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番外三

第九十一章

薛澜和付星野那场堪称车祸现场的世纪婚礼,给了乔然和宋珩完全不同的启发。

乔然在心里把结婚和灾难画上等号,准备一辈子都不领证,不办婚礼。

宋珩暂时搁置了求婚的计划,藏好事先准备的戒指,打算等毕业之后再拿出来。

想等到一切都稳定下来,再跟她谈结婚的事,免得太过仓促留下什么遗憾和不美好的回忆。

不过,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乔然进入T大以后,结实了不少新朋友,这其中不乏许多对她有好感的异性。

起初,宋珩并没有将这些,各项条件都比不上自己的‘情敌’,放在心里。

直到他偶然发现,乔然近期发到朋友圈的照片上,几乎都有个戴眼镜男人的身影。

他总是站在离乔然最近的地方,不是身后就是身侧,虽然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但是他的神态和姿态都给人一种宣示主权的感觉。

总之,他让宋珩很膈应。

看完所有照片,他端着咖啡在电脑前,静坐了几个小时,排除了各种可能会引起负面效应的选项后。

宋珩将杯中冷却的咖啡一饮而尽,上线向乔然发送视频邀请。

看着屏幕上那张晃动的小脸,他敛去眉眼间的不安和烦躁,温柔的问:“刚睡醒吗?”

他这边都快天黑了。

乔然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点头,“刚起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平时都是睡觉前才联系她的。

“想你了。”

乔然揉眼睛的动作停下来,看着屏幕上的男人愣了一秒,随即翘着嘴角开怀大笑。

“不容易呀,你今天竟然这么主动。平时都是让我先开口,你才跟一句的。”

在语言表达方面,宋珩更加内敛,他是个行动派,不爱说,喜欢用做的。

比起他,乔然的脸皮稍厚些,总是能旁若无人对着手机说些肉麻的话,宋珩一般会在她表白完之后,故作高冷的接一句。

用叶筱的话来说就是——闷骚。

虽然被她笑话了,但宋珩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毕竟,眼前有比面子更重要的事。

再不抓紧时间,媳妇都要被人拐跑了!!!

“乔然,我们结婚吧。”

刚端起杯子,准备闷一口八二年的凉白开提提神的乔然,差点一口水喷到屏幕上,她鼓着腮帮子,一脸懵逼的看着屏幕上表情真挚的男人。

你说啥??!

宋珩如她所愿,把话重复了一遍,“我说,咱们结婚吧。”

确定自己耳朵没有听错后,乔然开始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出了问题。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提结婚。我…我们才认识两年,现在结婚太早了吧。”

宋珩:“我今年都25了。”

“25是虚岁吧?你明明才过完24岁的生日。再说了,我还现在没到22呢!”

乔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下意识拿年龄当挡箭牌。

“那么早结婚干嘛呀,咱们俩都在上学,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一穷二白,连工资都没有。等过几年,找到工作之后,阅历、能力都……”

宋珩听了一会儿,听出味了,倒是没继续逼她,“你说的也有道理。”

乔然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改口了,一时间,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和失望。怀疑宋珩刚才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是真的想结婚,也没有认真的为未来考虑。

“那…没别的事,我就先下线了。等会儿还得去上课。”

明知她在提醒自己出言挽留,宋珩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面色如常的点头,“好好学习,圣诞节我回去看……”

没等他说完,乔然挂断了视频。

看着屏幕上的通话时长,宋珩不禁抿唇莞尔,心情大好,险些笑出声来。

果然,还是在意的。

确定了乔然的态度,他心里轻松多了,开始盘算怎么给她下套。

对付乔然这种软硬不吃,却容易冲动的性格,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激将法。

这一招,他用过几次,每次都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那么,该找谁来刺激她呢?

——

北美的学校,寒假一般从圣诞节前开始。

乔然还在苦逼的准备期末考试,宋珩就领着一帮发小下飞机了。

回家稍作休整,洗了澡,换了衣服,打理了发型,连饭都没吃,他就让司机送自己去T大。

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乔然整个人都懵了,咬着煎饼果子愣愣的站在食堂门口。

宋珩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修身的黑色v领羊毛衫,脚下蹬了双马丁靴,既高冷又拉风,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从容不迫的走到她面前。

“我回来了。”

望着比记忆中更加清瘦的脸,乔然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生怕眼前的这一幕是镜中花水中月,害怕自己一用力,他就消失了。

宋珩弯着唇角,眼中噙着笑,温柔的看着她,“怎么,不想见到我?”

