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要举办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请大家踊跃报名参加。”
周五班会课,高一(3)班里,体育委员鼓励大家积极报名参加各项比赛。
孟子玉看到有扔铅球的项目,正想跟迟晚晚商量着一起报名,偏过头却发现她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孟子玉转头,去问后桌的人,她考虑到迟晚晚睡着了,尽量小声说话:“你们有注意迟晚晚什么时候趴下的吗?”
后桌的女同学推了推黑框眼镜,又看了看右手腕上的表,给出了比较精确的数据:“起码五分钟了。”
孟子玉“啊”了一声,“这么久?我刚刚都没发现。我在干什么?”
正当她回忆过去的五分钟里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后座的女同学给了她答案。
“你至少发了三分钟的呆。”
孟子玉愣了下,盯着斜对面的女同学,甜甜一笑,“周悦,想不到你这么关注我啊?”
被叫到名字的女同学不自在地摸了摸眼镜框,抿着唇,想了一会儿,说:“你别误会,那个我只是凑巧注意到了。因为你们俩最近都比较反常。”
孟子玉慢慢敛了笑容:“反常?”
她顿了下,继续问:“你能具体讲讲吗?”
周悦点点头,做了个前倾的动作,低声道:“先说迟晚晚吧,她最近好像总是一副特别累的样子。我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注意,但是她打瞌睡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孟子玉皱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确实,迟晚晚给人的感觉就像春日的阳光。
蔫了吧唧并不是她的风格,时间稍微一长,观察力好的人都能感觉出来。
“那我呢?”
“你啊……”周悦说,“你发呆的频率变多了,而且还容易傻笑。”
孟子玉摸了摸脸,难为情道:“啊?好尴尬呀。”
“谢谢你提醒我,不然我以后在班里可就没形象了。”
周悦:“你放心,你可是国民美少女的冠军得主。一般人对你的滤镜够深,大家不会在意那些细节的。”
孟子玉被人这么一说,笑容更深了,“周悦,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件事?”
周悦:“什么事?”
孟子玉:“小嘴真甜。”
周悦默默低下头,脸悄悄红了,就连耳际也染了一丝绯色。
“谢谢你的夸奖。”女孩子小声说。
孟子玉转过去,拿了纸笔开始写想要参加的项目。
她报了铅球和跳绳,两个项目都是她的强项。
体育委员给她在相应的地方画了勾,对她说:“加油哦,希望你能给我班争光。”
孟子玉拍拍心口,自信大方地回答:“放心,我会拼尽全力的。”
体育委员笑了笑,“哈哈,也别太拼了,尽力而为吧。”
“对了,迟晚晚有想报的项目吗?我记得她中考的时候,八百米只用了三分零九秒,简直是飞毛腿。”
孟子玉:“晚晚是跑得比较快。不过,体委,你怎么知道她的八百米成绩呀?”
体育委员说:“我当初中考的时候,跟她分在一个赛道,她是第一,我是第二。”
孟子玉:“你们还有这层缘分啊。”
体育委员:“确实很神奇。说到飞毛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本地论坛,最近一段时间,有个飞人每天夜跑,那速度简直不是人。据说,是个少年,长得怎么样不知道,但身高可能有两米吧,跑得贼快,耐力还强。好多记者蹲点去拍,都只能拍到一个飞影。”
孟子玉:“想不到京市还有这等神人啊……”
两个人就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儿,有其他人报名,体育委员就走了。
没过多久,迟晚晚醒过来,因为枕着胳膊,手臂有些麻,稍微动一下浑身都酸爽。
孟子玉发现她的异样,轻轻帮她揉了揉手臂。
“晚晚,你最近怎么回事?”孟子玉仔细观察了一下迟晚晚的脸色,细细一看果然有些憔悴,“你看起来特别疲惫。”
迟晚晚缓了好半天,喝了几口水润喉咙,这才回答她:“小玉玉,我感觉我有点不对劲。”
“我这几天老是做梦,但是这梦吧,还特别缥缈以及意识流,我压根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孟子玉:“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难道是因为期中考试那事儿?”
