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三天就过去了。
魔界人民对他们的陛下似乎有种超乎寻常的崇拜,既然魔玉已经宣布要当众和甄婉动手,整个魔都的人,都在这一天聚集到魔宫前来了。不过这些人里几乎没有一个听说过甄婉是什么人的,都凑在一起,好奇地议论。
甄婉站在魔宫门前,听着他们各种各样的猜测。这时候,魔玉从她身后走过来,笑着问她:“女仙可准备好了?这么多人,女仙可不要让他们失望了。”
甄婉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知道魔玉这个人,以他的性格,在这么多人面前,势必要摆一阵谱才能开打。果然,魔玉先是表达了对仙界的来客的热烈欢迎,又恭维了她精妙高超的仙术,林林总总说了一堆之后,才示意甄婉开始。
两人站在魔宫之外,人群围起一个空场。
魔玉双手微抬,周身的气流微不可见地转动起来。片刻后,竟凝聚成一道漆黑刀光,正如三日前燕归楼上阑若所用。只是威力何止强了百倍。
刀锋有如实质,当空疾速劈下来。
甄婉被疾风冲得有些踉跄,见她后退,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但是她很快又站直了,手指翻动,一个金色的仙印如□□浮现在半空。刀锋卷着寒光切入了仙印之内,一时间两相对撞,巨大的呼啸令人视线模糊。
但是片刻之后,大家惊讶地发现那个忽隐忽现的仙印居然没有破,虽然它看起来是那么地摇摇欲坠,但是它确实挡下了魔玉风刃的一击。
魔玉的眼神变得有一些严肃起来了,他看了甄婉一眼,第二击已至。
这次甄婉就挡得远没有那么轻松。方才魔玉可能真是怕一下把她弄死了,先试着打了一下,没怎么尽力。这一次刀光化作无数细小利刃,铺天盖地向她飞过来。甄婉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想着这次即使不死不残,想必也会被打得非常难看。
她勉强撑起一个结界,抵挡住攻击。那结界显然是脆弱得很,很快已经有利刃切了进去。魔玉望着甄婉周身暗下去的光芒,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但是下一刻他却惊愕地发现那结界的光完全消失了!
他不知道甄婉是什么状况,但她这么生受一下肯定是死无全尸。他一阵诧异,忙收了风刃,但几乎是同一瞬间,甄婉已经迅速用手画了一个仙印,兜头向着他打过来。
魔玉万没料到她会利用自己的犹豫,还反咬一口,这下虽没被打中,也躲得有些狼狈。看着她的眼神中不由带了点阴沉。
甄婉心道这不太妙啊。虽然魔玉有过口头的承诺不杀她,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确定他会守信。
只见他转眼间身形已动,衣袖中劲风鼓起,第三击迎面而至。
甄婉只觉得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起了个结界,正打算咬牙硬抗。这时候,魔宫之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像是什么巨大的物体塌陷了一般。紧接着,地面猛烈地震动起来。
甄婉愣了一下,发现魔玉已经停止了攻击她。相反地,他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头紧皱,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围观的人们此时乱作一团,甄婉退了几步就淹没其间,几乎可以功成身退。但就在这时,魔玉却突然走过来一把拉住她,厉声问道:“卫子翼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他此刻才意识到不妥,但是已经晚了。甄婉也想到魔界两大狱就设在魔宫的后方,不由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我就让卫子翼去救个人,他不必弄出这么大排场吧。
魔玉也不傻,这时候已经想明白了八、九成,狠狠瞪了甄婉一眼就慌忙向魔宫后面走了。
甄婉这时候也顾不得和敌人划清界限,忙追过去问怎么回事,昭雪狱里怎么还有这种机关。
魔玉头也不回,转眼已经穿过了魔宫,来到昭雪狱的哨岗前。
昭雪狱是建在地下的,入口有魔军日夜值守。但是此时,值守的人也不知所踪,只有两个狱卒模样的人,架着另一个浑身是血的狱卒往外跑。被魔玉拦下来,一问,才知道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公子手里有公文,我们虽然不认识,但也不敢拦他。”狱卒因为收了钱,说话也有一些遮遮掩掩,“反正……我们带他进去之后,他就好像要找什么人似的,一直往里面走。到了最下面一层,都找遍了,他还是不肯罢休……”
卫子翼没有发现青鸾的踪迹,但是狱卒已经不耐烦了,他们通常带人下来都是收了钱就见人的路线,但是卫子翼也不说要见谁,就在狱里观光。狱卒对他很不高兴,想赶快把他打发走,却发现他站在昭雪狱最底下一层的通道尽头,在面前潮湿污浊的墙面上,不知道摸索着什么。
其实听到这里的时候,魔玉的脸色已经变了。只是甄婉丝毫没有注意他的反应,只追问道:“然后呢?”