乔然疯狂摇头,如瀑的长发在背后轻轻摇曳,像一层层迎风起舞的轻纱,唯美、曼妙,如梦似幻。

“回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胳膊酸了,想把手收回来,却被宋珩一把握住,放到了他心口的位置。

掌心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手背覆着他干燥的手掌。

强劲有力的心跳,从两个方向传到她指尖,再顺着血液流进心脏。

慢慢的,她的心跳,与他同步了。

砰!砰!砰……

胸腔的共鸣,产生了一种足以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力量。

好像,有一根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坚不可摧的细丝,将他们连起来。

细丝的一头,系在她指尖,另一头,系在他手腕。

无论分隔多久,不论相距多远。她终有一天,会在茫茫人海,遇到同样苦苦寻觅的他。

“下午还有课吗?”

乔然握着快要凉掉的煎饼点头,“满课。”

“要不要我陪你去上课?”

乔然愣愣的摇头,“不行,你去了,我就不能静下心来听课了。”

旁边坐这么大一帅哥,别说好好上课,她能让保证自己不见色起意就很好了。

“你确定?”宋珩挑了挑眉。

他像只端着人间美味的山野妖精,对饥肠辘辘的乔然说:来吧,吃吧,这东西很好吃的。

乔然咬了下舌尖,顶住了他的诱惑,垫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先去上课,你回家等我,我放学就过去。”

说完,她用力撕咬了一口煎饼,背着书包往教室跑,跑了几步回过头,冲他挥手,鼓着腮帮子喊:“你不许对其他女生笑!”

妈的,太勾人了。

差点就顶不住了。

宋珩被她眼里的独占欲逗笑了,冲她挥了挥手,“好好上课,我一会儿来接你。”

待到乔然跑远了,他嘴角的笑也慢慢淡下来,转头看着不知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的眼镜男。

杨潇。

真人照片上黑一点,五官也没那么精致。

想来是拍照的时候开了滤镜。

想到这,宋珩的眼神越发从容,甚至透出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骄傲。

对方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他了,所以一直悄无声息的站在这。

有的时候,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分辨是敌是友。

杨潇不认识的面前的男人,但他刚才,清楚的看见这个男人和乔然之间亲近的互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却不敢肯定,或者说,他不愿意承认。

“你是乔然什么人?”

太沉不住气了。

宋珩在心里把杨潇的危险系数又下调的一个等级。

薄唇轻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未婚夫。”

杨潇面上一怔,面部的表情瞬间僵硬,像是被人从背后敲了一棍子,“她…她……”

嘴巴一张一合,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到该说什么。

宋珩不屑于跟一个失败者浪费唇舌,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车上,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计划还要不要实施下去?

原本以为这个杨潇,会有多厉害,想用激将法,逼乔然和自己去领证,结果……

万万没想到,情敌这么不堪一击。

各方面的分数加起来,甚至不敌一个中二少年——张铭。

失策啊失策。

忽然间,想抽烟了。

“李叔,有烟……”

话说到一半,他想起了乔然的叮嘱,轻叹了一声,把手缩回来,“没事。”

“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毕竟你刚下飞机。”

宋珩撩起袖子,看着腕表沉思,“去看看爷爷吧。”

——

宋珩才推开车门就听见了简兮的声音,下了车,视线越过一米高的围墙,看见在院里玩耍的两个人,摔上车门往门口走去。

“咦,你不是接乔然去了吗?”简兮直起身子,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哥哥。

“舅舅!”一个奶声奶气的小胖墩,像个炮弹似的打到宋珩腿上,差点把他撞飞出去。

弯腰捏了把胖乎乎的小脸,“跳跳,你又长胖了。”

小家伙扭着小屁股摇头,“没有没有,刚才太爷爷还说我瘦了呢!舅舅你骗人。”

宋珩嗤笑了一声,“你太爷爷老眼昏花,看错了。”

话音刚落,一个杯子从天而降,擦着他的额头,砸进旁边的雪堆里。

宋珩抬头看去,只见二楼阳台上,有个步履蹒跚的老大爷,拄着光滑的拐杖,对着他们,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

简兮跑过来,蹲在地上,把杯子从雪堆里挖出来,惊叹道:“哇,没碎诶。”

宋珩把小外甥丢给她,抬腿往屋里走。

老头儿今天好像心情不好,得哄。

上了二楼,进了书房,走过去把落地窗合上,书房的温度瞬间上来了。

宋珩端起茶桌上冒着热气的杯子,一饮而尽,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这茶是好茶,入口清冽,味回甘。”

“你翅膀硬了啊,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去看你妈,也不是来看我。怎么,这么早就想独立了?”

