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蹲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论资历,他比江逾白强那么一些。可论捉鬼的实力,江逾白要比他强很多。毕竟,死神家族世世代代都致力于维护死后世界的和平,死神的基因里自然镌刻着与生俱来的捉鬼天赋。这一点,千万年来的辉煌战绩足以证明。
尤里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给江逾白传递能量,试图让他好受些。
与此同时,陷入茫然的江逾白很快想到了三个可能。
第一,这里的阴气太重,伤了他的身体。
死神不怕这些,区区一个松狮山十二霸,成不了大气候。
无稽之谈。
第二,受迟晚晚的影响,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
今天的晚饭是在小区外面的中餐厅解决的,餐厅的卫生状况很好,迟爸迟妈不做饭的时候,他们就会来这儿。以前一次也没中招过,难道今天偏巧就这么倒霉?这个概率很小。
江逾白仔细回想,想到了一个关键点。除了中餐厅的饭菜,迟晚晚还吃了唐晓萱给她的蒸蛋糕。据唐晓萱描述,蒸蛋糕是她妈妈做的。或许是唐晓萱给的蒸蛋糕不干净?可迟晚晚那个铁胃,除非胡吃海喝,一般不干净的食物根本打不倒她。
难道是唐晓萱在蛋糕里下了毒?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江逾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唐晓萱跟迟晚晚关系不错,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过节。
那么,只剩下第三种可能。
根据疼痛的部位以及疼痛出现的频率来看,这像极了女孩子来例假,俗称大姨妈。
在人类世界上生物课的时候,他学过一些生理知识。
女生在进入青春期之后,一般都被大姨妈造访。
有些体质弱的女孩子,可能会遭受难以形容的疼痛。
迟晚晚今年十三岁,也到了该经历那些的年纪。
这么晚了,小姑娘一个人在家,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多多少少会害怕的。
换做平时,迟爸爸迟妈妈在家还好,不怕没人照顾。可要是她求助他,迟迟得不到回应,那她该有多绝望?
想到这里,江逾白禁不住担心起来。
江逾白不敢再往下想,他勒令自己冷静下来。他很快调整好身体机能,将疼痛转移到全身。随着痛意慢慢被分散,他的理智一点点恢复。
“尤里。”江逾白哑着嗓子开口,“扶我一把。”
围观全过程的恶鬼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叉腰,仰天大笑。
他们的笑声凄厉,盘旋在竹林上空,惊扰了不少休息中的飞鸟。
因为跑不出去,临阵脱逃的六只恶鬼又偷偷溜了回来。
十二只鬼排排站好,笑作一团。
江逾白压低声音,对尤里说:“我拖住他们,你现在循着刚刚那六只鬼逃跑的踪迹找。在竹林尽头,有两只A级亡灵。他们被关在一根百年茂竹里,找到算你的。”
尤里轻轻握了握江逾白的手腕,表示自己知道了。
趁着这群恶鬼不注意,他偷偷离开。
恶鬼们笑够了,终于肯停下来。
恶鬼大哥:“你们听见了吗?刚刚那个鸟人说这小子是死神,神还会肚子疼哦,真是笑死我了!”
大头鬼补刀:“大哥,您老已经死了十三年啦,笑不笑死有什么区别?”
恶鬼大哥大大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迷惑,他甚至掰起手指头数了起来,数清楚之后不由得惆怅地叹道:“啊!我已经死了十三年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恶鬼大哥敲了一下大头的脑袋,“重点是,这家伙说他是死神。”
说完,他的目光从同伴的脸上一一扫过,得意洋洋道:“我问你们,你们谁见过死神吗?有谁?”
一众恶鬼摇头跟拨浪鼓似的,颇有节奏和韵律感。
大头鬼再次补刀:“大哥,您这不是废话吗?咱们要是见过了死神,咱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请问您认真想一想,死神会放过我们吗?”
恶鬼大哥:“是哦。”
江逾白:“……”
这群鬼就他是不是死神这个问题,足足讨论了好几分钟。
这几分钟的功夫,尤里已经找到目标并且飞走了。
这群恶鬼并不是穷凶极恶的那种,甚至还有些蠢得可爱。因为注定会消失的恶鬼是没有本体的,而眼前这十二只鬼还呈现着人形的状态。
由此,江逾白推断,这群鬼占山为王,但至今并没有害过活着的人类。
江逾白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他沉思了片刻,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消失。
这群鬼,他下次再来收。
一阵清风吹过,竹林里不见鸟人,也不见刚才那位少年。
恶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都在状况外。
“那小子呢?”
