又瘦得像根草似的,死人一样的脸色,萎靡不振的样子。

她所有的性质,都是从前?乃至现在的慕松厌恶且看?不起的。

这种人,怎么就会是他的女儿,虽然只是私生子,并没有得到他的认可。

慕松依旧认为?自己的一世英名,可能会因为?她而出现裂缝。

全怪那个自作主张的女人。

当初一声不吭地离开?,没想到是因为?怀孕了。

相处快十年,她果然了解他,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这个丢人的女儿就不会出现在这世上,能省去?很?多麻烦事。

慕松眼?里的厌恶和烦躁没有一点掩饰,就这么毫无遮拦地直接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慕星。

他觉得恶心。

慕松的眼?神和乡下那些村民?一样,甚至更要鄙夷一点。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成为?事实的一切,并不全都是她的错。

慕星从前?也幻想过被亲人找到的场面,被流浪狗追着?咬的时候,被孤儿院赶出来饿得翻垃圾桶的时候,被众人言语恶毒地骂私生子的时候,从有记忆开?始,她一直都在幻想,甚至一度成为?了支撑她咬牙坚持下去?的唯一念想。

她想过,如果能够抱抱她,说一句“辛苦你了”,她就能完全原谅他们这二十年的不闻不问。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她有这么恶心吗?

慕星想起一路上遇见的那些同样对恶意不加掩饰的人。

她好像是挺恶心的。

这是她的错吗?

冰凉的液体落到手背上,怎么又哭了,她怎么老是哭,怎么会这么讨厌,好烦人,就连她也很?讨厌自己。

慕星别开?脑袋,浑身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脑袋里浑浑噩噩的意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好烦啊,她怎么会这么烦人,又蠢又恶心,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为?什?么她一直活到了现在。

竟然还哭,明?明?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好哭的,自己长成这样,丢人现眼?,还好意思哭。

慕松嫌恶地皱皱鼻子,忍不住“嗤”了一声。

她真的好恶心啊。

慕星哭得颤抖,难以抑制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慕松觉得很?烦,从没有人敢像她这样在自己面前?哭成这副模样。

乞丐一样的omega,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女儿。

就算是,也将成为?他英明?一生的最大败笔。

可是慕星没有家?人的呵护,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仅仅只是活下来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为?什?么不愿意给?她一个安慰,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慕星哭得想吐,肚子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不管是右上腹还是小豆芽都在疼,不如就这么死了好了。

不被期待的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让人恶心的笑话。

可是小豆芽.......

“啧。”慕松极力压住不耐烦,“再哭我就走了。”

自己不努力造成的后?果,哭有什?么用?

他年龄也不小,竟然天真地以为?努力可以等价交换到一切。

慕家?一直被认为?是最高贵的家?族,从古自今,已经很?多年了。

慕松轻轻一勾手就能得到的东西,他以为?这是努力的收获。

就像读书,他的身份让他只用读书就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他的家?族代代往下传的基因让他比所有人都学得轻松,接手家?族的事业,他只需要顺着?经验继续,就能取得成功。

他以为?这就是努力,以为?只要像他一样努力,就能到达他这样的高度。

他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努力的人,会熬夜学习,也会挤出休息时间办公?,常常忘了吃饭,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娱乐的滋味。

他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坐在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办公?,有空调暖气,四季适宜,人人为?他让路铺路。

而慕星光是活着?就很?困难了。

她很?喜欢学习,遇见奶奶之?前?,偷着?□□跑到镇上小学教室门外蹲着?偷听,就算被发现,一开?始斥责两句,道个歉也能继续。

后?来学生家?长听说有个流浪街头的野孩子天天和自家?小孩一起听课,接二连三来找慕星麻烦,最严重的一次把她手打折了,因为?没有得到医治,自己随便固定?了两下,到现在都还有后?遗症。

慕星依旧听着?课,躲躲闪闪像条狗,遇见奶奶之?后?才正常上了学,成绩还不错,考上了初中。

奶奶去?世以后?,她又回到了野孩子状态,有一片花田,需要每天打理,她白天上课,晚上放学干完活才去?做作业复习预习,把休息时间压榨到五小时,四小时,最后?只剩三小时。

然后?是病情爆发,有一段时间行尸走肉似的,什?么都无法被大脑提取,她被困在白茫茫的自我世界里,算是一种保护。

后?来自然没上成高中,成为?村民?口中的傻子。

可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了,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不是一点点安慰,作为?她所遇见的第一个亲人。

