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第一天,5:00am。
庄向北在闹钟刚刚响起时迅速伸出手把声音关掉,动作前后不超过两秒钟。他继续躺在床上,缓了半分钟让大脑渐渐开始运转,睁开眼。松开搂着何洛洛的手,他小心翼翼下了床,穿好衣服去洗漱。
走廊上亮着微弱的光,洗漱过后意识清醒了不少,他把外套拉链拉到底推开了练习室的门,里面没有人。
开始练习的第一天通常任务不会很重,可以多睡会儿补足精神,这个点儿才没什么人。庄向北想起早点儿在老师教学之前就先熟悉一下舞蹈,这样进度可以稍微快点,他也可以帮周震南分担点压力。
选曲是《悟空》,他们是A组。除了周震南是A班、张颜齐是B班的之外,其他人都是C和F的,其中还有不少基础薄弱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舞蹈基础的学员,到时候肯定得放慢进度带着他们点儿。
庄向北自觉不是什么会主动帮助别人的人,人生信条就是靠自己,不会自救的连天都没法帮你。不过现在好歹在真正意义的团队里了,他还是想尽可能去让周震南轻松点,不然就他一个人担着,太辛苦。
更何况对手队还是姚琛带队,不努力肯定会输。他不喜欢输,就只能逼自己去赢。
他戴上耳机开始看视频,过了一遍后就从0.5倍速扒动作。扒完大概顺了几遍确定什么没问题的时候练习室的门被推开,周震南走了进来,看到他只是挑了挑眉,没什么意外的意思。
“几点来的?”
“五点多点儿。”
周震南摇头笑了笑,心说对方这喜欢提前扒舞的习惯真的一点没变。
“难吗?”
“……还好。”庄向北顿了顿,而后补充道,“对我们来说还好,但是有几个学起来估计挺难的。”
“哦?”他凑过去要看视频,庄向北干脆和他一起坐在地上,伸手指给他看。
“这里、这里……动作有点碎,一开始肯定有人会跟不上,只能一遍一遍的去顺。……这里动作会快点,开始就要给他们说仔细了,多练,不然容易吞,甚至跳漏。而且我们这组有几个基础不行,wave估计要抠挺长时间,拍子也得给它卡死了。”
他点点头,“你都扒完了?”
“大致的会了,走位还没看,细节的改动也就没管。”庄向北揉了揉眼睛,刘海已经被汗湿了一点,戳着眼睛不太舒服。“还没分part吗不是。”
“part等人来齐了再分。”周震南说到这儿有点犹豫,给他听了中间的纯音乐间奏,说,“这里我们打算加上自作的rap,双rapper。”
庄向北揉眼睛的动作一顿,随后刘海被他往后撩,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他大概知道了对方的意思,瞟了一眼摄像机,扯了扯嘴角。
“剧本?”
“嗯。”
“那就你和他呗。”他笑了,“就算不是剧本,从总体上考虑这个位置也是他合适点,总不能我和你双双rap让他跳舞吧,噗。”
周震南托着腮帮子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我不信节目组没给你剧本。”
选秀类节目镜头即生命,因此不少公司在开录前都不惜砸钱进去买镜头,为的就是一个曝光率。只有有了镜头和曝光率,才有可能展现自己,才有可能吸粉,才有可能爆红。而没有镜头,就什么都不是。
有镜头的都会有剧本,那是节目组安排给选手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线。剧本也不是无中生有的,基本都是在原有基础上加工,后期再剪一剪,就成了观众们看见的样子。
周震南自己也有剧本,只是一开始被毙掉了一个。——那个期待值最高的,双王剧本。
可惜营的初C作死被劝退,录好的part全部一剪没,MV都重新录了一遍,备受瞩目的双王剧本也就迟迟没有再出现。
出事后周震南有想过很久,关于这个剧本如果要沿用的话最适合的人选是谁。可无论他想多少遍,最后得出的答案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庄向北。
他颜值在线,造型可塑性强,精致又耐看,是大众都会喜欢的长相。实力过关,业务能力优秀,没有黑料,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家世也优越。之前没怎么曝光过这点也是节目组会喜欢的类型,这样方便打造出“黑马”和“宿敌”之类的效果。
至于他俩的竹马关系,稍作加工放出来也是一笔有趣的谈资。
而且很有趣也很巧的一个点是他们两个的名字,周震“南”和庄向“北”,似乎一听就是要有什么纠葛的命里注定。
那么为什么呢,节目组迟迟没有动作?周震南想不通,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能但是很不可思议的理由就是庄向北拒绝了他们。
这要换在任何一个练习生身上都不可能,毕竟所属公司利益优先,跟节目组谈好后双赢的提议没有道理会拒绝。
偏偏是庄向北,偏偏是西城太子爷。
周震南又想笑又想叹气,这次太子来参加创造营是他自己的决定,公司也认同遵从着他的意愿,不会擅自干涉,节目组就更没有可以套住他的东西。
庄向北笑了笑,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如果你说的是双王剧本的话,我确实收到了。”
先前所想似乎都被证实,周震南感觉被锤子给“咣”的一下砸中了脑袋,连心跳都不受控制起来。“……然后呢?”
