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咬痕

*

再来到这个地方,已是熟门熟路。没顾迎接服务生的热切问候,夏仅直奔总吧台:“我找江天扬。”

也不是每个服务生都知道他们boss的大名,比如眼下坐在台后的这两位。两人眨眨眼,对视一眼。夏仅扶额,急躁的心情才算缓解些:“我想找一下……你们经理?”

几分钟后,经理带夏仅来到顶层房间,也就是江天扬、李铭启他们那帮人常待的地方。他已经很谨慎地和李铭启通过电话。听说是夏仅,李铭启当然同意她上来,但没立即说江天扬的事。

厚重门一开,里面斑驳的灯光和刺激神经的音乐一并漏出来。经理见状就走了。夏仅并不进去,扶着门,往里探头瞧了几眼。目光越过李铭启,很有目的性地冲着某个方向:“我找江天扬。”

“他不在这儿。”李铭启说,“他住院了。”

这消息简直晴天霹雳,是夏仅琢磨了许多种可能也没猜到的结果。

江天扬那么个雷打不动的人,很难被和医院结合在一起。不过也不一定……“他又和人干架了?”夏仅仰起脑袋,看着李铭启。

“你真可爱。”李铭启以夸为讽,淡淡说,“其实我们江爷不怎么动手。”

“我上次明明看见了。”

“因为我是他的心肝小宝贝。”

“……”

“逗你呢。”李铭启才正经些,“因为他一动手事就要闹大,警察二话不说只带他走,这是家里防他惹事定下的。”

“哦……”夏仅若有所思点点头,“挺好的。”

“其实他一直有胃病。”李铭启才悠悠地说到正题,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今天忽然犯病了,就去医院做了个手术,这会儿应该醒了,你不来我真的忘了。”

不愧是江天扬的好兄弟。夏仅心里吐槽,面上十分平静地看着他。

“走吗?”

*

玉镇不大,好的医院就南边这么一家,夏仅第一次来。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不如北城处处灯红酒绿,霓虹闪烁,四下望去十分空旷。天幕延展得很广,没有被各种灯光染上的彩。其上缀着几颗从前很少见的星子,清晰、亮眼、夺目。

李铭启停好车,夏仅一边跟他走,一边抬头望望天。手里提着慰问病人的果篮,李铭启从Kingdom拿的。

医院建筑气派,甚至还很豪华。人根本不多,显得十分冷清。要是环境再富丽一点,倒像个挺高级的疗养院。跟李铭启乘着电梯走了一段,夏仅站到一间VIP病房前,感觉这层根本就没什么人。

李铭启从门玻璃往里望了望:“醒了。”

两人走进去,江天扬正靠在床上,眼睁一半,一副刚睡醒的表情。

“……嗨。”夏仅跟在李铭启身后,一手提着果篮,另一只手冲他挥挥。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来。

江天扬目光慢慢有了焦点,先是睨了眼夏仅,而后滑到她手中的果篮——“这特么是用Kingdom果盘装的吧?”

“不关我事。”夏仅急忙甩锅,指着李铭启,“他拿的。”

“……反正都是水果,心意到了就是。”李铭启反应也很快。

VIP病房里就一张床,其他设施应有尽有。李铭启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和江天扬说话。夏仅参观似地在屋里踱了几圈,觉得还不错,帮江天扬拉上窗帘,慢慢回到床边。从果盘,哦不,果篮里挑了串葡萄出来,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吃。

听两人交流,手术也不大。江天扬胃病也不重,但是是长期性的,不是一个手术就能根除得了。总的来说就是很磨人,夏仅叹了口气。

李铭启却误解了这声叹气的含义,自以为很有眼力见地起身:“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不耽误你休息了江爷,有事找夏仅。”

“他还用人陪啊?”夏仅脱口而出。

“你忍心吗?”李铭启说走就走,现在都已经打开病房门了。他回头看一眼坐在沙发上愣神的夏仅,满脸写着对她良心的评判。

“……我靠。”

门应声而关。

“那我住这儿啊?”看李铭启决然地走了,夏仅看一眼一直在病床上半睡半醒的江天扬。

江天扬没应,她很主动地坐到李铭启之前的位置,在床边撑着脸跟他说话:“讲实话,老江,你挺会挑时候做手术的,开始放十一了。”

