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满朝震荡。
这些日子里,偌大一个皇城,已经被苏君影折腾得不成样子。这么哀哭的一嗓子冒出来,人人都像是被唤回了神儿,人人痛哭。宫女太监们跪成一团,千方百计向外送出求救信号的大臣们惊闻噩耗,呼啦啦成片拾级而上。
苏君影果然将皇帝迷得七荤八素,明黄的圣旨平展铺开,上头还盖了一方玺印,明晃晃写着“罪己诏”三个大字,说是自己无德无能,累得天下动荡,如今已寻得明主,要将皇位传到圣君手上——这所谓的圣君,指的是时幽冥。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幽冥是谁?
苏君影幽幽地笑了。
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已建造了多时的祭坛终于建成。她扬手一挥,祭坛上蒙着的硕大红布猛然被掀开,露出了其下掩盖着的偌大炉鼎,炉顶中放满香灰,香灰中横躺了一个人。熊熊烈火从底部燃烧上去,黑烟直冲天际。
明晃晃的火光打在苏君影的脸上,映出了她满足却又凄婉的笑意——这是用她的脸换来的一切。
晏玉书的身体是由怨气构成,而怨气来自于地下鬼门宗,所以他大概是这世上唯一能和鬼门宗再有牵连的人了。
鬼门宗的教众早已被万鬼阵覆灭,苏君影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柔和了——但他怎么会死呢?他是那么厉害的大人物,他不会死,只是在地下暂且隐藏了起来,等着她将他救上来。
苏君影借助晏玉书的身体做载体,将时幽冥的神魂从地下救出,再将其灌入晏玉书的体内,于是鬼门宗的宗主重回天下。
香炉陡然间炸开,四分五裂,鬼门宗宗主重新现世——借的是晏玉书的脸和身体。
即便是顶着晏玉书的脸,时幽冥也还是不改往常张扬霸道的神态,他喜穿黑衣,不喜白衣,苏君影早就为他打点好了,将晏玉书身上的白衣扒下来,换上了一身玄黑。
在地下待得太久,早已经忘记了人间的模样,时幽冥站在高高的祭坛上,大张开双臂,感受着来自凡间的风,忽然觉得畅快。
他的女人为他打点好了一切,和所有人一同站在地面上仰望着他。她眉眼间尽是温存,声音却朗朗然,“你生来便该是王,做不了鬼门宗的王,那我便想方设法,要你做天下的王。”
白鹿和郁摇光一起被关押在金丝笼子里头,默默地向外瞅着。郁摇光倒是没什么所谓,可白鹿眼看着时幽冥用晏玉书的身体飞身下来,去到了苏君影身边,且爱惜地捧起了她的手放在嘴边,心一下子塞得无边无际。
狗男人!
臭不要脸的狗男人!
用着她的男人的身体,去亲吻别的女人!
白鹿双手扒着笼子,愤愤地隔着笼子看出去,心里头实在是窝火一片。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苏君影转回眸,轻悄无声地笑了。这感觉很微妙,虽然苏君影明知道是她霸占了晏玉书的身体,挪给了时幽冥用,但这具身体曾爱着白鹿的事实,还是让她很不痛快。
她忽而开口对着时幽冥道:“现在你有了身体,可这具身体还并不完整。它还欠缺一颗心——那颗心现在正镶嵌在那女子的掌心里。只要将她杀了,将那块石头心取出来,这具身体便再也没有束缚了。”
时幽冥终于抬起眼,正眼看向了白鹿。他忽而一挑眉,不禁抬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手指在两眼之间乃至鼻梁上,来回地游移着——他一眼便认出来,这就是昔日在不夜天地下,一剑砍向了他的脸的女子。
他呵然地低低笑出了声,“你倒真是有胆量,伤了我的脸……不过现在倒也无妨了,我用了你最爱的男人的身体,我们两清了。”
时幽冥的目光挪向了白鹿的手掌,她察觉到了,立刻缩起了手,将手掌攥成了拳头,十分警惕地瞪着他。“你要杀了我,取走他的心?”
苏君影抢在前头道:“不然你以为,我会一直留着你么?”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向来听她话的晏玉书突然间背叛了她,还毁了不夜天,甚至是毁了整个鬼门宗,害她和时幽冥险些生生世世天人两隔,虽然明知道这事和白鹿关系并不算十分大,但她还是忍不住迁怒。
时幽冥却忽而一扬手,拦住了苏君影。
“不急,我很想瞧瞧,她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哄得一个男人将整颗心都交给了她。人间的情情爱爱真是有意思,我被关在地下二十余年,猛然间一出来,竟想不到,凡间表示情爱的法子,居然都成了剖心送人了。”
也不止是这剖心的说法新奇,事实上,眼下的一切对于时幽冥来讲,都很新奇。他似乎对白鹿尤其感兴趣,目光总在她身上来回地转,简直恨不得要将她掏出个洞来似的。
苏君影也察觉到了,她的脸色蓦然间就难看了起来,十分警惕地瞧了白鹿一眼。
白鹿索性盘着腿坐在地上,大喇喇一抬头瞅他们,他们暗流涌动他们的,她愁她自己的。
她愁什么呢?
