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庭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身上的寒气却在慢慢积攒,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此刻的愠怒。
他给赵家面子才肯出席这场拍卖宴,但这个脸面赵家若是不想要,那他自然也不会再对着赵家客气!
“赵老先生,好久不见。”正当江鹤庭冷嗤一声,欲想反击时,却被身后一道年迈却富有震慑力的声音打断。
来人正是江老夫人,江鹤庭的奶奶。
江鹤庭转过身,下意识将闻听往身后挡了挡,“老夫人您怎么来了,也不见您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好去老宅接您啊。”
“哼,我可不敢劳烦江总,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是管不住你了,从年关到现在你可是一次老宅都没回去过。”江老夫人脸色不算好,话里却是亲昵的打趣。
在场的众人都能从她的话里听出,这位江老夫人对眼前这位孙子有多看重。
江鹤庭没说话,江老夫人也不愿在外人面前多谈论家事,只是递给他一个眼神,后者微微垂首,带着闻听进了拍卖厅。独留两位老人在原地,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般,聊天热切。声音渐远间,还能听见二人的笑声。
剑拔弩张的氛围散去,在场众人也恢复往常。毕竟江赵两家都是这名流贵族圈里一等一的权贵,他们还不敢轻易把两家的闲话一直挂在嘴边,不然哪天怎么破产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可以预测的是,过了今晚,江氏集团的总裁江鹤庭与赵家老先生因为一个女人在现场公然对峙的话题将会在名流圈掀起好一阵风波了。
而闻听作为话题中心人物,也绝对会被送上风口浪尖。
那些欲想与江家联姻结亲的名媛,恐怕会变得更加疯狂。
闻听也意识到这一点,她只觉得头疼,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关家那两姐妹不是也来了吗,别说他人,就这二位祖宗要是找她麻烦,就够她应付一阵子的。
早知道会这么倒霉,她就不该轻易答应。
怪她没问清楚,若是早知道是赵家主办的拍卖会,她死也不会踏进这会所半步。
“你跟赵志敬有什么过节?”江鹤庭睨了一眼身边眉头紧锁的女人,不经意地问道。
闻听下意识愣了一瞬,脱口反问:“你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事?”
江鹤庭快要气笑了,他堂堂江氏总裁,一天到晚单工作都忙不完,他还有闲情雅致关心睡在身边女人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这女人可真够自作多情的!
对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只管让他心情和身体愉悦就行,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江太太,当成他的真爱了?
好笑,他怎么就该知道她的所有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
“哦。”她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仿佛江鹤庭知道与不知道都没所谓一般,那只是她的随口一问。
闻听的冷淡反应落在江鹤庭眼底,却更让他烦躁,他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随便你,爱说不说的。”
“也没什么不能说。”闻听叹了口气,笑里却带着几分无奈,“他是我外公。”
“什么?!”江鹤庭纵使再见多识广,听闻这个消息,还是惊讶住了。
闻听却耸耸肩,“赵志敬把我妈的存在一直视为一个污点。尤其是当年,我妈刚认识我爸爸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赵志敬看不上我爸,本来赵志敬就对我妈这个私生女的存在不满意,她又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嫁给一个穷小子,赵志敬更是大怒。”她语气平静,仿佛她话里的人与她无关紧要般,“我爸创业阶段,赵志敬没少给他明里暗里使绊子。直到有一次关键节点,有个大项目,只要谈下来我爸就能取得初期的胜利。结果去谈判那天,京都下了暴雨。我爸和我妈却不想放弃,于是顶着暴雨上了高速,出了意外。两个人都进了医院,生死未卜,赵志敬是医院唯一一位能联系上的人。可能是看他俩太惨了,动了恻隐之心吧,从那之后赵家就再也没阻碍过他们。但是也从来没承认过我妈的存在。”
闻听越说,声音忍不住越冷。
闻家出事时,妈妈带着她去赵家求过人。
她只记得当时,那个瘦弱的女人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求着她的父亲。
可是赵志敬怎么说呢。
他说,自作孽不可活,赵家的所有都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闻听垂眸,将眼底的阴冷掩饰住。
其实说实话,她真的不怪赵家不帮忙。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更何况她妈妈本来就是赵家不待见的私生女。
只是,赵志敬这个人太拧巴!
闻家倒塌时,他袖手旁观,再见面时他分明可以装作不认识她。
凭赵家的如今的势力,若真不想和她扯上关系,把她视作蝼蚁就好了。
何必屈降尊贵,把她骂一番对他有什么好处。
闻听觉得,赵志敬就是越老越糊涂!
“委屈你了。”江鹤庭见她垂首,心头一动,还以为她是伤心的厉害。
闻家败落,赵家却不认她,她孤苦无依,确实过的不容易。
他一直厌恶闻听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冷漠,但是现在看来,这像是她的自我保护的一种反应,他该多怜惜怜惜她。
毕竟,离了他,闻听是半分依靠都没了。
江鹤庭咂舌,虽说为了江氏,他与其他家族联姻是迟早的事,但是联姻后把她养在身边,倒也未尝不可。
闻听眼皮一跳,她心底疑惑。
委屈?有什么可委屈的?
在乎才会有别的感觉。
她从来没把赵志敬放在眼里过,即使是她血缘上的外公,但在她眼里看来,他就是个陌生人。
不过是嘲讽她几句。
她是生气,不是委屈。
但江鹤庭说什么就是什么,闻听没傻到跟他因为这些小事乱犟,只是胡乱点点头,转移了话题,“咱们的位置在哪儿?拍卖号是几号,待会我看到喜欢的,也可以叫价吗?”
江鹤庭被她话中的“咱们”二字取悦,笑意深了几分,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宽容。
“只要你喜欢就好。”江鹤庭带着闻听在最前排落座,将叫价的号码牌递到她手里,在她掌心挠了两下。
很快,拍卖会开始。
听着各种收藏的介绍,闻听都兴致缺缺。
不过寻常玩意,一分新意都没有。
“接下来这件收藏,是一位叫楚钦的先生带来的,是晚唐时期一位画家的封笔之作。”拍卖师声音洪亮地介绍着下一件的拍卖品。
原本困意袭来,撑着脑袋都快昏昏欲睡的闻听却猛然惊醒。
像有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般,闻听的脑子“轰”地炸开。
她指甲一颤,连带着整个单薄的身体都禁不住跟着颤栗。
闻听咬紧牙关,才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失态。
她死死的盯着台上,鬓边散落的头发挡住她红的滴血的双眸。
楚钦!闻楚钦!
她找了他那么久,他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