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向北发烧了。
最先发现的是何洛洛,他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他皱眉牵紧了小太子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凉得像块冰。
“北北?”他被吓得赶快睁开了眼,手顺着摸过去发现对方整个身体都是凉的,上面是冷透了的汗,好像整个人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去摸床头的灯,打开后发现小太子面色潮红全是虚汗,额头和脸颊滚烫。张着嘴嘟嘟喃喃,他凑过去听,几国语言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看起来是烧糊涂了。
他急得不行,穿着睡衣就连滚带爬跑出房间找人,最后整个营都知道小太子发高烧了,工作人员开车把人送到附近的医院挂水。他呆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也不知道该干嘛,过了好久才躺到床上眯了一会儿,空气里还有着淡淡的香水味。
姚琛被吵醒后眼睁睁的看着小太子被送上车,回去后躺在床上就不停地翻身,窸窸窣窣的不得安稳。
“睡吧,你急也没用。”张颜齐闷闷出声,“都送去医院了,没事的。”
姚琛笑了一下,“我吵到你了?”
张颜齐叹了口气。
“抱歉啊。”他平躺在床面上睁着眼,盯着上铺的床板。收紧手臂,他抱紧了怀里那个小小的长腿小豹子玩偶,眼睛过了很久才眨动一下。
“睡吧,搞不好天亮就被送回来了呢。”张颜齐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却也不懂为什么他会紧张成这种样子。
不就是发烧么?他想着太子爷总不能是一朵娇花,发次烧就能把人搞焉儿巴了。小孩儿凶得很,回来又是小魔王一个,轮不到他们担心。
姚琛轻轻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也没再翻身。他听着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稍稍侧过身,把玩偶放在颈窝处,怀抱双臂闭上了眼。
庄向北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挂着点滴,旁边坐着阿澈。
“澈哥。”他哑着嗓子出声。
“醒了?”他把手里的书合上,递给他一杯水。“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头疼,没有力气。”庄向北喝了两口,舔了舔嘴唇,懒懒抬眼,声音有气无力,“我在这儿多久了?”
“几个小时,最后一瓶快完了。”阿澈看了他一眼,“想回去?”
“嗯。”庄向北低下头。透明的液体顺着软管流进静脉,那根细细的银色针头就埋在自己体内,左手凉得都快没有知觉,他看着皮肉下青色的血管分布的路径,突然就想到了周震南手臂上那棵黑色的生命树。
知道拦也拦不住,他就没有多嘴,点滴打完后让医生过来检查,确定没有大碍就带着药开车离开了医院。
“早。”回到自家组在的练习室,庄向北朝着其他人面无表情的打了个招呼,立马被团团围住。
“没事吧?”姚琛担心地左看右看,小太子捂得严实,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也挡不住糟糕的脸色。左手手背上贴着的输液贴渗出一个小血点,整个人看上去又薄又脆,皮肤在灯下跟能透光似的,玻璃般的易碎感。
“没事儿。”他露出双笑弯的眼睛不想让他们担心,“你们练到哪儿了?”
“舞蹈,刚扒了几段。”陆思恒伸手去摸了摸他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真没事?”
“嗯,基本退烧了。”说着把厚重的外套一脱,他把刘海往上一撩带上棒球帽,活动了一下肩颈,蹲下身开始压腿。“来吧,尽量不拖你们后腿。”
“你这……”牛超和丰楚轩对视,后者开口道:“向北,这个真不急,你好好休息吧,后面再跟也行。”
他们这首曲子有舞蹈,但齐舞的part不多,后面的个人showtime有街舞基础的可以freestyle,像任世豪这样舞龄不长的就跳编舞,时间不长,主要看重的还是现场氛围。庄向北现在身体不舒服的话完全可以先放着,把架子鼓的谱扒下来再去练也不迟。
“没事儿,不难,我跟得上。”庄向北对着他们笑了笑,“今天要把舞练熟了的话没问题。”
强度再大的舞他都可以一天扒下来跳熟,身体肌肉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早就被逼成了高度精密的机器,有些动作他不用意识都能被肌肉记忆调整成最完美的那个角度,跳舞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其他人拗不过他,就开始一起训练。即使烧退了身体也没有完全好完,他的身子骨还是虚着点儿,跳了没多久额头就开始泌出虚汗,他转身的时候汗水从湿透了的发尖甩落在地上。
看着病号都那么拼命,他们觉得自己但凡要点脸都不好意思休息,进度突飞猛进,比预计的时间少了三分之一去完成齐舞的学习。
“……都学会了,那后面就每天都跟音乐过几遍就行了,不熟的私底下多练练。”庄向北把口罩往下拉露出一张发白的脸,声音带着一点点喘。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大家基本都是跳街舞出身,freestyle我不担心,个人showtime自由发挥就好,想好了再加进去看看效果。”
咳了一声,他说就先到这里吧,想休息的休息一下,一会儿去声乐教室。其他人走开,姚琛刚回头就看见他拉住准备离开的任世豪,放轻了声音跟人说:“怎么样?”
