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热恋

旅行的第三天深夜,江逾白被叔叔的千里传音叫走。

使用传送的技能到亡灵管理局,叔叔立即给他分配新的任务。

叔叔说:“最近时间紧,任务重。小白你多辛苦一下。”

这是他第七次被叫出来了,三天内执行了七次任务。

“我记得我请假了。”江逾白说。

叔叔看了他一眼,把请假花名册塞给他。

“看看这个。”

在人间生活了太久,他都快忘了,这几天是死神一族百年一度的休息日。

“他们都要回去陪家人。”叔叔说。

江逾白抬眼,“尤里呢?”

叔叔道:“回去了。”

江逾白扯了扯嘴角,“那我呢。”

叔叔拍拍他的肩膀,“我陪你。”

江逾白摇摇头,“不用了。”

叔叔:“那我回去了。”

江逾白:“嗯。”

江逾白飘在半空中,一袭黑袍将他包裹,融进沉沉的夜色。

脚下万家灯火,璀璨的灯光连成一片海洋,每一处光亮似乎代表着希望。

他沿着既定的路线,穿梭在心脏停止跳动的人们之间,收走他们的灵魂。

驱灵这项工作其实并不复杂,可以像流水线一样完成,只是有部分执念太深的亡灵,无法自己走出来,便需要他们的强制性引导。

人间、亡灵聚集地、轮回池,来去匆匆,步履不停。

终于,在黎明到来之时,他有了一点点喘息的时间。

江逾白回到苏野家的别墅,躺在床上休息,闭目养神,一点点恢复体力。

如果被人看出他的疲惫,很难不起疑心。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整个旅行结束。

回去的路上,孟子玉翻着六人的合照,突然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她兴冲冲地对迟晚晚说:“晚晚,你看,江逾白从第二天开始脸色看起来越来越憔悴欸。你们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瞒着我们……那什么?”

迟晚晚矢口否认,“小玉玉,你现在的思考怎么如此……咳咳,算了我不说了。”

赵书言:“估计是水土不服,没睡好。”

迟晚晚偏过头,看了眼邻座戴着眼罩睡觉的江逾白,赞同道:“应该是。”

“话说这几天我也没怎么睡好,不知道是认床,还是因为出来旅行太过于激动……”

孟子玉握了握她的手,“回去好好休息。”

回家的第一天晚上,迟晚晚失眠了。

半夜里辗转难眠,她打开手机,调出私密文件夹里的录音。

有一段时间,迟晚晚总是黏着江逾白让他打电话给她讲故事。

她把所有的故事都录了音,每每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听一听。

迟晚晚戴上耳机,点了一段最长的录音。她记得那天晚上,她给他讲了一个人鱼和海妖的故事。故事听起来有些悲伤,顺着那个悲伤的情绪,她编了一段讽刺的结局。

悦耳动听的男声在耳朵里响着,她闭上眼睛,全身放松,试图让自己快点入睡。

故事讲到了尾声,她听到了自己的“狗尾续貂”,意识仍然清醒。

迟晚晚绝望地坐起来,摸开壁灯,扯下一只耳机,木然地望天花板。

很久没有这种睡不着的经历了。她记得上一次彻夜失眠还是在高考前几天。

她当时急得不得了,心态快要爆炸,寻求了多方帮助才稳下来,调整好了状态。

“我只是去了一趟南方,又不是去地球的另一边,难不成还需要倒时差么?”迟晚晚特无力地小声吐槽道。

话音刚落,寂静的耳机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谁在喃喃低语。

迟晚晚愣了一下,重新把两只耳机戴好,调大了音量。

“但我肯定,我不会让你死。”

这是江逾白的声音。

她十分笃定,不是别人在说话,而是江逾白。

不会让你死?

让谁?什么死不死的?

迟晚晚把时间线往回拨,她听到了一段完整的话。

他说得很认真,语气郑重,然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又像是梦中的呓语。

“傻丫头,你知道吗?”

“只要你不主动放弃,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分享亘古绵长的生命。”

“没有神这么做过,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我肯定,我不会让你死。”

分享生命?

神?

死?

他到底做了什么梦?

可听起来又不像是梦。

迟晚晚靠着墙,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她反反复复把这段话听了十几遍,慢慢地脑海里有了些线索。

算命先生说,她只能活到五岁,除非有奇迹发生。

五岁那年的冬天,她遇见了江逾白。遇见他之后,她的生活出现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变化。

她开始不停地倒霉,有些事情很小,但堆叠起来便多了。

倒霉归倒霉,不过她从未遇到过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

更甚,只要江逾白在她的身边,好像倒霉事就会变少了一些。

到底是她天生倒霉还是因为被强制续命而产生的“后遗症”?

迟晚晚又想起十八岁生日那晚,孟子玉给她占卜,她抽到了一张名为守护神的塔罗牌。牌上的预言跟现实在一定程度上不谋而合。

“难道我真的遇见了奇迹?”

“江逾白他是神?”

不可能。

不可能的。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神?那些东西都是人们编造出来的,以应对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从小看《走近科学》到大的迟晚晚太知道了。再者,她学的是古生物,知道万物是如何起源、不断发展,根本不可能有神的参与。

可如果神根本不干涉人间的运行呢?人既然不清楚神的存在,又如何去编写关于神的历史?

迟晚晚捏了捏眉心,怀疑自己是没睡好觉开始臆想了。她躺下来,努力酝酿睡意,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格外烦躁。

她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随手裹了件外套,出了房门。

迟晚晚走到阳台上吹风。

夜风凄冷,扑在脸上如刀割。

迟晚晚打了个寒战,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揉了揉脸颊,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不经意间转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就在刚刚那一秒,她看见江逾白穿着一身黑衣突然出现,如同幽灵一般。

虽然光线昏暗,但是她很笃定,江逾白房间阳台上的那扇门没有推开过。

他是凭空出现的。

除非她出现了幻觉,那么事情的真相或许只有一个解释。

眼前这个人,他真的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