“好像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
“突然不见的。”
“你他妈是在说绕口令吗?能说人话吗?啊呸,能说正经鬼话吗?”
“大哥,可能是幻觉吧。”
“……”
“对了,大头,你把那两个A货藏哪里了?”
“好像是那边,不对,又好像是这边……完了,大哥,我记不清了。我活着的时候方向感不好,死了之后更差了……”
“要你何用?”
“大哥,死鬼何苦为难死鬼?”
“……”
-
江逾白回到迟家别墅的时候,是半夜十二点二十五分。
屋里一片黑暗,清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他轻轻拍打身上的尘土,脱下外面的黑色战袍,露出里面的卡通睡衣。睡衣是迟妈妈买的,跟迟晚晚的是同款。两套七折,四套五折。迟妈妈一口气买了八套,迟晚晚和江逾白一人四套。
江逾白打开卧室的灯,灯光骤然亮起的那一刻,他的余光瞥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身上的衣服跟他的脸色一样难看。
江逾白匆匆撇开眼,拧开门锁,快步走到对面敲门。
房间里没人回应,江逾白推门而入,看见屋里灯亮着,人却不在。
隐隐约约听到有水声从浴室那边传来,江逾白索性使了个隐身咒,瞬移到浴室外。
他没直接进屋,万一迟晚晚没穿衣服,那就尴尬了。
他抬起手敲门,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拔高音量:“迟晚晚,你在里面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听得见就应一声。”
仔细听,除了水声,还有女孩的呜咽。那声音离他很近很近,好像只是隔了一道门。少年缓缓蹲下来,蜷曲的手指在木质门上扣了两下。
“晚晚,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江逾白莫名有些紧张,他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又怕自己那句话说话伤害到她,斟酌了一会儿,他继续道,“我可以进去吗?”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就把门打开一下。”
里边静默了几秒后,女孩终于肯回应。
“不要,你别进来。”她慢吞吞地说着,努力压抑住哭腔,“我好像快要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江逾白坐下来,后背紧紧贴住门,“你才十三岁,身体强壮,胃口还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死?”
迟晚晚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情绪十分低落,“我的身体一直在流血,等血流干了,我就会死掉。”
江逾白捂住脸,明知道这是个很严肃的场合,却忍不住想要笑。
他扯了扯嘴角,克制住内心的笑意,以及想嘲笑她的冲动,“迟晚晚,你应该是来例假了。生物课上老师讲过,女孩子到一定年纪,每个月的那几天都要流血。”
“你放心,你死不了。”
“但一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的话,你可能会感冒。”
此言一出,浴室里的小姑娘果然停止了哭泣。
少年靠着门,微微仰起头,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他看着眼前的一团墨色,嘴角衔着淡淡的笑。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说:“江逾白,可是我的肚子好痛,你确定我没有得绝症吗?”
“没有。”江逾白用特别认真的语气说,“我帮你算过命,你能活成老巫婆。”
“欸,你这是在咒我吗?”小姑娘破涕为笑,语气听起来轻快了不少,“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学的算命啊,江大师?我怎么不知道?”
江逾白浅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江逾白:“晚晚,你冷不冷?”
迟晚晚:“开了浴霸,不冷,就是肚子好疼。”
一句话,小姑娘顿了三次,听起来确实疼的要命。
江逾白:“你现在闭上眼睛,揉揉肚子,力道由浅入深,慢慢地就不疼了。”
少年说完,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缓缓地揉了揉,随后慢慢加重力道。
一阵阵温暖从门外传递到屋里,从此端到彼端,从他到她。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小姑娘的惊叹:“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神奇!”
