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干嘛。”
张颜齐被庄向北身上的杀气逼往后退后小半步,隔开差不多一两米的距离时他明显感受到对方的压迫感没有那么强了。
是需要个舒适区、或者说是安全距离么?
小孩儿微微眯起眼睛看人的表情很冷,疑问句的句式尾音哑着往下一压就被硬生生讲成了陈述句。
张颜齐被他毫不掩饰的冷漠刺得浑身不舒服,心说这哪儿像个未成年噢……周震南都没那么凶过。他硬着头皮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过去:“……我来抽烟。要么?”
庄向北紧绷的状态瞬间松下来,他接过烟后靠在栏杆上,咬着烟尾含糊着道谢。
猜对了,果然会抽烟。
张颜齐没在这边见过他,刚刚试探性递烟过去,没想到对方真接了。他又拿出打火机,没急着靠近,只伸手过去。
庄向北转过脸,就着叼烟的姿势让火舌舔上烟头,火星一明一灭。他吸了一口,把烟夹在指间,仰起头慢慢吐出白烟。
张颜齐也给自己点了一根,靠在栏杆上跟他保持着距离,眼神却老往那边瞟。
庄向北生得好看,面部线条流畅干净,从他那角度看过去的侧脸跟被精雕细琢过的雕像似的,睫毛往上翘起个月牙般的弧度,精巧的鼻梁和下巴,下面就是脖颈和喉结,显露出一点锁骨后全数没入衣领。微卷的黑发堪堪遮住耳尖,三根1字形的耳钉穿过耳肉,像三根细细的刺。
他十指修长,骨节微微凸起,指间夹着细长的烟,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伶仃的手腕上戴着个银质的手链,衬得人本来就素白的肌肤跟没见过光似的苍白。
张颜齐还是第一次这样近的看他,以往对方都是跟周震南姚琛呆在一块儿,离他离得很远。他听人讲的最多的就是他们三个人关系如何的好,他跳舞跳的又是如何的好,他身上穿的戴的用的是如何的好……
他像个用黄金、羽毛、月亮、玫瑰之类东西做成的小王子,不食人间疾苦。张颜齐想,跟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直到他们分到一组,他才发觉小王子脾气不好,性子比周震南还要硬,凶得不行,浑身都是刺儿。
他刚才追上来也没想那么多,现在队内气氛太压抑了,庄向北这一离开还不知道外面会怎么想。而且现在的训练方法确实不对,要是能单独跟他说说搞不好会有所改善。
“说吧,你想说什么?”说是抽烟,庄向北也只吸了开头那一口。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一点了,他知道对方肯定有话要说,干脆就问了出来。
掐灭还剩半支的烟,他把身上的麦摘下来放到一边,冲张颜齐扬了扬下巴。
张颜齐吸完最后一口烟后掐灭烟头,也识趣的摘麦放过去,睁着一双似乎永远睡不醒的眼睛看着他:“我觉得这样不行。”
“哦?”庄向北挑起一边眉。
“你跟周震南进度太快了,我们跟不上。”张颜齐也不遮掩,他知道他们两个都是有话直说的类型,虽然这种行事风格有时候会让人吃不消,但有个好处就是跟人说话不必绕弯子。“你们急,我们也急啊,可急也没用。”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他突然笑了起来,浅色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
他有天赋有热爱愿意努力,更何况十几年的基础让他从本质上就跟其他人区分开,他觉得很简单的东西别人学起来真的很吃力。他没法感同身受,照自己的逻辑就是练,往死里练,他就不信这样练还不出效果——只是现在看来确实没什么成效。
张颜齐叹了口气。有些话即使对方是直性子也不好说出口,因为照他的想法,现在的问题其实是出在周震南和庄向北身上。周震南是C位,也是队长,他要带给其他人的应该是更积极的东西,比如士气、比如动力,可他没有,他带给他们的更多的是山一样的压力。
“我觉得,”他斟酌着词句,不确定面前这个未成年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放慢点进度?”
“还不够慢呐?”一说起这个庄向北又有些上火,笑里带着半分嘲弄。“我都0.5倍速带着你们跳了,周震南还在后面一点点帮着抠细节,还要怎么慢?”
看吧,他果然不懂。张颜齐又想叹气,没法跟小孩儿发火。
“……庄向北,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他说,“你明白吗?”
“我不懂,”庄向北抬眼看他,也慢慢的说,“可你们也不说。”
张颜齐这才想起来把全队都带起来的确实只是两个小孩儿,一个17岁一个18岁,有些东西他们可能确实不清楚,可没有人提所以他们就按照自己的标准和步调去要求他们。两拨人都知道出了问题,落在后面的人不说,走在前面的人不知道,气氛和效率才越来越糟糕。
“……我知道了。先回去训练吧。”张颜齐突然想起了什么,决定再回去想想。
回去后谁也没问什么,周震南就淡淡的说了句“回来了?那就继续练”。
一直练到第五天的凌晨,2:30am,还是一点起色没有。
“大家能不能好好来?”又有人跳错,周震南感觉自己心态都要崩了,又不能发火,只能拉着人继续练。
又过了两个小时,所有人的体力和精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朱微之躺在地上大喘气,余承恩眼前发晕,庄向北感觉头都要炸了。
他是真的想不通,都练成这样了怎么还一点起色没有?进度慢成这样,跟在练习室这几个小时喂狗了一样,他这一天天的又是教又是抠的,跳了能有一千八百遍了,都是怎么学的?
“来!”周震南平复了一下心情和呼吸,拍了拍手示意继续训练。
“赶快赶快,跳完吃饭,有饭吃。”张颜齐从地上爬起来,招呼其他人。
大家现在确实状态不行,周震南看连小太子脸色都那么差就只带着再练了一遍,练完就放人回去了。
洗完澡庄向北怎么也想不通,拐去宿舍的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往大通铺走,在朦胧的夜色里爬上了姚琛的床。
姚琛睡得迷迷糊糊的,猝不及防被个毛茸茸的东西给拱醒,还以为是什么大型犬钻进来了,仔细一想才想起来他们是在岛上,哪儿来的大型犬钻被窝?他硬生生被吓得一激灵,清醒了。
窗外有月亮发着淡淡的光,他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浅色的眼睛,刚刚毛茸茸的东西是对方微卷的发。小孩儿这次挺听话的,吹干了头发,他闻到了他发上散发的蜂蜜味,整个人像块松软的蜂蜜蛋糕。
姚琛拿他没办法,往里挪了挪让他进来点免得一不小心掉出去,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我想不通。”庄向北也小小声的说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蜷缩起来。
“你就不能明天找我说吗……”姚琛叹了口气,不敢发出什么动静,怕吵醒其他人。他恍惚间想起还在韩国的时候,周震南走的那天小孩儿也是这样半夜爬他的床把他给弄醒的。
“那就明天再说。”庄向北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打算睡觉。
“?”姚琛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愣住了,鼻息间全是那股子淡淡的蜂蜜味。“那你回去睡?”
“懒得回去了。”
“你不是不喜欢小床吗……”姚琛心说你为了睡大床可是都跟何洛洛拼床了,好不容易搬去阳光房何苦又偏要来这里和自己挤。
庄向北不理他,就这样单方面占了他一半的空间。姚琛从以前起就拿他没办法,只得侧着身子把他拢在怀里,让两个人都舒服点。
这几天的高强度训练让他们都有点吃不消,睡意很快就顺着月色挂上眼睫。怀里的小孩儿已经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姚琛掖好被角后搂着他,也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