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谢衍喝了一大口杨梅汁，依旧压抑不住浑身经脉传来的寸断之苦。他缩在门口的台阶上，费力的喘着气。
“要是这杨梅汁是烈酒就好了，说不定可以缓解一下这痛苦。”谢衍自言自语道，手指紧紧的抓着衣角，因为用力过度，他的指尖都泛起了白。
疼痛一波一波的传来，谢衍逐渐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应该是牙齿咬破了嘴唇，渗出了血，咬破嘴唇的痛在这经脉寸断的痛楚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谢衍痛的有些脱力，眼神涣散的看着天上皎白的月，脑袋蒙蒙的发木。
他没有告诉天轮山的任何人，每隔上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自己就会遭受这经脉寸断的痛苦，这是当时他用身体挡住云逸远暴走的下场，也是他改变游戏进程，系统给的惩罚。
因为要给云逸远解毒的关系，谢衍和云逸远都暂住在日月锋的客房里。但这几天的云逸远很是奇怪，说话吞吞吐吐不说，还总是用让谢衍心跳加速的眼神看他好久，害得谢衍只能拼命找话题打破这奇妙的气氛。
还有那个钟长老，一天到晚神神叨叨，有事没事就用暧昧的眼神在他和云逸远身上乱瞟，还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吓得谢衍总是想用她那把羽毛扇子堵住她的嘴巴，叫她不要乱说话。
可是最近自己徒弟弟的行为，叫他越来越不能分清，徒弟弟到底是对自己有着师徒之情，还是有着……其他的什么。
害，胡思乱想些什么，徒弟弟还能对自己有什么感情，不就是师徒之情吗？谢衍暗骂了自己几句作精，然后便惊奇的发现，自己身上的痛楚好像消失了。
原来想七想八真的可以转移注意力，谢衍为自己的新发现感到很是欣慰，便起身想把刚才不小心撒了一地的果汁收拾一下，可还没等他站直身子，就见一道人影忽的闪到了他的面前，向他袭来重重的一掌。
这人出掌速度之快，连余生都没来得及出鞘，那掌风就结结实实的击中了他，谢衍眼前一黑，一句“卧槽”还没出口，就昏了过去。
眼见谢衍倒在了地上，余生刹那出鞘，愤怒的向那人攻去，但却被那人轻松挡了回来，余生不甘心的想要继续突破，可招数被一一化解，丝毫不能近身。
“我并不是害他，你护主心切，我可以理解，可是若你再碍我的事，我可是要把你扔到剑阁了。”
那人说着，取下了遮面的屏障，正是这天轮山的掌门，斐风。
余生迟疑了片刻，退回到了谢衍的身边，但还是没有入鞘，用戒备的姿态守在那里。斐风见状，轻笑出声，伸手按住了谢衍的额头。
“我刚才的一掌，会把你深处的记忆唤醒，若你的□□和灵魂为一体，你便会恢复所有的记忆，若你是夺舍……”斐风声音冷了下来，“我必定会把你打倒魂飞魄散，为我的耀儿报仇！”
“你要对我师父做什么？！”
斐风闻声看去，只见云逸远手里提了两小坛果酒，一脸愤怒的站在门口，也不知是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
“我只是在帮他恢复记忆而已。”斐风一脸淡然，“若他是我的耀儿，他自会无事，若他不是，就休怪我无情。”
“我原本以为，你是真心待我师父，现在看来，你对我师父的好，只是建立在他是谢耀的前提上。”云逸远冷笑道，“我师父对于我来说，只是他自己而已，他是谢衍也好，是谢耀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他是真心待我，对你们也是！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家，可是现在看来，都是假象罢了！”
斐风看着云逸远这副模样，一语道破天机，“你对他，有妄想。”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云逸远顿悟，这些日子以来，这些烦扰他的思绪到底是从何而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云逸远看向倒在地上的谢衍，缓缓开口说道，“是，我恨不得，把他禁锢起来，让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很危险的想法。”斐风微微眨了眨眼睛，“你对你的师父抱有如此肮脏的心思，不怕有一天东窗事发，惹人厌弃？”
云逸远闻言，眸色暗了暗，随后咬牙道，“我从不认为，这种感情见不得人。”
斐风瞥了一眼云逸远，转身看向地上的谢衍，“我现在没有时间去管你这些事情，我刚才使用了离心掌，使他的魂肉暂时分离，让他的记忆重组，这是恢复他记忆最后的办法，也有很大的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使用这个法子的。”
“魂肉分离……”云逸远此刻的眼睛红的要滴血，“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受这种痛苦，你还真做的出来！恢复记忆对于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有！”斐风也动了怒，高声说道，“耀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他从小的点点滴滴，都深深的印刻在我的心里，若是有人取而代之，害了耀儿，我定要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说到底，你还是怀疑我师父不是谢耀罢了。”云逸远缓缓拔出佩剑，“既然如此，我便带他走了，不再与你天轮山有任何瓜葛。”