狱卒答道:“然、然后……我们就叫他不要乱走,赶紧上去。但是他说那墙后面还有地方,我们故意不带他去,我们当真冤枉啊……那昭雪狱最底下一层都没几个犯人了,怎么可能还有地方。后来他和我们起了争执,我们实在是打不过他……”
当时时间非常紧,卫子翼出手很重。狱卒当中的一个——也就是现在被撂倒的这个,被一下掀翻,猛地甩了出去。
没想到,这个人被甩到墙上之后,不知是撞上了什么东西,那墙面忽然就陷了下去,露出一条通道。他七荤八素地沿着通道一直往下滚,不知滚了多久才停住,总之,周围一片漆黑。
其他的狱卒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都愣住了。卫子翼从那通道进去,他们也都忘了拦。片刻之后,他把这个受伤的狱卒扔了出来,自己却重新进去了。
直到地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塌陷声,狱卒们仓皇逃出,但是始终没有人见到卫子翼出来。
听完这段叙述,甄婉和魔玉的脸色都白了。甄婉自然是担忧卫子翼的安危,但是魔玉为什么也这么惊恐,她很困惑。魔玉二话不说就进了昭雪狱,甄婉也来不及问,慌忙跟上去。一路上关押犯人之所的惨状自然不容多描述,甄婉匆忙扫了几眼,觉得青鸾似乎是确实不在这里,心里又多了一层疑惑。
魔玉骗她,为什么?
正想着,两人就已经来到昭雪狱最下一层。凹陷的石墙之后,果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去,用法术照明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一条斜向下的通道。像是人工开凿的,坡度很大,如果不是脚下的岩石很粗糙的话,人踩在上面一定会滑下去。
甄婉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地方,进到这里之后,周围一下就静了,狱中的惨呼嘈杂都被隔绝在外,好像到了完全相异的一个世界。她忍不住想卫子翼是怎么从这里走下去的,那种幽暗孤独的感觉,就好像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她胡思乱想着,就这样又走了一阵。不知为什么,她隐隐感觉有些不舒服。似乎越往深处走,有越发巨大的压力压在她身上。
她不知道魔玉是否也有类似的感觉,但他一直一言不发,径直向前、向下走去。既没有叫甄婉跟上,也没有叫她别跟。甄婉几次搭话失败,也就闭口不言。
这个时候,强烈的地下震动已经停止。两人走了约有一刻钟,这条通道终于到了尽头,一道石拱门出现在眼前。
这道拱门似乎只是为了标示一下两边路有所区别,修建得很是随意,不圆不方。拱门上面雕刻着两个潦草的字,甄婉下意识去辨别了一下,辨别的结果差点儿把她下巴都吓掉了。
那两个字居然是“诛魔”。
原来诛魔狱竟然在昭雪狱的下方,难怪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这里如此隐秘,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恶名昭著的魔界炼狱。
走过石拱门之后,那种巨大的威压感更加强烈,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而更令人诧异的是,接下来的一段路依旧很平静,没有犯人、没有狱卒、没有地狱一样的惨象。这让甄婉都开始怀疑刚才自己产生了幻觉,忍不住问了一句:“这里真的是诛魔狱吗?”
魔玉点了点头。
进到这里之后,他的表情变得很严峻。这里的路非常平坦,但是魔玉却片刻没有放松过警惕,双眼不断从石壁之间扫过。甄婉对他的行为深觉莫名其妙。
又走了一段,地势渐渐平缓下来,前方出现了岔道。
魔玉对这里似乎很熟悉,没有犹豫地选了一条路走了下去。很快,新的岔道又出现了,这里的地形开始变得错综复杂、方位难辨。
“这里的路,一旦走错,就会触发机关。”甄婉走得稍慢了一些,这回,魔玉倒是难得停下来等了她一下。他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最好跟紧了,我没时间救你。”
虽然是提醒,但是甄婉深信如果自己不慎碰了机关,他真的会不闻不问,说到做到。这和在福泽洞、吴天塔里不一样,和卫子翼,甚至是和阑阴待在一起,都要比和魔玉待在一起令人放心得多。
队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她在心里又叹息了一声。快步跟在魔玉身后。
不记得经过了多少岔路,这里的地形就仿佛一座迷宫一样。甄婉暗自算了一下走过的路程,惊讶地发现诛魔狱是她想象不到的大,几乎占据了半个魔宫的地下。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魔玉突然啧了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到头了?”甄婉问他。
他却摇了摇头,蹲下来示意她看地上。甄婉一看之下,血都凉了。只见一条岔道口内横七竖八,全是射出的短箭,满地都是。这样大的密度,只怕是活物就无法通过。
“这条岔道里的机关被触发过一次。”魔玉说。
甄婉有一些木然地点头,几乎都不敢想卫子翼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了,半天都是恍惚的。她的反应这么大,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脑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没想到我这么喜欢他,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