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故人

第二十三章故人

夜鸯心下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慌道:“你、你怎么……”

见她如此反应,阿梨心下猛地一沉。

瞥见阿梨难看的神色,晏琅眯眼,猛地上前,一把扼住了夜鸯的咽喉,冷冷地说道:“西凉王有一队暗卫,就是以武功奇高,伤口愈合能力超强闻名。和那些怪物不同,他们神志清醒,且,素来行踪成谜。”

夜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艰难地喘息,却并没有挣扎,只一双美丽的眸子静静地看向阿梨,断断续续道:“殿、殿下……我……我从没有……害、害你的心……”

“晏小二,”那眼中的难过竟叫阿梨莫名不忍,她忙拉住晏琅的衣摆,低嗔道,“你先放开她,事情都还没问清楚呢!”

晏琅眉眼微动,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窗外竟突然俯冲进来一人,一把从晏琅手中夺过了脸色惨白的夜鸯。

晏琅顺势放开,也没有与那人对上,一个转身回到了阿梨身后,只那方才情急之下扼住夜鸯脖子的那只大手,却悄悄地抚上阿梨的肩头,轻轻摩挲了几下。

长安不喜他碰其他的女子,得快用她的味道洗掉。

阿梨正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没有发现自己又被人偷偷轻/薄了几下。

那闯进来救下夜鸯之人……

竟是铁衣!

而且,他居然还狗胆包天地将夜鸯抱在了怀里!

还有,瞧那一脸的紧张……这、这夜鸯可是她舅舅的妃子呀!

“放、放开!”阿梨顿时又惊又怒,指着铁衣斥道,“好你个铁衣,竟胆敢冒犯宫妃!谁给你的狗胆!”

她舅舅这般信任他,他这眼瞅着却是要给舅舅戴绿帽的节奏?

看公主殿下不废了他!

铁衣浑身一僵,针扎似的忙放开了夜鸯,跪下请罪道:“属下一时情急,冒犯了娘娘,望娘娘与殿下恕罪!只是……只是……”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不像个爷们!”阿梨没好气道,心中却是不信铁衣会这样做的。

她由乾睿帝亲自教导长大,和铁衣这个自小跟在乾睿帝身边的侍卫还是比较熟的,两人虽接触不多,但他的品行她还是信得过的,不然乾睿帝也不会这样器重他这么多年。

铁衣垂着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了口:“阿……宸妃娘娘是属下的……旧时故人,方才属下一时情急,这才不慎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与殿下息怒。”

“故人?”却是夜鸯捂着脖子,满脸惊诧地看着他。

阿梨挑眉,指了指显然不知情的夜鸯:“你确定?”

铁衣点头,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颤抖:“是。宸妃娘娘原本姓林,乃,乃广川林家的三房所出的嫡次女。”

“什么?!广川林家……她、她是舅母外祖家的姑娘?!”阿梨顿时惊呆。

广川林家乃百年世家,地位极其显贵,姜皇后的母亲就是出自林家。

夜鸯,夜鸯竟有着这样贵重的身份?!

“是。”铁衣看了一眼同样被惊呆了的夜鸯,苦笑道,“至于我……殿下应该知道,我,便是成王那个传说中早夭的嫡子。”

阿梨呆呆地点头,这事儿她是知道的。

成王乃乾睿帝的死鬼哥哥,是个混不吝的贱人,以宠妾灭妻,任由妾室毒害嫡妻嫡子为众人所唾弃。外人都以为成王嫡子早就被庶母害死了,其实他并没有死,只是被当时的八皇子,如今的乾睿帝救了。盖因成王妃与永乐长公主交情很不错,乾睿帝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这才费力救出了她唯一的血脉。

那孩子便是铁衣。

当时他年纪尚幼,却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生生被父亲和其妾室害死的,因此恨极了成王。成王后来死在夺嫡之路上,全家被抄,于是朝中便再无成王。乾睿帝登基之后,本欲叫铁衣恢复身份,可铁衣却并不愿再继承王爵,只愿暗中守着乾睿帝,以报救命再造之恩。

