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樊舟和大娘循声而来,慌乱的脚步声令夕有点紧张,怀抱小狗的手下意识往里收了些。
“夕,夕,怎么啦,出什么事了”,见夕站着,怀里揣着鼓鼓的东西,樊舟焦急地问。
“没……没啥啊。”
樊舟不信,凑近夕后,发现她手指上的伤,血液刚刚冻结,而伤口那一排牙印像是被什么动物咬的。
“还说没事,手指头都伤了,这什么咬的?”樊舟欲拉过夕的手仔细察看,夕固执地不肯松手。
这时樊舟终于注意到夕怀里的东西,指着它怒声问:“是它,它咬的对不对?”
“不是,是别的动物,它救了我呢”,夕立马否认。
那知樊舟一下子识破夕的慌言,“夕,你别袒护了,这东西嘴上有血,不是它我名字倒着写!”
樊舟说的义正言辞,夕辩无可辩。
唉,忘记这茬了,她暗暗后悔自责。
“放它下来,你还抱着,咬人的狼是喂不熟的,别把自己命搭上。”樊舟怒火中烧,看着小狼的目光十分不善。
“狼?这是狼不是狗?”夕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瞅瞅怀里的崽子怎么看也不像狼。
樊舟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它是狗了,就算是狗,咬人的狗崽子也不能要。”
小狼似乎听懂了樊舟的话,唯恐夕抛弃自己,将夕的袖子用爪子死死地扒拉着,同时身子瑟瑟发抖。
夕看着它惶恐不安的眼神,想起当初濒死的自己,心里下定决心道:这小狼她救定了。
因此她吼樊舟道:“你凶什么凶,没看到它害怕呀,这么通人性的狼去哪找?”
“通人性就不会咬人了,这畜生分明是本性难移。”樊舟反呛,把夕气个半死。
“那是它身体虚弱,遇到人本能的反应,可后来察觉我的善意后,它可听话的。”夕不服,继续争辩。
“随你怎么说,这狼你要带回去我第一个不同意。”樊舟猛甩衣袖,放狠话道。
“哟,需要你同意吗?你以为你谁?我来养!”夕可不怕他,他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两娃子吵得厉害,方大娘终于出来当和事佬:“你们两个别吵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哼”,樊舟冷哼一声,背过头。
“哼”,夕给了个白眼,同样背过头。
两人互看不顺眼。
这……方大娘为难了,只好挨个劝说。
“夕,樊舟只是关心你,就是话说得有点过分,但不无道理。”方大娘走到夕面前,苦口婆心。
“大娘,您也不赞同带小狼回去吗?”夕可怜巴巴地问,随后又说:“放它在这里不管,会死的。”
似乎要附和夕,小狼低低地哀叫了声。
看着弱小的狼崽子,方大娘面露不忍:“我……我也没这个意思,只要小狼不咬人,咱们救是可以救的。”
“真的吗?”夕眉开眼笑,“谢谢大娘。”
樊舟见方大娘也站在夕那边,顿时火冒三丈:“大娘,您糊涂了,这狼崽子咬人,她不懂事也就罢,您可得明白事理啊。”
“舟小子,你太武断了,夕说得没错,狼崽子也是条命,虽然它有错,可不妨碍咱们救它啊。”
“那随你们,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樊舟冲着两人咆哮一通,随后自顾自冲下山去。
“这……这什么德行嘛?”夕指着樊舟远去的背影,对方大娘抱怨。
“唉,咱们真把他气着了。”方大娘长叹一口气。
“随他去,他本来就爱生气,稍不如意就生气,咱们可不惯着他。”夕算摸清了樊舟的秉性,早就习以为常。
在山上待的时间够久,蘑菇也摘好了,方大娘决定和夕一起回去。
回到小院,放好蘑菇,夕不知道小狼崽生的什么病,决定去找樊宴看看。
才从樊宴那里回来不久,又要去打扰他,夕已经做好准备承受他的冷眼。
两手空空而去不太好意思,夕在厨房找了一圈,拿了点吃食,就抱着小狼崽再次往樊宴院子里去。
不费功夫地到了药园,樊宴大门紧闭,看来是被打扰的怕了,直接关门拒客。
“樊宴哥哥,樊宴哥哥。”夕喊着,礼貌地用手敲了门两下。
“你怎么又来了!”门内传来樊宴不耐烦的吼声。
“给你送吃的啊,大娘特意给你做的!”夕这次学乖了,捡好听的说。
樊宴果然上当:“吃的,是什么?”
“你出来看看呀,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说”,夕继续哄骗。
然后她听到脚步声凑近,正沾沾自喜时,院门却只开了一条小缝,伸出一只手。
“拿来”,樊宴催促道。
夕不高兴了:“樊宴哥哥,你这是何意?大老远的我走一趟容易吗?你既然不愿开门,那这吃食我自个独享了。”
说完,夕轻轻拉开食盒的盖子,门内的樊宴急了,猛地拉开门,作势要抢。
夕借此机会,拼命往里挤,可女孩的力气哪里及得上比她大几岁的男孩。
挤了半天,夕就是没能进门里边。
“把吃的给我”,樊宴露出一个脑袋,眼巴巴地瞧着食盒。
“让我进去!”夕和他谈条件。
“你先给我。”
“先让我进去。”
“进来做啥?”
“找你有事。”
“我就知道!”
