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王府静悄悄,安徒柳青蹑手蹑脚地回到府中轻轻推开房门,正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屋子忽然有人喝斥。
“站住。”顿时屋子亮了,烛光闪闪。
安徒如月坐在屋子中央盯着门外,一脸严肃。
“母亲,你跑我屋干嘛,吓我一跳。”安徒柳青嬉皮笑脸在母亲肩上轻轻地揉着。
“我不跑你屋能行吗,儿子去哪都不知道,我还当什么母亲?”安徒如月一脸冷清。
“哎呀母亲,儿子我就是出去办点事,给皇上查案嘛,总是无定所的,你就不要老叨念着了。”
“真的吗?那也不用把阿福给甩了呀?”
“真的呢,你儿子英名神武,办事讲的是速度和效率,阿福怎么跟得上呢?甩掉他是早晚的事啊。”安徒柳青轻声细语,态度好得不行。
“你没有去找江夏?”安徒如月怀疑着他。
“真没有,你儿子我现在连江公子长什么样都忘了。”
安徒柳青神色自若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屋顶,满脑子都是江夏的影子。
“哦,那好,以后也不准去找他。”安徒如月走到儿子床边坐了下来:“今天曹大人带着她的女儿玉环来了。”
“嗯。”安徒柳青无心地应着。
“那个曹姑娘长得楚楚动人,天生丽质,美得不可方物。这样的姑娘才配做你的王妃,你今天没见着倒是可惜了。”安徒如月自顾自地说着。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母亲和曹大人商量好了,再找个时间为你们定个良辰吉日把喜事办了。”
“什么?”安徒柳青一下坐起来,一脸认真地问:“母亲你说什么?”
“没有听母亲说话啊?”安徒如月拍了一下儿子的手,不乐意地:“母亲要为你和曹家姑娘定亲,你呀就安心在家当新郎官吧。”
“哪有这么快,儿子连人影都没见过就定亲?哪有这样的?”安徒柳青反对着。
“是你不见人家,不是不让你见。再说不快点把这婚事办了,这么好的姑娘上哪找去?”
“我不,皇上交待的事还没办好哪能成亲?”安徒柳青抗议着。
“皇上那边一堆的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成亲?”安徒如月一下气上来,不由提高了声音。
“若不是江夏,一辈子不成亲又如何?”安徒柳青在心里嘀咕着。
“听话,母亲为你找的这姑娘错不了。”安徒如月语气软下来:“门当户对,你是王爷,她是国公女,是天赐良缘。”
“报告!!!”门外,有人敲门。
安徒柳青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听声音就知道是府兵有事禀告,这禀告来得太及时了,终于可以结束和母亲无聊的话题。
“进来。”他冲着门外喊。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还来?”安徒如月嘀咕着站起来向外走去。她从不理朝堂的事,但凡有府兵禀报她都不爱听。
“什么事?”安徒柳青坐起来。
“在东面发现南王的兵//械//库。”进来的是他的随从余裕光。
“什么?确定吗?”安徒柳青急问着。
“绝对确定。前来举报是的文丁然,他招供了。”
“文丁然是谁?”安徒柳青又问。
“是夏衍的手下。”
“哦……”安徒柳青点点头,上次清查清河兵//械//库时这夏衍就动作频频,他是风波芒的副手,这文丁然,嘿嘿……
“那东面的兵//械//库……”他问。
“王爷放心,那边的兵//械//库已让兄弟们包围了。”
“走,带本王去见他。”
“遵令。”余裕光弯腰领路。
乘着月夜,马儿嗒嗒响,四周静悄悄。
安徒柳青随着余裕光来到神都城外东面一个偏僻的小镇,叫东关坡。
傍晚的小镇人流不多,稀疏的人影,大街上有点萧条,很多商铺都关门歇业。
暖风柔和地吹着,月亮悄悄爬上山坡,远处的青蛙呱呱地叫,萤火虫一闪一闪,一切都显得格外静谧。
跟着余裕光转到一条小巷,小巷不大,青石绿瓦,四周一片漆黑,两边的屋子小院似乎没有人居住,到处黑乎乎的。
两人来到一座小院门前,周围已有大量的府兵守着,余裕光做了个开门放行的手势。守卫都认得余裕光,知道他是安徒王爷的随从,也没多问点头开门放行。
安徒柳青下马进了院中,只扫了一眼就被院中的气势惊到了。
刚才在外面还以为这是座小院,进来之后才发现这不是小院,是座大院。
院内一箱箱,一排排,一层层,全装满了兵器。数量之多令人咋舌,比起上次在青哈镇清查的兵//械//库过之而无不及。