自然是愁晏玉书该怎么办。
白鹿似乎忽然间明白了,书中所写到的晏玉书与苏君影的成亲该如何实现——现下,时幽冥占据了晏玉书的身体,自然是想用它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和苏君影成亲,当然不在话下。
这件事真是想起来就让人觉得糟心呐!
将时幽冥从地下复活,这还只是第一步,苏君影的最终目的是要将他扶上皇位。文武百官都敢怒不敢言,敢言的已经被她亲手处死了。
一时之间,群臣寂寂无声,苏君影便单方面宣称,要择一个黄道吉日,新皇登基。而她,也会随之成为一国之母,成为他的皇后,成为他的妻。也不管群臣与百姓接不接受,便下令开城门,为新皇登基做准备。
不论是愿意或是不愿意,整个皇城都沸沸扬扬地被迫喧闹起来。或是准备祭祀品的,或是通宵达旦为苏君影缝制嫁衣的,一个二个忙活得不得了。
白鹿和郁摇光被分别关在金丝笼子里头,就直直地被晾在了大殿门前。
回头远望过去就是层层白玉阶,那是大臣们上朝的必经之路;再转过来向前看,那是皇帝上朝的地方,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晏玉书……啊不,或者更应该叫他时幽冥,便会登上这个宝座,俯瞰天下苍生,坐拥山河子民。
白鹿忽而觉得丧气,她捧着自己的掌心,在心里头喃喃自语,“晏玉书啊晏玉书,你还能听到我讲话么,你还能回应我么?你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啊,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顿了顿,她本来觉得赧然,却还是抵不住想念,说出了最后一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啊!”
一声低低的笑从她心里传了过来,“你想我了?”
不是晏玉书,是时幽冥。
虽然那声音都是一样的,但白鹿对晏玉书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一下子就能听出来,那语气分明就不是晏玉书惯有的语气,那般霸道又邪横,显然是时幽冥。
“……”白鹿一下子就沉下了脸,仿佛是用尽了满心的想念倾诉出去,却被人塞回来一口屎。她决定不在心里讲话了,要好好地将她和晏玉书这一点秘密保留好。
但脚步声自背后响起,晏玉书的声音——或者也可以说是时幽冥的语气,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你们以往也都是这么交流的?这样的交流方式,还真是有趣得很。”
时幽冥穿着一身阔大的黑袍,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背着手慢慢走近了,蹲下了身子,隔着笼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白鹿,忽而笑道:“难怪你能将他迷得七荤八素,其实你也是个大美人。”
白鹿面对着晏玉书的脸,实在是想凶都凶不起来,她努力告诫自己,眼前人是时幽冥,而不是她心心爱爱的晏玉书,决不能待他温柔。她默默偏过脸,“我即便是再美,也不及你的苏君影美。”
时幽冥微微一颔首,“也是,这世上,没人能比她更美,也没有能比她更聪明的女人了,聪明得这般恰到好处,”说着说着,他却忽然又话锋一转,“但你也美,你美在钟灵毓秀,美在灵气四溢的那股子机灵劲儿。”
“客气客气,我不想听你来夸我。相信你心爱的苏君影也不想,她要是听到你的话,指不定怎么迁怒我呢。只有天下第一美人能配得上你,但我不是天下第一美人,所以我不行,您不如消停会儿先?”
时幽冥听了这话居然很受用,他当这是恭维,是他很喜欢听到的赞美,“是,我享受着天下第一美人,但与此同时,我难道就不能消受别的美人恩?”
白鹿蓦然间就瞪大了眼睛,瞧之前苏君影为时幽冥那般费尽心思又搭上一生的模样,她还以为这狗男人对苏君影也是一心一意呢!没想到居然是个渣男!
虽然她和苏君影不怎么对付,但到了这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出离愤怒了,“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这番话当真对得起她?”
时幽冥的神色似乎很无辜,“我这番话有什么问题?英雄配美人,我坐拥着天下第一美人,难道就不配享有其他美人?这话颠倒过来讲,美人配英雄,她和我在一起,难道妨碍她享有别的男人?”
“……”白鹿张了张嘴巴,再张了张嘴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只是,总觉着哪里好像不大对劲。
白鹿闷了半晌,才憋出来这么一句,“你……你们的思想都这么开放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我来啦来啦~`~
今天我初试过啦!超开心,不过明天还有个二面,所以我明天可能还是会晚一点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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