“他们也犹豫了很久,可能是西城没有给钱吧,之前就一直在给公司打电话发消息,说是想商谈一下剧本的事。”庄向北懒洋洋的摸了摸自己的下颚线,指尖慢慢抚过下巴,“可他们找公司有什么用,这个是我说了算。”
周震南有点被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种目空一切的骄傲震到。太吸引人了,小太子在说到这种话题时候的态度都是带点散漫的,语气很淡眼神却很冷,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最后他们找到我的时候,都希望我接住那个剧本。”庄向北扭头看着他,“我说我要考虑一下,没想到他们还真给了我时间。”
“现在呢?”周震南不自觉捏紧了他的衣袖。
说实话他是希望太子接下剧本的,现在节目走势平平,要有个双王肯定炸。而且双王的话他们两个肯定就能出道了,相当于内定了第一二名的位置,剩下的再捞一把姚琛,三个人都稳。
“我还有几天时间考虑,在公演结束后必须给他们答复。”庄向北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里闭上了眼,在周震南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了。
“……南南,我怕的是未知。这水太深了,他给了我东西,那我肯定要去还,可我还不知道他想要的、他想从我身上得到的是什么。我怕我进去后就没人可以在外面托你们一把了。”
“……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不要有太多压力,做自己就好。”周震南轻轻地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似的。手慢慢摸过弟弟弓起身子后凸起的脊骨,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上午的声乐课分好了part,庄向北这次的定位是舞担,词没几句,练起来很快。任务比较重的是周震南和张颜齐,除了副歌的单独part外他们两个还要各作一段自作词。
声乐课问题不是很大,下午的舞蹈课就真的是一场灾难。
张颜齐没有舞蹈基础,反应总是慢半拍,有几个能勉勉强强跟上但效果也不是很好。
“晚上,震南、向北,你们带他们抠一下舞。”这个东西没办法,只能自己练,老师把任务布置下去就先走了。
庄向北进度比较快又不太会手把手的教,就在前面带着他们跳,周震南在后面看着帮他们抠动作,告诉那些不会的某个动作应该怎么跳,一群人在练习室呆到了五六点才结束。
本来以为第一天能轻松点,没想到直接通宵。他第一次像这样带着人跳到五六点,到后面大脑都放空了全凭肌肉记忆,偏偏后面人还学的一般般,只勉勉强强把舞给扒下来。
他离开后先洗了个澡,本来想倒头就睡,结果被路过的姚琛瞅见,强行拉过去吹干了头发。
“不吹干头发你也不怕又感冒”“头发湿着睡觉会头疼”……耳边是吹风机的风声和姚琛念叨的声音,他的手指温柔地穿过自己的发间,庄向北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昏昏欲睡,头一偏真的就地睡着了。
姚琛见小孩儿头重量全压在自己手上,有些无奈。好在头发也吹干了,他就把吹风机关了放好,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去宿舍。
两张床拼在一起致使他们宿舍的门十分难开,好在何洛洛在里面,两个人合力把庄向北给放进去盖好被子。
然后气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
“他通宵啦?”何洛洛打破沉默。他昨天六点起的,醒时才发现舍友早走了。
“啊,对。”姚琛挠挠头,今天悟空AB两组练习室就互为隔壁,都很清楚对方的作息。“那我就先走了,你们都注意休息,别累坏身体。”
“好。”何洛洛点点头,等人走后重新上床,他今天三点多回的宿舍,打算再眯一会儿。
庄向北睁开眼的时候是八点多点儿,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旁边没有人,他揉了揉头发,面无表情的下床,戴上棒球帽打算去练习室。
第二天依旧没什么长进,先前庄向北跟周震南说的动作果然有人出错,他们两个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都少了个动作。
“你们是不是少了个动作?”周震南都愣了,第一天练的时候就跟他们提过的问题,怎么现在还在错?
“……跟着我做几遍。”庄向北压低帽檐,遮去那双眼睛后露出的下半张脸冷硬得不近人情,下颚骨像是刀削出来的一样。他抬手开始做,速度又放慢了让他们看仔细,一点一点抠。
实力差距是个很残酷的东西,本来A组两级分化就比较严重,在学习过程中进度又很容易被进一步拉大。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想要个好结果,除了拼死拼活去练,没有其他办法。
庄向北和周震南都是有天赋又愿意去努力甚至会逼自己去做的类型,做事风格也很直线条,本身的独特性就让他们很难去感同身受,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每天带他们练到五六点,可结果依旧不尽人意。
到第三天,连之前表现还可以的声乐都开始出问题。有人在唱跳练习里唱得跟被狗撵着追似的越唱越快,周震南心说别生气别生气,放缓了声音去跟他们讲:“别抢,好吧?越唱越快,唱到后面拍子都没了。”
他和庄向北想着可能是前几天都在着重抠舞蹈,唱的部分还是没熟,第四天的时候就分开练。上午都坐着光练唱词,可唱的时候有几个人明显没跟上,甚至到了自己的part都忘记张口。庄向北听着深吸一口气,捏紧了笔。
“唱!”周震南扭头过去看,强忍着心里的火气。“谁的part?”
整个组的氛围太过压抑,带队的又是组里实力最强年纪最小的两个,其他人天天被两小孩儿拉着练到五六点,眯一会儿又起来继续,神经紧绷到不行。
好不容易唱的部分跟上了,去练舞的时候又是一塌糊涂,庄向北感觉脏话都在嘴边了,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我出去一会儿。”他把帽子摘下来丢在一边,撩起刘海,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眼神一瞬间沉了下来。张颜齐看了一眼周震南,说了声“我去上厕所”,也跟了出去。
庄向北走后空气沉寂了几秒,周震南想出去看看又不能把他们丢在这儿不管,慢慢吐出口气,拍了拍手:“来,继续。”
小孩儿出门后大步流星走得飞快,气势强得像是要去砍人。张颜齐在后面跟的费劲又不敢让他慢点儿,最后跟着他到了一个没有摄影机的角落。
张颜齐知道这个地方,有些压力大的练习生会在这儿偶尔抽根烟放松一下,节目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跟着我干嘛。”庄向北停住转身看他,眼神带着凶兽似的狠戾,语气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