少年按了按太阳穴,擦拭额前流淌的细汗,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他无声地勾了勾唇,心想:痛苦都转移给我了,你当然不痛,笨蛋。
小腹没那么痛了以后,迟晚晚的情绪不再失控,智商也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她敲门,制造声音给门外的少年听。
少年应了声,“我在,有话直说。”
“江逾白,你能不能去我妈妈的房间,帮我找一下那个啊。我依稀记得,我妈妈每个月不舒服的时候,都会用纸尿布一样的东西。”
“好,你等着。”
江逾白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迈开第一步,疼痛遍布全身,噬咬着他。他放下一身傲气,还是选择了扶墙行走。
原本放在迟晚晚身上一分的痛楚,放在江逾白身上便是十分的疼痛。
现在的他难受得要命。
江逾白以前读过一个童话故事,名字好像叫《海的女儿》。小美人鱼祈求女巫将自己变成人类,女巫给了她一瓶药,喝完药之后的美人鱼果然长出了一双美丽的腿。可当她走上陆地,却寸步难行。因为每走一步,脚下就如针扎一般,钻心地疼。
他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忽然觉得自己跟那个愚蠢的人鱼没什么两样。
人鱼为了双腿牺牲了行走的自由,他为了帮迟晚晚分担痛苦牺牲了作为死神的尊严。
想想真的很不甘心。
可偏偏又拿他没办法,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疼得死去活来。
江逾白进迟晚晚父母的卧室,打开衣柜,拉开抽屉一格一格找。最后在底层抽屉里,发现了全套的经期护理大全,一大包红糖,几袋花茶包。
唯独没有迟晚晚说的那种像纸尿布一样的东西。
江逾白随便拿了一本书,粗略地翻了几下,抓到了重点。
女生被大姨妈造访的时候,需要喝热水,最好是喝红糖水,这种可以缓解疼痛。不是所有人都会肚子痛,体质偏寒疼痛的概率比较大,经期前几天大量吃生冷食物也能加大这种概率。
江逾白想到迟晚晚这两天吃过冰淇淋,喝过冰镇可乐,瞬间头皮发麻。
从这本书里,江逾白弄明白了迟晚晚要她拿的东西是什么。既然家里没有,那么他只能出去买。
这个点,除了24小时便利店,基本上都关门了。
江逾白把红糖和花茶包拿到厨房,烧好一壶热水后,很快自制了一壶带着淡淡花香的红糖水。
江逾白倒了一杯,自己先喝了一口试温,水温70度,对人类不友好。他握住玻璃杯,稍稍使力,温度降了一些。
刚刚喝一口红糖水,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玩意真有那么神奇,江逾白居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舒服多了。
他把手里的玻璃杯放下,额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仰起头,一股脑都喝了。
喝完,脑袋都清醒了些。
随后,他把降好温的红糖水放到浴室门外。
江逾白敲门,喊了她一声。
“晚晚,伯母房里没有你要的东西,我出去帮你买。”
迟晚晚:“这么晚,你到哪里去买呀?要不算了……”
江逾白:“放心,有24小时便利店。”
他向外走了两步又折返,目光垂落在角落的玻璃杯上,杯子里热气正一圈一圈散开。
“我冲了一杯红糖水,就放在门口,你先喝,喝完我就回来了。”
迟晚晚:“嗯。你注意安全。”
江逾白:“知道了。”
-
江逾白第一次冲到拐角那家便利店的时候,忘了带钱。他折回去,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一个粉色的小猪存钱罐。
粉色小猪存钱罐是当年初次遇见迟晚晚时,小姑娘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留着,也一直在用。不过钱攒的多了,存钱罐自然是放不下。他把大钱放在银行卡里,小钱就塞在存钱罐里。
江逾白把罐子底部的阀门打开,把里边的钱统统倒了出来,不知道够不够,索性全部拿上了。
深夜,马路上见不到几个人,到便利店买东西的人也少。
江逾白进店里的时候,正在收银的店员小哥看到他进店猛然愣了一下,迷惑地眯起了眼。
结账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男子搂着女生,面露焦急之色,连忙催促店员:“小哥,快点呗,赶时间呢。”
店员小哥回神,说了声“对不起”,动作麻利地扫完了商品的价钱。
“一共是五十六块三毛,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青年男子吹了个口哨,递过一张百元大钞,说:“现金。”
找完零钱,青年男子搂着女子离开了便利店,到门口时意外瞧见店里的少年,半开玩笑似的说:“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晚出来买东西,连外套都不披一件,多狠的父母。”
说完,男子对怀里的女子说:“咱俩要是有了孩子,我肯定不这么对他。”
女人娇嗔:“哎呀,八字还没一撇呢。”
男人笑道:“那有什么,今晚可劲造呗。”
两人一路打情骂俏,嬉笑着离开。
听到这些话的店员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向正在一排排货架前走马观花的少年。
少年穿着单薄的卡通睡衣,脸色苍白,看起来随时回倒在地上。
怪惹人心疼的。
正好到了要换班的时候,一位穿着工作服大妈进了店。
男店员给大妈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我估计是爸爸妈妈吵架,把孩子赶出来了。牛婶儿,要不你去问问他?”
