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完结章:少年(四更)

魇门阙如今乃修真界第一楼。

魔域众人视此处为朝圣之地,每日皆有无数魔修前来谒见,阙楼后面的魔市也红火异常。

童殊却不常在魇门阙。

这七年间,他云游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魇门阙全交给了魇门十使打理。

忆霄作为主事,做的很好。

温酒卿燃烧内丹的伤后来被童殊治好了,渐渐在十使中也能独当一面。

十使们皆有职责在身,被童殊指派到魔域各处。

他身边只留了一个修为极浅的修士辛五。

但辛五是何人,有何来历,魇门阙讳莫如深,魔人们便也不敢妄加猜测。

今日魇门阙仍是掌了两排红纱宫灯,“归灯”今日有幸等来了主君。

温酒卿是听到殿外辛五的脚步声,才发觉童殊到了。

这些年童殊的修为愈发高深莫测,若不是身边带了辛五,几乎是来无影去无踪,谁也捞不着他片羽。

“酒卿姐姐,那人呢?”童殊的声音响在虚空。

温酒卿习惯了童殊的身法,她朝着声音来处远远地扬身道:“那人自称傅谦,昨日夜里到的。还带了个人濒死之人来,忆霄出手救治过了,一时半会死不了。只有些伤处,可能还需主君出手。”

童殊在她话落音时,出现在了主座上。另一边,辛五也迈进了殿里。

童殊道:“把人带上来吧。”

待人上来之后,童殊微微地眯了眸。他想,傅谨有名有姓,却是一个……和尚。

待细看之下,便觉出原来是老熟人——甘苦寺的念空。

念空这七年间在仙道声名鹊起,佛法高明,近年更是被授了方丈权仗,成了最年轻的佛门住持。

他是一嗔大师关门弟子,又自始是素衣系的弟子,为人克勤克俭,慈悲心肠,待人和善,连童殊也赞过几次。

此次念空大师来,却不是以甘苦寺方丈的名义,而是自报家门——傅谦。

童殊问:“你以什么身份来见我?傅谨的弟弟?”

傅谦道:“我与傅氏早断尘缘,我此番来是以红尘客傅谨的身份,求您一事。”

“红尘客?”童殊轻叹一声,“大师乃方外之人,何来红尘身份?”

“有人爱我多年,我却不知。”傅谦道,“我心许佛法,心上放不下人。我这些年伤他至深,差点害他丢了性命。曾也生出红尘意,而今大彻大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将回方外去,想要红尘中留他一命。”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他?”童殊道。

“凭魔君多年观察我,欲传我一嗔大师衣钵。”傅谦道,“我经此一事,已做取舍,了断尘缘。往后佛法无边,我心坚定。这世上再无傅谦,只有念空。”

“一嗔大师在晚年收你入门,果然没有看错人。”童殊道,“我替你救他,也传你紫金钵。只是你得真心回我,你可会半途还俗?”

“我自幼心向佛门,此身绝不可能离佛门。”傅谦道,“他不过是累我所伤的红尘苦子,莫再连累他为好。”

“很好。”童殊取出了代替一嗔大师保管了七年的紫金钵,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此人法号叫情空,俗名叫什么?”

“傅诚。”

诚、谦两字都有言,傅诚是傅谦同辈分的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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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谦去后,童殊若有所思地默坐许久。

昨日他们去了芙蓉山,发现柳棠自爆的法障又向外延伸了,一开始只罩着北麓小苑和石镜湖,如今已将芙蓉山大半罩住了。这不是单单一个人的真人修为可以做到的。

所以,当年,柳棠还带了谁的真人修为来?

不言而喻,只有素如。

这个推测让童殊与辛五都深深震动,久久难言。

有着两个人真人修为的法障,持续地往外延伸,驱赶着人,也隔绝着罪恶。

当年柳棠临别时与景决说他能拖延十年,而后两个真人修为的叠加,产生了强大的效应。

这法障有一日可以覆盖整座芙蓉山。从此山里进不了人,那些清洗不了的罪孽,和埋藏着的数不清虫卵,将被永远地镇在两个真人的法障之下。

天网阵因法障的延伸而可以从芙蓉山撤离,而芙蓉山成了只有童殊能进去的地方。

昨日童殊又在芙蓉山点了招魂灯,仍然没能招回柳棠半缕神魂。

柳棠固执地守着芙蓉山,不放外人进去,也不放里面的一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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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们赶了大半日回到魇门阙,辛五知道此时童殊乏得很,他近身单膝跪在童殊身前,要替他除靴。

童殊摆开腿,不说话地望着他。

辛五抬眸,迎着对方重重的目光,道:“你有心事?”

童殊仍不作声。

辛五叹了口气道:“不用去帮他。”

童殊冷笑一声:“你倒是对他够狠。”

辛五对景慎微狠到带走了所有东西,只留了一只不是童殊送的客铃。

辛五不愿左右童殊的意愿,虽然现在童殊是最有能力助景慎微渡溯劫的人,他也不愿开这个口。

童殊瞧了辛五良久,见辛五始终无动于衷。对方七年来一直这样,对待景慎微像是对待仇人一般,一个字的好话都不肯说。

童殊最后败下阵来,烦躁地抬步出去。

辛五见他没有换衣,便知他还有事做。赶了一天的路,连轴转不歇,辛五心疼,快步追上,想去拉住童殊。

童殊这些年虽然不肯与他有更亲密的动作,但牵手是肯的。

此时辛五握着他的手,轻声哄道:“我替你去救傅诚,你先歇一歇。”

童殊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瞧着辛五,没有挣脱他的手。

童殊随着修为渐长,已经能很好的掩盖情绪。此时望着辛五,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寝殿。