老人家虽然头发白了,但精气神还在,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宋珩倚着红木书桌,漫不经心的打量手里的杯子。

样式和颜色还怪好看的,等会儿顺一套回去,摆在家里,过几天下雪的时候,抱着乔然坐在飘窗上,品着香茗赏雪,岂不美哉!

“我这不是看我媳妇去了嘛。小半年没见,想她了。”

“你说乔然?”

老爷子哼了一声,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杵,气呼呼的说:“她在这边上了一学期的学,也没说来看看我,太不懂事了。”

宋珩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说您进屋发什么脾气呢。原来是怪我没把人带回来。嗐,直说不行嘛,非要我猜。”

他摇摇头把杯子放下,“她今天下午满课,走不开。晚上我带她来家里吃饭。”

“谁要她来家里了?吵死了,比跳跳还闹腾。”老爷子口嫌体直。

宋珩发现,小半年不见,爷爷越发傲娇了,脾气跟小孩儿似的,简直比跳跳还幼稚。

“您确定?那我今晚就带她回……”

老头儿一个刀眼飞过来,宋珩忍俊不禁的闭了嘴。

陪爷爷说了会儿话,宋珩去客房眯了一会儿,睡到黄昏时分才睁眼,然后开车去T大接人。

听说要去他爷爷家,乔然打心眼里害怕,“一定要去吗?”

“你不想去?”宋珩把贴在她脸上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动作轻盈温柔。

“也不是不想,就是担心自己表现的不好,让你爷爷生气。”

上次去他家,她失手打碎了老爷子的一个花瓶,虽然爷爷当面没说什么,但事后简兮告诉她那瓶子是老爷子的心头宝,每天都要擦一遍。

吓得她连着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

“没事,有跳跳在,你不会是垫底的那个。”

跳跳是他堂姐宋慈的儿子,今年才四岁,最是顽皮的时候。

乔然抿着嘴,歪着头想了想,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的邀请。

晚饭吃得还算和谐,一家人的注意力都在跳跳身上,乔然乐见其成,悄无声息的干掉了一盅佛跳墙。

吃完饭,她和简兮陪跳跳看动画片,宋珩跟他妈妈一起去了爷爷的书房,至于聊什么,除了他们仨,谁也不知道。

十点多的时候,司机才送他们离开。

“然然,今晚去阿姨家住吧,别回学校了。”

乔然还没说话,宋珩就用手把亲妈挡回去了,“今晚她去我那。”

烦死了,一个二个都跟他抢人。

“你这孩子,我也没说不让你回去呀,你们一起去不就行了。刚好兮兮也在。”

简兮坐在角落里装死,这种时候帮谁都不对,最好是假装没听见。

宋珩后悔没自己开车过来,这样就不用跟母亲大人挤一辆车了,“妈,明天吧。明天下午我带她回去。”

“为什么要明天?今天不行吗?你那个公寓好长时间没住人了,什么都没有……”

母子俩在车里,你一言我一语,为了乔然今晚的归属问题,差点大打出手。

乔然和简兮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最后,宋妈妈在气势上压倒了儿子,搞得宋珩叹气不止。

乔然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受欢迎。

高兴的想发条朋友圈,专门让亲妈看见,让王老师知道她闺女有多抢手。

到了宋家,宋妈妈叮嘱了他们几句,就回屋继续工作了,宋珩看了眼有话想说的简兮,“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今晚别来打扰我们。”

然后,拉着乔然回了房间。

简兮叉着腰,心里那叫一个气。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有了媳妇就不要妹妹。

呵呵!

宋珩火急火燎的拉着乔然进屋,锁上门之后,用力抱住她,力气大得像是要勒断她的骨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呢喃道:“等了这么久,可算是有机会跟你单独说说话了。”

乔然伸手环住他的腰,乖得不像话,“你想说什么?”

“你明天有几节课?”

乔然嘴角一抽,抬头看着他,“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话?”

宋珩摸了摸她的脑袋,幽幽的叹了口气,“今天太累了,没办法满足你的需求,明天找个时间,去公寓,咱们慢慢来。”

乔然愣了几秒钟,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恼羞成怒的给了他一拳,“混蛋!”