迟晚晚摇头,“一次考试而已,我哪有那么玻璃心。试卷研究完了,不开心也就过去了。”
孟子玉:“你再仔细想想,在梦里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可以帮帮算一算。”
迟晚晚被她逗笑了,“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解梦啦?”
孟子玉:“个人爱好。你说说呗。”
迟晚晚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她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开始回忆。
回忆了片刻,她笃定道:“对了,我好像在跑步,跑步的时候经过了很多地方,在不同的地方遇到了不同的事情,具体什么事儿记不清了,但我可以确定,我一直在跑步。然后梦醒了之后,人就特别累。”
孟子玉:“梦里你跑步的时候是光着脚还是穿着鞋呢?”
迟晚晚愣了愣,“穿鞋吧。”
孟子玉静气凝神,低头思忖片刻后,慢慢凑近迟晚晚的耳朵,轻声道:“按照常理,这是个吉兆,预示你身心健康。”
迟晚晚不信,眉头皱得更深了,耷拉着脸,叹气,“你看我像是健康的样子吗?”
孟子玉:“你上网对症查过吗?”
迟晚晚:“查过了,如果按照网上的说法,我可能命不久矣。”
孟子玉担忧道:“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迟晚晚:“明天早上九点,我找你。”
孟子玉:“不用,我开车送你。”
迟晚晚:“嗯。对了,别告诉我爸妈,我怕他们担心。”
孟子玉:“好。”
快下课的时候,体育委员特意过来问迟晚晚要报什么项目,迟晚晚选择了扔铅球。
体育委员惊讶地问:“你不跑八百米吗?我记得你跑步特别厉害呀。”
迟晚晚身心俱疲,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说:“天天在梦里跑步,我快吐了。”
体育委员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在铅球的项目上打了个勾。
“报一下身高体重。”
迟晚晚:“身高164,体重……抱歉,我不确定我多重。”
自从她胖了十斤以后,就再也没上过秤自取其辱。可最近,她又有很强烈的感觉,感觉到她好像瘦了一些。
体育委员搁下笔,随手填了个数字,“那我给你填个大概值。”
迟晚晚:“嗯。”
放学之后,迟晚晚依然觉得困倦,便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趴在江逾白的背上。
少年背着她,正一步步往前走。
他的步伐轻快,嘴里轻轻哼着曲调,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天边的火烧云正绚烂着,云层渐次堆叠,看上去像一个千层饼。
“江逾白,我饿了。”迟晚晚缓缓出声,声音闷闷的。
少年听到她的声音,肩膀轻轻耸了一下。
他微微偏过头,说:“很快就到家啦。”
“要是你嫌我走得慢,我还可以跑。”
迟晚晚嘴唇微张,盯着少年的后脑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跑、跑就不用了。”迟晚晚说,“免得你心脏受不住,我心脏也受不住。”
“我没事,我身体好得很。”江逾白说这话时,语气里有着掩盖不住的小得意。
迟晚晚勾着他的脖子,手用力了几分,不让自己掉下去。
她耷拉着脑袋,情绪有些低落,“你说,我究竟可以活多久呢?爸爸妈妈还没看到我上大学,没看到我谈恋爱,更没看到我结婚生小孩。你说,要是我就这么离开了他们,他们该有多伤心?”