乾睿帝见他一片赤诚,忠心耿耿,天资又确实极为不错,便由着他去了。

“母妃与林家三夫人是至交好友,两家素来多有走动。只是后来,我家中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便断了联系……再加上,第二年,林三夫人在回娘家探亲的路上被歹人袭击身亡,一双女儿失踪不见……于是从此我便再也没见过娘娘了。”铁衣看着夜鸯,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直到那日……她出现在猎场,救了陛下。”

“继续。”阿梨听着,有些唏嘘。

这事儿她仿佛是听姜皇后说起过的。听闻那位林三夫人极其貌美善良,很得其夫君林三爷敬爱,只是没想到却红颜薄命,落得了那样一个凄惨的结局。那林三爷原是个文采风流的有为青年,可惜一朝失去爱妻爱女,悲痛过度,竟因此成了个废人,整日喝酒睡觉,醉生梦死,叫姜皇后很是惋惜,常与阿梨和楚清漪感叹。

没想到,夜鸯竟是那二位的女儿。

“她说殿下您救了她,要进宫追随殿下。陛下怀疑她的来历,便命我跟踪打探,没想却被我偶然发现,她竟就是当年失踪的林家二妹妹……”

“等等,”阿梨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那舅舅为什么要带她进宫,还封她为妃?”

她虽猜到了乾睿帝让夜鸯进宫是别有目的,却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何要给她妃子这么张扬的身份。如果怀疑她,派人暗中跟踪不就好了?为何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封妃呢?

铁衣有点犹豫:“这……”

“舅舅既让你在我面前出现,就没有要瞒我的意思,说吧。”

“……娘娘非说不要赏赐只要进宫,陛下便说,他不会随便带女子回宫,除非是带回去当妃子的。见……娘娘竟毫不犹豫答应了,便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阿梨嘴角微抽,懂了。

想必乾睿帝一开始怀疑夜鸯是冲他来的,于是便故意这么说试探于她。而后见夜鸯态度怪异,确实不若其他女子以他的恩宠为目标,便不由得生出了好奇之心——若进宫不是想做他的妃子,得到荣宠,那究竟是想做什么呢?什么样的目的,可以叫一个姑娘连嫁人这样的大事都毫不在意呢?

于是,他真的将她带进了宫,还叫她一步登天,受封为妃。

一是为了进一步试探她的真实目的,二就是为就近看住她,以防她心怀不轨了。

“那她进宫的真实目的……”难道真的是如她所说,只为报恩而来?

“经属下观察,她……确是为报殿下救命之恩而来。”铁衣转身看了眼神呆滞,显然被自己身世惊到了的夜鸯一眼,眼底染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这么久以来,她唯殿下命令是从,从未做过有害殿下之事。至于宫中其他事情,她也从来不关心,便是连陛下从未……从未亲近过她,她也毫不在乎,只每日暗中为殿下筹谋,护着殿下安危……”

最后几句话铁衣说得甚为艰难,因这涉及到了帝王私密,实属大不敬,然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却只想不顾一切地将这个木讷沉默,不会说话只会默默做事的傻姑娘最真诚的心思统统说出来,好叫她在意的人能明白她的一片心意。

阿梨心下微微震动,转头看向夜鸯:“为何……从不坦白与我说呢?”

若早些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怎么会一直对她心怀防备,叫她这一片真心不被自己所知呢。

夜鸯仿佛这时才回神,她微微低头,有些无措地抓了抓被子:“我、我从不知自己身世,只以为自己是西凉人,怕说出来历,殿下便不会再留我于身边……”

毕竟,她曾是西凉王的暗卫呀。谁会相信一个曾经的西凉王暗卫费尽心机潜伏在敌国公主身边,不是怀着恶意呢?

阿梨沉默了一下,半晌才叹道:“如今,都说出来吧。”

全都说出来,也好叫她仔细分辨。若她当真只为报恩而来,她也断不会辜负她这些年的真心以待。

夜鸯眸中泛起猛烈的光,她看着阿梨,不敢置信又满是欣喜,而后重重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