不但院中堆满了各种兵/器,走廊、过道,小巷全都是。刀、枪、剑、戟、矛、耙等十八种兵/器样样齐全。
转到后院,一队队的冲车、云梯、投石车等等,全都是新的,全都用黑布盖着。这气势、这排场,就是皇家的兵//械//库也没有这么齐全。
安徒柳青震撼无比。再看屋内,一箱箱、一包包的全是火/药、硝石。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多的房子,每一间都堆满了。若是发起战争,这绝对是最大的祸端。
这秘密工作做得密不透风啊,左邻右舍居然没有一个举报?再看这东关坡,和清河镇也差不多,偏僻萧条。在神都附近,若是发生政变,这个兵//械//库就是最大的隐患。
万一着火,不但这小小的东关坡会移为平地,就是神都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牵连。这么大的军//械//库竟然私建满报,朝廷居然一点不知。
想起上次清河的爆炸引起当地民众的恐慌,安徒柳青来到大堂,这是院中唯一空着的地方,想必是院家主人平时招呼人用的。他招来余裕光。
“提审文丁然。”他吩咐着。
“是。”
余裕光转身向门外打个手势,不一会,有府兵提着一个五花大绑、身穿黑衣的汉子。汉子身形魁梧,粗眉圆脸。
“跪下!”府兵狠狠在他背后一踢。
“你是文丁然?”安徒柳青问。
“是。”汉子应着。
“你在哪个府上办差?”
“南王府,小人是夏衍的手下。”
“你为何在此?把事情一一道来。”
“是。半年前,夏衍派小人在此守护这大院,寸步不能离,每天的吃穿用度都是派人送来。可有一天,我家娘子到了半天才找到这,让小人赶紧回去,说家中老母病危,要见小人一面。”
“小人想着守了半年了也没什么意外,回去一时半刻也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就让另一个兄弟帮小人看着,自己则溜了回家见了母亲最后一面。哪知这事让夏衍大人知道了,鞭罚了小人不说,小人一家四口,除了已咽气的老母,老父和妻子孩儿一共四人全遭到他的毒手。”
“全家被杀?”安徒柳青觉得不可思议。
“嗯。”文丁然说到这声音哽咽了,忍不住流下两行泪。
“你怎么知道是夏衍下的手?”
“小人认得夏衍的手法,绝对错不了。他鞭罚小人后,把小人关在地牢里,和小人同为守兵的一个兄弟看不过眼,偷偷把我放了,我回家一看,四条冰冷的尸体齐唰唰地躺着。”
“王爷,家中老母去世不能带孝,还连累亲人殒命,小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小人只想报仇,我要杀了夏衍。”
说到这,他眼睛露出的血丝显示着他心中的愤恨。
“小人选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潜进这院中,因为夏衍每隔半天就来巡视一次。那天正好是他晚上过来,于是我……”
文丁然的瞳孔忽然放大,眼中显现出那晚的情形……
月黑风高的院中一角,文丁然脸蒙黑巾,身穿夜行服,手持短刀潜伏在院中的黑暗处。他深知夏衍武功高强、做事细心,每一次巡视都很认真仔细地看完每一个角落。杀他就要趁他不备。
果然,夏衍巡到院中的一个角落时,文丁然的短刀忽然明晃晃地向他刺来。
夏衍是风波芒的副手,身手不凡,文丁然接招之后深感不妙,想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找了个机会逃了出去。
逃出去后的文丁然并没有过上好日子,而是如过街老鼠四处被夏衍追捕,万般无奈,只好挺身而出举报他。
经过几天的跟踪观察,他发现安徒王府的将士一直在追查兵//械//库,他觉得这是绝好的机会,于是他找到了余裕光。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文丁然说,眼里还有消失不散的恨意。
“这兵//械//库平时除了夏衍来巡视,还有谁来?”安徒柳青问。
“一般风波芒将军也来巡视,但没有夏衍来得勤。南王以前从不来,但近期来得多,像是要调配这些军用物资。”
“调去哪?”
“小人不知,只是在他们经过时偶尔听到一两句。”
“这么多的军/资都是从哪里运来的?谁负责运送?”
“听口音,军/资像是从西部运来的,他们有专门打造兵/器的矿场,至于负责人是谁,还真不知,他们平时很小心谨慎,出入都蒙脸,穿统一的服饰,不易辩认。”
“嗯,可知这些军/资为何屯放此处,这里离神都这么近,是想造/反吗?”