“还是有点不太熟,我私底下再练练。”任世豪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他的基础是这里最差的。
“不会的就问,我们都可以教你。”庄向北不想让他太紧张,放缓了眉眼对他笑笑,“舞蹈solo你有想跳的类型么?”
“啊,我想跳类似这种的。”任世豪比了几个动作,他个子高手脚也长,做这种流线型的动作确实好看。
“hiphop啊。”庄向北了然,“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编舞。”
“真的?”这完全就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他眉梢一扬笑了起来,转念一想又想起来对方有病在身,抿了抿嘴有点担心。“不会太麻烦么?”
庄向北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没事,很简单的。”
走到镜子前,他先是听了一下任世豪solo的那一段音乐,边听的时候就顺便动了一下,大概找准了点和感觉,便点点头,开始编舞。
姚琛和其他人站在旁边看着,solo的时间平均给六个人的不多,也就十秒不到的长短,freestyle倒是随心了,编舞也不难,小太子花了没几分钟就把舞编出来了,连带着修饰,任世豪鼓着掌一脸崇拜。
庄向北看他满意自己也开心,朝着他笑,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开始教他动作。
“他有时候看上去真的不像17岁。”陆思恒摇摇头,叹了口气。“我真没见过谁比他有天赋有基础还那么拼的。”
“他好像以前就是这样子。”牛超想起几年前在赛场看见他时的样子,很是感慨,姚琛看了他一眼。“那时候才9岁啊,凶得要命,battle时跟对面比他高大的小孩儿隔着就10cm的挑衅,我整场看下来被他吓退了几步的对手可多了去了。现在好歹比以前要温和些,脾气也没那么冷了。”
“你记的那么清楚?”姚琛笑了笑。
“那时候给我留的印象比较深吧,真的少见。”牛超抓了抓鼻尖,“也没想到这回能在营里遇见。”
是啊,小太子好像生来就是焦点,很难有人在看过他的舞台后能完全忘记他的。
姚琛想起以前在韩国,小太子无论是样貌,身材比例还是实力都是拔尖儿的那一个,身为练习生登上showcase时台下也有女孩子呼喊他名字的声音。有一次情人节,他们回公司时还有个女孩儿红着脸要送给他巧克力。
果然很受欢迎吧,他想。小北长得那么漂亮,实力又强,性格……反正他觉得蛮可爱的,就该一直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啊。
“太拼了,生病都那么拼,不要命啊。”陆思恒喃喃,“一个两个的都是拼命三郎。”
该说是同类间的互相吸引么,他觉得庄向北和周震南、姚琛都是一路人。在跳舞方面庄向北在营里又相当于站在金字塔尖上,一骑绝尘,要真按街头的方式battle,估计没人赢得了他。
“琛啊,我们估计是劝不动,你多看着点儿吧。”他抬头去看姚琛,“我真怕他拼过头今晚又给送到医院去挂水,洛洛昨天都吓死了。”
“好。”姚琛点点头。
“不过这样进度确实要快,后面会轻松一点。”丰楚轩咋舌,他原本以为小太子生病后他们的进度多少会比其他组慢的,没想到他回来的那么快,也看不出来生病对他的状态有什么影响,就时不时咳一下,动作依旧做得完美。
一天的训练结束,庄向北神色如常的跟其他人告别,趁着没人注意跑到个偏僻的角落里,刚把口罩摘下来就忍不住了,弓着腰咳嗽。喉咙里火辣辣的疼,跟被砂纸刮过一样。他感觉自己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缓缓直起身子。
他趴在栏杆上,手紧紧握着那根金属,眼泪把睫毛都给黏成了一簇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医生说他是受了风寒,没休息好外加压力大,除了正常吃药外就得多喝水,按时休息,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保持心情愉快。
前不久刚得到的消息,最后出道团体的运营给了英庭,背后少不了西城和卧云的助力。大家表面不说,其实都心知肚明他和宋非墨其实有着同等的决定权。他想说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公演后活动多,公演前他要做的也不少,似乎所有的东西都给堆在了五月。
他已经闻到了夏天的味道,又热又湿,好像能把他给闷死在热带雨林里。软绵绵湿嗒嗒,他睁着一双迷迷瞪瞪的眼睛看过去,感觉身子骨都要化在这股热潮之中,而绿意终将会将他吞没,把一切都化作新生花朵的养料。
他闭上眼,听见了蝴蝶飞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