宋珩笑了笑,没反驳,“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今天在车上,你那双色眯眯的眼睛,都快把我的衣服扒下来了。”

乔然羞得小脸绯红,一把推开他,气呼呼的去浴室,“懒得理你。”

——

宋珩回国,免不了跟同学朋友聚一聚。

乔然白天要上课,既不能参加他的朋友圈聚会,也不能陪他熬夜。

所以,一连几天都没见着他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乔然说什么都不想住校了,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就打车去他的公寓,到了之后,客厅里的情况把她吓得不轻,横七竖八的倒着好几个醉鬼。

她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空瓶子,叮铃哐啷的声音,惊醒了倒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掀起眼皮子看着乔然,俩人异口同声的问:

“你是谁?”

男人深吸了口气,撑着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她身边走,并扬声冲卧室喊,“老三,又有美女找你!”

“又??!”乔然有点懵逼。

这时,卧室门开了,宋珩擦着头发走出来,“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才。”乔然看看他,再看看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的男人,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这俩人不会有一腿吧?

偏巧这时,门铃响了。

乔然离门口最近,转身就拧开了把手,然后……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门外的韩梦婷看了她一眼,旁若无人的走进来,边往里走边说:“我刚才下去给你们买了点吃的,都起床了,别睡了。”

乔然被她这副女主人的口吻惊呆了,一度怀疑宋珩把这屋子卖掉了。

她看着宋珩,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珩却像压根没看见她眼里的怀疑,拉着她的手往里走,挨个给她介绍,一圈下来,除了刚才爬起来跟她说话的那个人,她谁也没记住。

严晔,看起来也是二十出头,短发,五官很立体,眼窝有些深邃,看起来像个混血。

乔然不想当着他朋友的面,让宋珩下不来台,所以一直没问她韩梦婷为什么在这里,但是……

当她发现那群‘朋友’,全都围着韩梦婷转,一副她才是宋珩的女朋友的态度的时候,乔然的心态有些不平衡了。

“那个,你们聊吧,我跟叶子约好了一起吃饭,我先走了。”

宋珩擦头发的手一顿,转头看着表情很勉强的乔然,没有开口挽留她,“要我送你吗?”

乔然咧开嘴,笑不及眼底,“不用了,陪你的朋友玩吧,我先走了。”

丢下这句话,她背着包落荒而逃。

跑出公寓大楼,乔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韩梦婷也是在美国读书,所以说宋珩这两年……

她摇摇头不敢在往下想,逼自己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拿出手机给叶筱打电话。

——

临近期末,乔然抽不出多余的脑力,去纠结宋珩和韩梦婷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又亲眼见到他俩在一起的画面。

这次,是在她学校附近。

宋珩打电话,让她出来,说是要带她去打牙祭。

乔然兴致勃勃的跑出去,远远地看见他和韩梦婷在停车场拉拉扯扯,她都到跟前了,韩梦婷还不肯撒手。

乔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想把用来暖手的烤红薯砸过去。

宋珩察觉到她的动作,手疾眼快,一把擒住她的肩膀,虎口稍稍用力,就让她疼得差点蹲下去。

“别胡来。”

他冷眼呵斥完乔然,转头对韩梦婷说:“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后面再说。”

韩梦婷看了眼憋屈的乔然,得意的勾了勾红唇,扭着腰,摇曳生姿的走开了。

乔然看着宋珩,想用眼神把他凌迟了。

宋珩拉开车门,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上车,去吃饭。”

“不吃!”乔然磨磨牙,转身调头就走。

吃个鬼,气都快气撑了。

让她更生气的是,宋珩并没有追上来。

他,没有追过来!

走到校门口的乔然,瞬间红了眼睛,心里又气又疼,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坐在宿舍楼下,一边哭,一边吃烤红薯。

吃到最后,胃里一阵翻涌,她拔腿冲到路边的垃圾桶跟前,捂着胸口一阵干呕。

宋珩在远处看着,眉头皱出了一个‘川’字,想过去看看她的情况,又怕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

乔然干呕完,抬手捶了捶胸口,深吸了口气,转身进了宿舍楼。

之后的几天,她没联系宋珩,宋珩也没联系过她。

乔然每天醒来,都会对着墙上的照片比个中指,把宋珩从头骂到脚,才心满意足的下床洗漱。

圣诞节前夜,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接通之后愣了三秒,才听出来那个女人的声音是韩梦婷。

“聊聊?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难不成,你还想再被我扇两耳光?”