平时就算了,放十一,她不太愿意在宿舍里住七天。本就想问问江天扬自己能不能去Kingdom,在他那舒适的小阁楼里待一待,谁知道这货直接进医院了。

江天扬没说话,也没反应。他一直半靠在床上,一副半睡不睡的模样。也不是真的困,看起来挺漫不经心。

“你为什么不玩手机?”夏仅看到他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起来,在手上转了转,熟练地划开。各种消息都炸了。她打开微信,她放学时发的那几条“求救信号”都是未读。忽然又注意到他给自己的备注——小网红。

“……”

还挺幽默。

“不玩手机。”他懒懒地说,“影响恢复。”

“太听话了吧。”夏仅赞叹。

“给你读读消息?大佬不用处理一下事物?”她又问。

“嗯……”江天扬低低地应,悠悠一句,“今天不是有人要堵你吗?”

“……我逃出来了。”提到这个就来气。但一看眼前这位虚得连脾气都小了一半的江天扬,夏仅又觉得心里那股气消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付寒的。

还很委屈。

“你把床给我让一半呗。”夏仅说。这VIP病房的床虽然是单人设计,却很宽,“我有事想跟你讲。”

江天扬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挪到边上。

夏仅把他手机扔到床上,起身走到屋里的柜子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备用的枕头和被子。她抱了一床扔到空出的小半张床上,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出来后关了屋里所有灯,脱下外套,缩在被子里面。

“我跟你讲件事儿。”她重复,“我放学被付寒逼着去他家吃饭了,因为他姨妈要来。”

“哦……”黑暗中,江天扬声音更加低沉立体,且就在耳边,散漫地飘开,“你的意思是——我被绿了?”

“也没有。”夏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就是单纯吃顿饭而已。不过后来,他又把我拉到他房间去——我真的觉得他有病。他跟我讲什么婚约的事,又把我给按到墙上,我——!”

江天扬笑了。

他竟然笑。

夏仅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老是像看戏一样?他要是真对我做什么,我现在都不想活了。”

话落,房间里很寂静。江天扬沉沉地说:“他不是你未婚夫么。”

“你可别说了!”要不是考虑刚做完手术,夏仅真恨不得上手拍他,“我真的觉得自己悲哀死了,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订婚?我妈平时连关心都不关心我几句,却把我整个人生都给定死了。而我只想当个平平无奇高中生,做自己想做的事。”

江天扬被她的“平平无奇高中生”给逗笑了:“你想做什么?”

想了半天。

“我哪知道。”夏仅揪着枕头边,慢慢地说,“至少之前在北城,从不用想这些事,和朋友们玩得也很快乐。我钢琴跳舞什么都会,以后也不会太苦恼……说真的,如果真能当个网红也挺好的。最主要是,我喜欢到处玩,你知道那种到处旅游的网红么?”

“……我快听睡了。”

“……”

“好吧。”

“在学校没人和你说话么?”

“……”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夏仅摸出他手机,放在眼前看:“我帮你看看有没有重要的消息吧。”

打开微信,多是些关心他的,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最后,她注意力才放到好友申请上:“没想到你还能收到个好友申请。”

“什么?”江天扬听夏仅读消息,是真的听睡了,到这儿才清醒些。

“你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夏仅又说一遍,悠悠地点开。看到对方那熟悉的昵称和头像后,又一愣,迟迟按不下那个[接受]。

“是程舞。”

不待江天扬反应,她自己就炸毛了:“我服了,这人几个意思,来撬墙角了是不是!”又抬头看着江天扬,眼里的光很亮:“江爷,我不服,这人绝对看不起你,你是那么好勾搭的人么。”

江天扬却缓缓地说:“是啊。不然我和你算什么。”

夏仅被梗个半死。最后还是点下[接受],呵笑一声:“我看看她准备跟你说些什么。”

江天扬打趣:“你这正室的派头挺足。”

“承蒙夸奖。”

好友申请通过了。

没想到程舞这人效率极高,秒发来一张图片。夏仅都不知道她是不是一直守在手机边上,那可真是太辛苦了。还没点开图片看,一条消息紧接着跳出来:[你女朋友干的好事。]

夏仅:?

什么好事?

这才点开图片。

她心情复杂,又好笑。

图片里是一男子裸丨露的上身,倚着纯白色枕头,同样纯白色的被子半盖在胸前。看起来绝对不是医院,而是宾馆什么的。最明显要属其肩上一块重重的咬痕,红得发紫,还带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