“樊宴哥哥,就是一点小事,很快就好,不会耽误你时间的。”两人僵持着,夕率先软了态度。
“你说,我听着”,樊宴挖了挖耳朵。
这家伙真是油盐不进,夕暗暗恼恨。
“我被狼咬了,你给我看看”,夕伸出自己的爪子,神态楚楚可怜。
樊宴一看,都要气晕过去,冷笑一声:“你这幸好来的早,不然伤口都要结痂了。”
“樊宴哥哥,你给我开点药啊,不然留疤咋办?”
“用你头上的药擦!”樊宴见到夕头上的痕迹,正慢慢消去,知道她是用了药的。
“哦。”
“没事了吧,没事我关门了!”樊宴东西也不要,作势要合上门。
“别”,夕动手阻止,“我是没事,可罪魁祸首有事,呐,我把它带来了,看。”
夕抱着小狼崽凑到樊宴面前,又说:“我捡到它时,它很虚弱,你给它看看,它生什么病了?”
“你退远点,我观察一下”,樊宴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
“哦”,夕听话地退了几步。
确定不会伤到夕,樊宴提着门边的食盒,然后猛地关上门,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夕始料未及。
反应过来后,夕明白被耍了,拍着门大喊:“樊舟,你过河拆桥!”
可任凭夕怎么喊怎么吼,里面再无动静,气得夕狠狠地踢了门几脚。
真的,太不要脸了。
人常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可樊宴呢,本姑娘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消停了一会,夕有些丧气。
“嗷呜~”小狼崽发出了狼叫声,水漉漉的大眼睛也一直看着夕,似乎在安慰她。
“啊啊,太可爱了吧”,夕在心里狂叫。
不行,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不能见死不救,夕重新昂起斗志。
可上哪看病呢?夕捧着脸沉思。
过分,太过分,为什么这神宫里头医术好的就只有樊宴,可他执意不救,我也对他毫无办法啊。
夕非常苦恼。
对了,有啦,脑袋里灵光一闪,夕抱起小狼崽就往前冲。
是的,她要去找大神官,大神官慈悲心肠,可不是樊宴能比的,再说了,大神官可是樊宴的师父。
嘻嘻,樊宴,这会总有人治你了。
这个时辰,夕推断大神官在隐殿,她到达那里时,里面灯火通明。
上次她只去过偏殿,却不知道大神官在哪处就寝。
问了门口守卫,守卫却执意不说,甚至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为由,将她拦住。
从没想过见大神官一面是如此之难,之前的一切都在做梦吗?
夕黯然地想,原来没有其他人带着,她什么也不是,连出入也是那般不自由。
可是,不去求助大神官,她又能去请求谁?
等明天?小狼崽等得了吗?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从自己手中流逝?
不,夕不愿意。
她抱着小狼崽坐在隐殿前面的台阶上,虽然这样很傻,可她仍抱着一丝希望。
将自己的请求给守卫说了,守卫也答应去禀报,可人却迟迟没有出来,夕只好将注意力放在进入隐殿的人身上,托他们带话。
可是没有人,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希望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破灭的,夕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不知不觉地眼泪掉下来,此时天色渐晚,风吹过时带来阵阵凉意,夕的心也感受不到温暖所在。
直到身上被一件厚厚的衣袍盖住,夕的眼里终于透露出欣喜。
是谁?猛然回头,看到自己身后站得笔直的白衣男子,她笑了。
胡乱地擦了把眼泪,夕哽咽地喊了一声:“大神官。”
“嗯,怎么哭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没有,只是见到您很高兴。”
“他们不让你进去对吗?刚才守卫来禀告,我正与神宫长老商议要事,商议完以后才得知此事,你,等许久了吧。”极月隐目光中略带歉意。
“没事,也没等多久。”
“来,跟我过来”,极月隐伸出手,夕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能感受到阵阵暖意。
极月隐牵着她走,夕看着他的大手牵着自己的小手,有种微妙的感觉。
到门口处,守卫恭敬行礼,极月隐沉声吩咐了句:“以后这位夕姑娘过来,直接让她通行,不必请示。”
“是。”
夕心里一阵感动。
顾不上看隐殿的内部,夕一路注视着他俩牵着的手,直到极月隐将她带到之前去过的偏殿。
到了偏殿后,他示意夕坐,主动给了她一杯热茶。
夕一直呆呆傻傻地看着他。
“说吧,你带着一只狼崽过来找我何事”,极月隐坐下后,轻啜了口茶水,询问夕。
“大神官你瞧见了”,夕低头看看狼崽子,吃惊地问。
“嗯,刚见你就看到了,更何况大晚上你不会无缘无故跑过来,来的原因定是与这只小狼崽有关。”极月隐极为肯定。
“嗯,您说的全中”,夕摸摸怀里狼的皮毛,给极月隐讲起了事情经过。
说到樊宴时,还添油加醋了一把。
“樊宴真这般可恶?”极月隐笑着问。
夕用力点头,神色认真。
“那好,咱们就让樊宴过来给这只小狼崽看看病,这样可解气不?”极月隐一句话就戳破了夕的小心思。
夕有点不好意思,随后重重点头。
招来侍童去给樊宴传话后,极月隐没有漏过夕手上的伤。
他起身拿来药膏,就给夕认真涂抹起来。
“你可是个女孩子,受伤了别大意,留下疤痕就不美了。”
重复的话语又一次在夕耳边响起,夕却不觉得唠叨,反而希望多听几遍。
嗯,夕不会承认,好看的男人说的话,她愿意一直倾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