电话那头的韩梦婷明显被她这话刺激到了,一改刚才温柔和优雅,咆哮道:“乔然你少得意,那天要不是有宋珩护着你,你觉得那件事能善了?这里是帝都可不是连城,我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乔然听完乐了,“嚯,口气还不小呢,那你来捏死我呀。”

韩梦婷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得连呼吸声都暂停了一秒,随后嘲讽满满的嗤笑了一声,“怎么,你以为宋珩这次还会护着你?乔然,你什么时候才能从你的白日梦里醒过来,你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最后,乔然还是决定出去跟她见一面,倒不是好奇韩梦婷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道理,只是想再找机会打她一顿。

见面的地方,是离学校不远的星巴克,乔然喝不惯咖啡,很少来这种地方,进了店,环顾四周,径直走到韩梦婷那桌跟前,揣着手坐下去,翘着二郎腿,一副‘我很忙,你有话快说’的表情,看着对面妆容精致的女人。

“有话你就说。我忙得很,不像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纠缠别人的男朋友。”

乔然说话做事向来谦逊随和,鲜少像今天这般刻薄,但是面对着想挖自己墙角的韩梦婷,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再刻薄一点。

“你……”

韩梦婷活了二十多年,也鲜少遇到像乔然这样‘没素质’的人,在她眼里,乔然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配不上宋珩。

“你什么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乔然作势起身离开。

韩梦婷急了,“你给我站住!”

乔然满脸不耐烦的坐回去,神情厌厌的看着她,“说吧,到底什么事。”

“你应该还不知道我跟宋珩的事吧。”

乔然撇撇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当年我们分手的原因……”

韩梦婷花了十来分钟,给乔然描述了一遍当年发生的事,甚至连她是怎么被□□的,都没落下。

乔然听到最后,原先对她的同情和怜悯,灰飞烟灭,连渣滓都不剩。

只觉得这女人是个疯子,为了挽回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在情敌面前自揭伤疤,这种事,一般人真的干不出来。

乔然看着窗外的行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道:“真的不至于。”

“你、你说什么?”

韩梦婷皱着眉头把身体往前倾了一些,想听清她到底在讲什么。

乔然收回飘远的视线,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他不会只是单纯打断那个人的一条腿,他会一直陪着你,帮你走出那段阴影,而不是尽可能的远离你。”

“虽然,你们认识的时间比我长,但我觉得,你还是不如我了解他。宋珩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他也没你想的那么懦弱。”

“你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也低估了他的承受能力。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一定会陪你走出那段痛苦的时光,他会用百分之二百的温柔填补你心里的伤痕,用余生来证明他对你的感情。”

“韩梦婷,虽然这话有些残忍,可我还是要说。宋珩,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

话音未落,坐在她对面紧咬红唇的女人突然暴起,胳膊在桌面上一扫,咖啡被打翻在地,乔然下意识的往后靠,生怕她激动给自己一巴掌。

“不可能,我不信。他是喜欢我的,他对你只是玩玩而已!”

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人,乔然既同情又厌烦,扶着椅子站起来,“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咱们以后尽量还是别见面了。”

丢下这句话,她揣着手走出去,到了门外,冷气拂面,冻得乔然浑身一颤。

望着雾蒙蒙的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宋珩打电话。

“明天抽个时间去民政局,咱们把证领了。”

正在给爷爷泡茶的宋珩,手一哆嗦,差点把热水浇到爷爷身上,看了眼想抓起拐杖打人的老头,他放下杯子,夹着尾巴跑出书房。

“你、你说什么?”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明天咱们去民政局领证。你去不去?”

听到他在电话那头弄出的动静,以及他那紧张兮兮的声音,乔然有些想笑。

“你确定?你没开玩笑?”宋珩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乔然不耐烦的拖长声音,“没开玩笑,你要是不去的话,我……”

“去!我去。”

宋珩不敢给她反悔的机会,“具体什么时候?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吧,你今晚查一下领证要带什么东西,我明天上午准备一下。”

看着对面的红绿灯,乔然纠结的咬着嘴角,上次收拾宿舍,把户口本扔到哪儿了?是不是在乔斌那?

“好好好,明天我去学校接你。”

比起欣喜若狂的宋珩,乔然则平静的多,等到红灯闪过,她抬腿往对面走去,“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哦,对了。你以后能不能别老利用韩梦婷?这一招,你打算用一辈子是不是?”

宋珩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乔然哼了一声,“你也差不多得了。再有下一次,我真跟你翻脸。”

“想结婚,你就不能直接找我商量吗?非要玩这一套,还是用过的手段,这些年你就不能创新一下吗?”