“你想与我动手？”斐风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看了一眼云逸远手里的剑，脸上带着些许嘲讽，“你这把剑，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你把师父还我。”云逸远丝毫不惧，剑指斐风，“我不会允许你再伤害他。”
“你为何如此紧张？”斐风站在那，毫无战斗的欲望，“若他是我的耀儿，他自然一点事都没有。”
“若他不是，你岂不是要他死？”云逸远厉声道。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罢了。”斐风看着云逸远剑拔弩张的样子，笑了笑，“你若是真想对我动手，大可以来试试。”
“那便得罪了！”云逸远高喝一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直直向斐风刺了过去。
***
谢衍陷入了混乱的记忆之中。
他仿佛置身于万花筒里，到处都是记忆的碎片，一片一片，就像是镜子一样，可是镜子中的自己，又是那么陌生。
“衍儿……慢些，娘追不上你了……”
是谁？谁在喊我？谢衍转头，看见了曾经在梦中见过的温柔女子，是那个给他吃着糖糕的娘亲。
“娘……”谢衍想去抓住那个女子的手，可是谢衍的手还没有碰触到她，女子的身影就消失了，镜子里只剩下一脸惊惶的自己。
“我到底……是谁啊？”谢衍看着镜子，喃喃的说道。
他周围的镜子里，都是幼年的他，有在现代时孤儿院的记忆，也有在这里后的记忆，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也不记得的画面穿插其中，让谢衍困惑起来。
“耀儿练功累了吧？师父下山给你买了糖糕。”谢衍看见某一块镜片里，斐风笑着打开一个用荷叶包好的糕点，喂到了一个少年的嘴里，那少年的侧脸，和他极为相似。
他就是谢耀？可是谢耀的记忆，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警告，警告，人格重组中，记忆重叠中……”系统的警示音忽然响起，谢衍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袭入了自己的大脑，谢衍蹲在地上，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的耳边响起了各种声音，嘈杂不堪，一会是唤他谢耀的，一会又是唤他谢衍的，他错乱极了，脑子就像是要爆炸一般，太多画面在他眼前旋转着，他甚至开始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记忆，哪些是谢耀的记忆。
“我到底是谁！”谢衍悲鸣出声。
谢衍话音刚落，周围突然静了下来，那些声音和画面也统统消失不见。谢衍疑惑的抬起头，发现正对面有一穿着天轮山道袍，头发高高束起的男子，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你……是谁？”谢衍觉得面前的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熟悉到让他觉得恐惧。
“梦里看花，水中看月，真真假假，如梦似幻，蓦然回首，梦境成真。”那人说着，缓缓转过身来。
竟然是和谢衍长的一模一样的脸！
谢衍几乎要说不出话了，他颤颤巍巍的指着面前的“谢衍”，哆嗦道：“你……你怎么会与我长的一样……你是谢耀对不对？”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谢耀，同时也是谢衍，你是谢衍，同时也是谢耀。”面前人说道，“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谢衍，就是谢耀。”
“等等……”谢衍觉得自己被带进了一个哲学问题，绕的他要晕过去了，“不可能的，我是穿越过来的，你懂吗？我只是占据了你的身体，我不是你啊！”
面前的谢耀笑了，“你为何如此笃定，你是占据了我的身体，而不是回归呢？”
“我是谢衍，我怎么会是谢耀？你的那些记忆，通通不属于我！”谢衍终于理清了一点思绪，急忙反驳道，“那些都是你强塞给我的记忆，我没有经历过！”
谢耀看着谢衍极力反驳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我上一世车祸丢了命，是有个什么绿眸使者让我重生的……”谢衍一拍脑门，“对啊，都是系统安排的，你，还有刚才那些记忆，也都是系统造出来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游戏，重生的游戏！”
谢耀淡定的看着激动的谢衍，挥袖在空中画出了两道直线，开口说道，“你知道平行空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