“小人真不知,小人只负责看守,但小人心里也怀疑过,屯放这么多兵械不上报,南王肯定有不小的心思。”
“好,你能站出来举报说明你事非分明,余将士,把他收编你名下,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安徒柳青看着余裕光。
“遵命。”余裕光恭身领命。
“谢王爷。”文丁然长跪在地。
“你们下去吧。”安徒柳青靠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眼睛看着远处,脑中不停地翻滚着。
这么大的兵//械//库被本王端了,南王伯野肯定有动作,若是发生冲突,自己就那么一点府兵肯定应对不了,德胜表哥的汉家军不错,可惜不在。
哎,平时怎么不学学表哥,多训练些府兵呢,要用时也不至于无兵可用、手足无措,临时向皇上借兵肯定会引起骚动的呀?
“余将士……”他冲门外喊。
“在。”余裕光转身进来。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府兵?”
“5千。”
“5千?”安徒柳青失声叫着。
他不是嫌人少,而是怕一旦和南王发生冲突,这5千府兵该冲锋陷阵好呢还是守着这兵//械//库好。若是南王真的造反,这5千府兵也是杯水车薪啊。
“南王那边的守兵呢?”
“全都扣住了,一个没漏。”
“这不是办法啊,夏衍早晚会知道的,若南王带兵前来,我们这是鸡蛋碰石头。”
“找皇上借兵吧。”
“只能如此了,一旦踏出这一步就是彻底撕破脸皮没有回头路了。”
“余将士,你带着5千府兵在这里严防死守,记住不能有一丝的星火,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万一有什么情况立马放信号,本王这就进宫面见皇上。”安徒柳青说着就往外走。
情况紧急,他一定要找皇上借兵,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此次事成之后,你将由随从升为本王的副将。”安徒柳青走到门口,一脸正经地回头对余裕光说。
“谢王爷,小人定当全力以赴。”余裕光弯腰遵命。
马儿嘀嗒响不停,安徒柳青风驰电掣直奔皇宫,之前皇上有令,但凡是关于兵//械//库的可以直接上报,所以他并不用宫人禀报而是长驱直入,很有气势。
皇上虽然名叫司琴安然,事实上他过得并不安然。差不多临近退位了才老来得女,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并不比他的侄子司琴德胜好到哪里去。司琴德胜是喘是咳,而他呢,他是弱是痨,年龄越大身体就越差。
不到四十,已像五十多,虽说皇上金枝玉贵,平时山珍海味、燕窝补品吃了不少,却也挡不住病痛的折磨消耗。
“参见皇上,臣急奏。”安徒柳青下拜直言。
“柳青啊,什么事啊?”司琴安然有气无力,一脸憔悴。
“皇上,在神都东面有个大型的兵//械//库,经查明是……”
安徒柳青看着他一脸的病容真不忍心说下去,只怕皇上知道真相会受不了。
“是什么?”司琴安然问。
“这个大型兵//械//库必须立马分散,加强守卫,如若处理不当,臣怕……”安徒柳青转移了话题。
“那是当然,神都附近只能有小型的兵///库,大型的对百姓不安全,你去处理就好了,之前没有报备吗?”司琴安然问。
“是私建的兵///库,臣也是今天才知道。由于太大型了,朝廷的兵//械//库都不及一半,臣不敢隐报,特来告知皇上。”
“朝廷的兵//械//库都比不上?”司琴安然有点意外:“谁这么大胆居然在神都附近私建兵///库?查,一定要好好地查,把这个主犯揪出来。”
“皇上,是南王私建的兵///库……”安徒柳青小声说,眼睛看着皇上,生怕他有个意外。
“……”司琴安然的嘴形成O形,神情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皇上,臣此次进宫是向皇上借兵,臣的5千府兵根本不能护卫这个大型兵///库的安全。”
“另外,若是南王有所动作……”安徒柳青观察着皇上的反应:“德胜表哥带着将士们与车前国对战,若是南王发动兵变……”
“闭嘴。”司琴安然打断他的话,他不相信自己的大侄子会谋反。
“可是皇上,私建兵//械//库就是最好的证明。谋反一旦成为事实,那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你想怎么处理?”司琴安然问。
“臣愿听皇上的意见。”安徒柳青不卑不抗,心平气和。
“招花万安进来吧。”司琴安然无力地挥挥手。
花万安是花千依的哥哥,是皇上的近侍,又是皇宫的禁军督领,统领着10万禁军。长得牛高马大一身横肉,给人感觉是凶神恶煞。
“皇上。”花万安应招前来。
“花督领,你拨五万禁军给安徒王调配,同时加强皇宫守卫,以防万一。”司琴安然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