牛婶会意,双手叉腰,十分神气地走向停在日用品货架前的少年。
“小朋友,你要买什么呀?”
江逾白凭着记忆比划了一下东西的形状。
不知道是不是红糖水太烫,烫坏了脑子,他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那玩意儿叫什么。
牛婶没看懂,“干啥用的捏?”
江逾白言简意赅地总结:“止血。”
牛婶:“哦,我晓得啦,是那个创口贴,对伐?”
江逾白摇头,“不是创口贴。”
他看着眼前的大妈,补充了一句:“给女生止血的。”
牛婶像是一瞬间福至心灵,飞快领悟了:“我晓得啦,是那个卫生巾,对伐?”
大妈朝江逾白招招手,领他到旁边的货架上看。
“你看我们这里啊,日用夜用超长夜用护垫都有哇!各种牌子的都有,你要哪一种捏?”
江逾白一眼扫过去,眼睛都看花了,“适合小女生用的是哪种?”
牛婶愣了一下,问:“多大的女娃娃捏?”
江逾白:“十三岁。”
牛婶惊讶地看着少年,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脸震惊地看着江逾白:“小娃娃,你跟婶子讲,你是不是干啥坏事了?你要买的不是卫生巾吧?”
江逾白有些不耐烦了,这个大婶叭叭叭个没完,说话还没重点,实在浪费他时间。
“我就是来买卫生巾的。”他理直气壮道,“麻烦把这面货架的卫生巾都帮我包起来。”
既然大婶不回答,他就全部买下来好了。回去让迟晚晚看看,女孩子应该有理解这个的天赋。江逾白想。
此话一出,不止是牛婶,连收银台的男店员都震惊了!年纪轻轻的小少年出来买个卫生巾都买出霸道总裁范了,长大了得祸害多少女生啊。不过,这脸蛋长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情况可能会反过来。
男店员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要是真做成这单生意对他也有利,于是他掀开收银台的隔板,走过去替牛婶解围。
男店员迂回地问:“小朋友,你是帮你妹妹买的吗?”
江逾白想了想,懒得跟这些人类解释,便默认了。
牛婶见状,表情瞬间明朗,她先是跟江逾白道歉,而后又细心地介绍货架上的卫生巾,“我跟你讲啊,小朋友,这一款栀子花香的不仅是纯棉设计,而且防侧漏哦,晚上怎么翻身都不怕呢。还有这个西柚葡萄味的也适合小女生用,贴身又贴身,容量大大的。”
江逾白看着大妈眉飞色舞的样子,眼前直直落下三条黑线。
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做人类其实挺麻烦的,特别是人类女孩儿。
他拿手托着下巴,随手指了几样,“适合小女生用的都给我包起来吧,麻烦快一点。”
江逾白最后的战果是四大袋卫生巾。
收银员扫条码足足扫了五分钟。
他等得有些焦急,一连催了好几遍。
“一共是两千九百七十八元六角,请问您是用现金还是刷卡?”
“现金。”江逾白拿出一叠钞票递给收银员。“这里是三十张百元纸币。零钱我明天来拿,我赶时间。”
店员愣了一下,点点头,“好的,您慢走。”
目送完少年离开,店员“啧”了声,道:“牛婶,你见过谁一下子买三千块的卫生巾吗?”
牛婶回头看了看还剩下零星几样商品的货架,摇摇头,说:“我活这么久,第一次见这阵仗,小娃娃有前途哇。”
“小李,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你知道自己为啥子单身这么久了吧?”
男店员不以为然:“人家都说了是买给妹妹的,这跟我单不单身有什么关系。”
“哎呦,你这就不懂了吧。”牛婶讳莫如深道,“现在的小孩子早熟得很。”
男店员耸耸肩,“那是你思想不纯洁,好啦,咱俩赶紧换班。对了,这单生意算我的啊。”
牛婶大方地摆摆手,“算你的,算你的。”
-
浴室里,姜黄的灯光包裹住少女年轻的身体,暖烘烘的。
迟晚晚握着玻璃杯,葱白的手指微微出汗。
她抿了一口红糖水,甜味在舌尖化开,很快又消失。
糖水已经见了底,还剩下一点点水渍。
没有融化的糖渣粘在杯底,迟晚晚单手撑地,打算站起来。
江逾白出去了快十分钟,还没回来。
大半夜的,她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早知道就不让他出去了。迟晚晚懊恼地想着,指尖微微用力,攥着玻璃杯的手指指节泛了白。
正烦恼着,他听到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迟晚晚喜出望外,朝外边喊:“江逾白,是你吗?”