既然都被看出来了,宋珩也懒得伪装了,一只手插进兜里,慵懒的倚着墙,不慌不忙的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乔然顿了顿,“今天韩梦婷约我出来喝咖啡,顺便劝我知难而退。为人让我死心,她甚至不惜撕开心里的疤,来吓唬我。”

“宋珩,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讨论过的问题吗?”

宋珩问:“哪个问题。”

“我说,如果我遇到了韩梦婷当年的事,你会怎么做。”

“你说,你会帮我报仇,然后带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如果有必要的话,你会想办法帮我抹掉那段痛苦的记忆,哪怕…我会连你一起忘掉。”

乔然鼓着腮帮子,往外呼了一口气,“她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你就别再招惹人家了。”

当年的事,她知道的比韩梦婷还清楚。

那天,韩梦婷求爱不得,叫上了还处在傻白甜阶段的简兮,一起去酒吧买醉。想着等自己喝醉了,简兮打电话宋珩约出来,她要借着酒劲儿再努把力。

谁料,宋珩还没到,杜少康先出现了。

杜少康主动挑衅,韩梦婷酒壮怂人胆,骂了他一顿,彻底惹恼了那个心肠歹毒的纨绔。

那天晚上,对韩梦婷下手的人,不是杜少康,是他手下的朋友。

他盯上的是势单力薄的简兮。

幸好简兮当晚没有喝酒,幸好她从小跟着哥哥学了很多防身技能,幸好她遇到了一个肯见义勇为的人。

宋珩赶到酒吧的时候,韩梦婷已经被凌|辱了。

他打断杜少康的腿,并不是为了给韩梦婷复仇,而是为了替简兮出气。

事后,所有人都说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根本没人知道,简兮当时也在酒吧,韩梦婷成了唯一的受害者,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不管哪个时代,人们对女孩子总是会相对的刻薄一些。

特别是,在有关‘清白’的问题上,宋珩不希望妹妹被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骚扰,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替自己辩解过一句。

简兮倒是想帮他解释,每次话到嘴边,都被他用眼神杀了回来。

虽然杜少康是罪有应得,但老爷子还是觉得宋珩做事太过冲动,容易给人落下把柄,所以把他发配到了工大。

踏进校园的那一刻,宋珩已经把今后四年的生活都规划好了,进哪个部门,参加什么活动,找哪个老师做实验,什么时候出成绩……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在他的掌握中。

直到有一天,他路过操场,看见了军训的乔然。

她穿着迷彩服,跟张铭在跑道上追逐,一个回眸撞进他的视野中。

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漂亮女人不少,乔然的惊鸿一瞥,并不足以勾走他的心。

第一次心动,是在那辆悍马车里,他拿出了证据,问乔然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找老师。本以为她会圣母心爆发,放过恶意造谣的室友,谁料她一开口就问他要风油精,说是哭不出来,需要辅助。

世界那么大,难得遇到一个真正的戏精。

他想陪她过过招,当是充实这无趣的大学生活。

玩着玩着,玩过火了,他感觉自己刹不住车了。

彻底的沦陷,是听到乔然亲口承认,她当年找年级第一谈恋爱,不是真的喜欢人家,只是为了想办法让张铭知难而退的时候。

那一刻,宋珩感觉自己找到了同类。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要将她占为己有。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势在必得。

哪怕到最后,是用抢的,他也要把她的心抢过来。

幸好,乔然自己先开窍了,没有逼他走到那一步。

宋珩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相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坏人。

他为了自己的私欲,步步为营,一次又一次逼哭一个小姑娘。即使是在一起了,即使是确定了她心里有自己,他仍然可以狠下心来设计她。

他把乔然从藏风避雨的壳里骗出来,然后,反手砸了她的‘龟壳’,生生斩断她的退路,逼她走到自己怀里,逼着她心甘情愿的把一切都交给自己。

事实上,乔然并不像他设想的那般顺从,她也在一步步的试探他的底线。

她往前跨一步,势必会逼着他主动走两步。

一来二去,吃亏的还是他。

但是,他甘之如饴。

他们像一对怕冷的刺猬,想借对方的身体取暖,又怕被对方的刺扎到。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对方身上的刺拔了,拔不掉的就剪掉,实在不行就磨平,直到摸起来再也不扎手为止。

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平等,才能保证谁也不会伤害得了谁。

这样,便谁也离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