真让人失望,不管是他还是自己。

“还哭?”慕松听着?她的哭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我走了。”

烦死了。

慕星急忙收声,哑着?声音道歉,“对不起。”

畏畏缩缩的,慕松听着?就烦。

他气冲冲地走到慕星跟前?,隔得更近,瘦骨嶙峋的omega站在柜台后?面只露出上半身,是让他很?不满意的上半身。

“姓慕?”他用高高在上藐视的语气审讯一般问道。

“嗯。”

慕星悄悄把手放在肚子上,很?疼,小豆芽很?难过。

如果小豆芽被发现,他又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x市出生,omega母亲叫许欣?”

说到许欣,他忍不住再次皱起鼻子。

果然只有恶心的女人才会生下这种小孩。

这种他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都看?不起的小孩。

当学生的时候他就看?不起这种垃圾人,整天不务正业,自食恶果。

后?来长大各自阶层不同,这类人早就没资格出现在他眼?里。

可为?什?么他的女儿居然是和他们一样,畏缩无能,什?么都低人一等。

太让人失望了。

“我......”慕星尽量收住哭腔小声道,“.......不知道我的母亲叫什?么......”

她这么说,心里存了一些幻想,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就好了。

“那为?什?么姓慕?”

慕松认为?她在撒谎,既然不不知道母亲是谁,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姓什?么。

“......有一块玉。”慕星低着?头,“上面刻了字。”

捡她的那个孤儿院护工说那是小篆的慕字,所以她就姓了慕。

好歹了有一个姓。

这是慕星最喜欢的一部分,一个继承自亲人的东西。

她没想到将来的今天会这样。

“玉在你那里?!”慕松忽然大声质问,伸出左手揪着?她的衣领,差点把人拽得撞到柜台上。

慕星护着?肚子踉跄好几步才堪堪停住。

“许欣那个贱/人!”

那块玉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东西,传给?继承人,对于慕家?所有人来说意义非凡。

当初慕松弄丢了玉,差点被家?族除名,后?来大费周章用了好些手段,与诸多旁支撕破脸,才终于坐稳了位置。

慕星被他吓得一颤,浑身冒冷汗。

要发病了。

玉在她那里,慕松告诉自己,温柔一点,还得把玉拿回来。

他深呼吸两下,尽量放轻声音问道:“我是你的alpha父亲。想和我回家?吗?”

“我们家?很?有钱,有很?多钱,足够让你这辈子都不用努力,不用像现在这样.......”

像条蛆一样活得卑贱。

慕星想要的不是钱,她缺少的也不仅仅只是钱。

“回家?.......回家?的话.......”她抬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可以爱我吗?”

她看?到慕松愣了愣,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

爱?

爱是什?么?

爱有什?么用?

把爱挂在嘴边的都是人生的失败者?,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她果然像她母亲那样,满脑子的情情爱爱。

都是一样的恶心。

玉在她那里,慕松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温柔一点,温柔一点。

“可以啊。”他挤出一个僵硬虚假的笑,就像是伪装成菠萝蜜的臭榴莲,“把玉给?爸爸,然后?回家?,大家?都会爱你的。”

才没有人会爱她这么个贱种,慕家?的人都是高傲的。

慕星听他说要玉,抱歉地说:“玉被我卖掉了。”

有一次冬天下了雪,她发着?高烧想去?桥洞避避寒,那时候的桥洞堆了很?多烂木头和秸秆,相对于毫无遮挡的街道要暖和一些。

一个乞丐不让她进去?,说是先来后?到。

当时慕星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所有感觉都在慢慢消失。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了活下来,她把玉给?了乞丐,她不知道那块玉有这么值钱。

要是当时没把玉换出去?就好了。

冻死在街道上,好像也挺好的。甚至赶在认识羊羊的前?面死掉,唯一一个会为?她伤心的人也没有了。

“什?么?!”

慕松听到她说的,几乎快要被气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往后?使劲一推,人也跟着?压上来。

慕星被他抵在墙上,后?背撞得生疼,他的身体压在肚子上,疼得慕星倒吸一口凉气。

慕松感受到腰间压着?的凸起,一顿一顿地将目光往下移。

那是什?么?

他看?到了小豆芽。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个夹子和没上差不多ヽ(≧Д≦)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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