拖着几十包战利品的江逾白闷闷地应了声:“是我。”
“你在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吧?”她又问。
江逾白:“没有,我好得很。”
江逾白拎着袋子来到浴室外,他开了外面的灯,蹲下来看自己买的这些东西。
店员们还是比较细心的,按照类别分装了,而不是一股脑地随便放。
江逾白拿了一包关键词是“夜用”“防侧漏”的卫生巾,敲门:“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迟晚晚完全傻掉了,她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那个还有味道之分啊?”
“额,葡萄味,草莓味,栀子花,西柚味都有,你看你要哪一种味道。”
迟晚晚皱眉,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咳了一声,最后选择了西柚味。
江逾白有些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西柚味。”
迟晚晚:“……”
少女把门开了一条缝,从缝里接过江逾白买来的卫生巾。
说实话,她原本心情非常乱,被江逾白这么一弄,心情反而没那么糟糕了。
她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不知者无畏还是本性使然。听他说起来,好像这并不是一件需要遮遮掩掩或者难以启齿的事情。
迟晚晚瞬间坦然许多。
在江逾白没来敲门之前,她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浴室里,连遗书都想好了。
现在回想一下,她还真是挺傻的。
迟晚晚撕开包装袋,拿出一片卫生巾,按照包装袋上指示收拾好自己。
她换下了被弄脏的衣服,把浴室的地板冲洗干净,又把脏衣服卷成一团扔进了垃圾袋里。
做完这些事,迟晚晚终于肯走出来,但因为坐的太久,她的腿有些麻,所以走起路来不怎么顺畅。
迟晚晚扶着门框,看着外头的一片漆黑,愣了一下。“江逾白,你怎么不开灯?”
江逾白没吱声,他安静地站在一侧,以一副懒散的姿态倚着墙。
浴室里的光线漏了一点出来,照在少年的脸上。
迟晚晚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强忍住双腿的酸麻,向前跨了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受呀?”
她抬手,用手背贴江逾白的额头,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刺骨的冰凉从指尖传递到全身。
迟晚晚突然紧张起来,“你的身体好冷,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他哑着嗓子开口,“就是想歇一会儿。”
今天晚上使用隐身术和瞬移术的次数太多了,加上转移疼痛,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在外边奔走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才慢慢感觉到力不从心。
迟晚晚抿着唇,眉头微蹙,“我先扶你去房间休息。”
少女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搭着她的肩,边走边叹:“江逾白,这大冬天的,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呀?看着挺让人心疼的。”
江逾白僵了一下,一阵短暂的恍惚过后,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说道:“你千万别心疼。千万不要心疼我。”
“啊?为什么?”迟晚晚一脸懵,“我不能心疼你吗?”
江逾白咬牙:“不需要。”
因为,你疼我更疼!
迟晚晚凉凉地“哦”了一声,只是笑而不语,露出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搞得江逾白莫名有点慌。
江逾白:“迟晚晚,你笑什么?”
迟晚晚:“没什么。”
江逾白:“……”
江逾白盯着少女的眼睛,悄悄读了她的心。
此时此刻,迟晚晚在想:“江逾白可能在叛逆期吧。叛逆期的男孩子总喜欢说反话。不需要其实就是需要,不喜欢就是喜欢。”
江逾白:“……”
迟晚晚扶着他走到了房门口。他倚着门,也不进去。
“不进去睡觉?”
“你先去。”
迟晚晚没动,她犹豫了一下,十分不确定地问:“反话?”
江逾白:“……”
看样子单纯靠她自己领悟是领悟不出来了,江逾白清了清嗓子,掩饰住心里的小骄傲,故作淡然:“你打开你的柜子看看。”
迟晚晚明白了:“有惊喜?”
她进屋,如他所言打开了衣柜,然后,看到了堆成小山状的卫生巾。
迟晚晚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一下子哭笑不得,“江逾白,你是去洗劫了卫生巾专卖店吗?”
“你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江逾白感觉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充分的认可,于是心里暗爽明面上保持一贯的波澜不惊:“小钱,不值一提。”
迟晚晚:“……”
作者有话要说:江逾白:我给你算过命,你会活成老巫婆。
迟晚晚:喵喵?
江逾白:你看我有钱不?
迟晚晚: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