江逾白完全没料到迟晚晚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他停下脚步,把背上的少女放下来,转过身看她的脸。
他按住她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神分外坚定:“迟晚晚,你听我说。”
“你会好好地长大,谈一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跟他组建一个很棒的家庭。这些愿望,未来会一一实现。”
说到谈恋爱和组建家庭的时候,江逾白有一瞬间的卡顿。
事实上,江逾白还没正经想过,迟晚晚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在他的潜意识里,她的未来就是他。他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这一切,早在十一年前便已经注定。
不过就在刚刚,迟晚晚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这让他感到困惑。他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无法确定,迟晚晚是否也是那样认为。
江逾白笃定地看着她,说:“请你相信我。”
迟晚晚低着头,静静地哭了起来。
松开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她边流泪边说:“江逾白,我偷偷跟你讲,我最近很奇怪,每天醒过来都好累,总是想睡觉。白天睡觉很正常,一到晚上我就做梦,我会梦见自己一刻不停地在跑步,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我感觉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所以我很害怕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在梦里跑步?”江逾白僵住,他想到自己这一阵子每晚在做的事情,忽然有些尴尬。
事实上,死神跟契约者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一般来说,死神能感应到契约者的某些感受,而契约者是无法体会死神的喜怒哀乐的。
如果死神希望通过他们之间的联系去影响契约者,只要死神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念相应的咒语便可以实现。
他为了帮助迟晚晚减肥,让迟晚晚开心起来,采取了最原始的减肥方法——运动。
可他好像忘了,他的身体素质和迟晚晚的身体素质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晚晚,其实……”这事儿都怨我。
江逾白支支吾吾开口,想了又想,最后想到了一个甩锅方法。
“晚晚,你有可能遇到了鬼压床。”
“把鬼赶走,你就能睡个好觉了,别担心。”
迟晚晚乍一听感觉有点到底,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需要去庙里拜拜吗?”
江逾白一本正经:“对。”
迟晚晚半信半疑:“那咱们现在就去吧,旁边那条街有座庙。如果我今晚真的恢复正常了,那我就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江逾白:“嗯。”
江逾白转身,倏然在迟晚晚面前蹲下。
她顿时懵了,“你干嘛?”
江逾白:“背你。”
迟晚晚:“我、我能走。之前那是睡着了,我现在挺清醒的。”
江逾白:“上来吧,你省点体力,你看你憔悴的。”
迟晚晚硬着头皮倾身,趴在他的背上。江逾白起身,健步如飞。
说起来,少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他的背还挺宽厚,走得也稳当,特给人安全感。
她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飘。
淡淡的光影勾勒流畅的面部线条。
他侧着脸,轻声说话帮她分散注意力。
而她却没什么心思听,只是怔怔地看他。
去庙里烧了一炷香,求了签,解签的人说是大吉。这让迟晚晚连日来乌云密布的心终于放了晴。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真的菩萨显灵,这一晚她真的没有做奇怪的梦。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迟晚晚躺在床上兴奋了好久。
起来吃早饭的时候,迟妈妈问:“晚晚,什么时候这么高兴啊?”
迟晚晚抱了抱妈妈,兴高采烈地说:“妈妈,我昨晚一觉睡到自然醒。”
迟妈妈弯了弯唇角,“傻姑娘,你哪天不是呢?”
迟晚晚亲了妈妈的脸颊,抱着她撒娇,“昨天不一样嘛。”
“好好好,我为你高兴。”迟妈妈说,“你先放开妈妈,妈妈给你倒牛奶。”
迟晚晚松开自己的母亲,安安分分地坐回去,又恢复了乖巧的模样。
餐桌另一侧,江逾白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垂眸,握住牛奶杯,轻轻晃了晃。余光落在少女喝牛奶的动作上,他举杯,微微仰起头,将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
江逾白舔了舔唇上残留的奶渍,终于扬了扬唇,轻轻笑了笑。
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地。
看来,有些事,他并不能代劳,搞不好就弄巧成拙,好心办坏事。
保险起见,迟晚晚还是去了一趟医院。
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身体没什么异常。
回家称体重,她发现真的瘦了。
渐渐地,迟晚晚克服了跑步的阴影。在后来的校运动会上,她还是参加了八百米,并拿下了女子组的第一名。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迟晚晚都不敢相信这段玄幻的经历。
因为做梦梦到自己在跑步,结果现实里真的瘦了,简直不可思议。
她没再提起这件事,不过江逾白那天对她说的那番话,她一直记着,还写到了日记里,时不时拿出来温习。
好像是从那以后,她开始慢慢相信,这世界上有太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同时她也相信,她会好好长大,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组建一个很棒的家庭。
准确点说,算是深信不疑。
只是后来她才知道,那家伙是在自夸,虽然他并不是有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高一就这样结束吧,我真的迫不及待想写毕业告白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