辛五跟着进去,帮他沐浴更衣,坐在他榻下,听着他呼吸渐长了,才抽身去救傅诚。

童殊却在辛五离去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这天夜里,他只身去了一趟景行山,却在山门下又折返了。

因为他看到月色下,一个熟悉的女修士牵着一个六七岁女童走进了山门。

那是久不露面的焉知真人,瞧那身法,修为应该快恢复至真人境。加上素如熟知景慎微的功法,有她相助,景慎微晋上人无碍。

童殊想:既然焉知真人肯出手,景慎微的溯回也就不需要他了。

童殊白跑了一趟,于黎明时回到魇门阙。

正撞上在守在门前等他的辛五。

两人什么都没说,辛五上前牵了他的手,他没舍得挣开,任他引着回了寝殿。

这一觉睡到了翌日清晨,忆霄来报:“臬司仙使启动晋上人的溯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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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

童殊等了七日。

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为何要等,也不知能否等到。如果这一次,那个人再一次没有选他,他真的要赶辛五走了。

这是童殊忍了七年,第一次想要给人一个机会。

这天正午,上人的叹息传到了千里之外。魇门阙离景行山太远,论理魔君境也是听不到的。

但魔君大人的修为已近飞升,在所有人都听不到的距离里,童殊听到了那一声痛彻心扉的叹息。

听那一声洗辰上人的叹息,像是世间可断之物尽数断开,闻者心脏跟着四分五裂。

这天于景行宗是个大喜日子,鲜花夹道,彩绸飞扬。

而这天于景行宗又是个大悲日子。

夜里,景行山的仙钟自鸣了二十一响。

是彻底的丧钟。

景慎微在晋了上人境后,却溘然辞世,而后消失不见。

景行宗悲恸地取下彩绸,挂上白绫白幕,写上了浩气长存的挽联。

天公似都为此悲恸,下了大雪来送洗辰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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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的雪也好大,魇门阙的风灯被吹得轻轻摇晃,红纱宫灯把白雪照出旖旎风光。

童殊睡梦中忽听得一阵叮当铃声,他于困意中睁开眼,便见辛五正关了门往回走。

寝殿的灯只留了一盏,罩了红纱。

红纱滤出的光,好似七年前松涛阁里撩人心弦的红光。那夜童殊扮作红琴,被景决砸了万金买下了春宵一夜。

红光照得辛五容姿绮丽,童殊撩起纱帐,对上辛五不同往常的双眸。

辛五这双眼眸,在这一刻起,有了童殊熟悉的力量。

童殊道:“你现在完整了?”

辛五,不,是景决,道:“完整了。”

童殊道:“我以为你至少需要五十年。”

景决跪在了他的榻边,仰头瞧他:“七年已经太久。”

“不够久。”童殊道,“我还没有原谅你。”

景决握住了童殊的手,他的力道不同于辛五平日小心翼翼的试探,景决不容他抗拒地将玉白的手捉在掌心:“你恨我一辈子罢。我做你一辈子的追逐客。”

“恨太煎熬,成日想着,惹人烦闷,”童殊冷着脸道,“我若恨你,岂不是得成天想着你?”

“那你也不要原谅我。”景决摩挲着他修长的手指,“才好叫我日日煎熬,不敢懈怠。”

这种撩拨的小动作是辛五从来不敢做的,童殊被那手指摩得声音失了冷硬:“以后只有我了?”

“只有你了。”

“景行宗怎么办?”童殊想要抽走手,“你还未找到接任的臬司剑使,不能半途而废。”

景决更紧地拉住了他的手:“律规和章程已修毕,此后只要依规行事,总能选出仙使。臬司剑灵与我的元神剑合一,暂在我处,待新使选出,再送出臬司剑。”

童殊还想挣脱:“你不是半途而废之人。”

“世事两难全,我不要江山,我要美人。”景决双手握紧了他,“而且,依你之言,我并不算半途而废。你当年留了山猫予我,便是不忍心我被击垮,留了一丝念想给我,要我坚持下去。而山猫的寿数便是死限,它走了,你便不肯等我了。”

童殊抬脚去抵景决靠近的身体:“我若当年不留猫给你呢?”

“你若不留猫给我,在我分离元神后,景慎微便会死心而不肯醒来。我当年就已来找你了。”景决握住了童殊脚踝,“可你居然这么狠心,留了山猫给我,要我悟此事许多年。你要当盖世英雄,却要我去护江山。”

童殊想要抽回踝:“我自小立志一剑安九洲,我做不到的事,总要有人能完成。”

景决捉住了他另一只踝:“你自己也可以。”

童殊深喘了一口气,眸中泛出水光:“我不行,我是魔修。仙魔两道自成体系,不是谁能统得了谁的。仙道事,还需仙道毕。”

景决得了空隙,松手俯下身,沉在了童殊的眸光里:“可你也不必如此绝决。”

童殊被他压来的气息,热得淌起汗,偏开头道:“我不愿你终身被仙命所累,与其你一生两头兼顾,不如予你时间,让你断舍离。”

“以后我只是你的了。”景决拿手捧住了他的脸,“可还恨我?”

“恨你。”童殊颦眉。

“那便恨我一辈子,天天想着我。”景决拿手指拨开他的微锁的眉宇,“一辈子处罚我罢。”

“你若能飞升。”童殊在景决的手指下松开愁眉,“往后我们有年年岁岁,我才能原谅你。”

“通灵玉的身子我带来了,里头的上人金丹,我这身子也合用。”在外奔波数年的景决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笑意:“魔君大人飞升莫太急,等一等洗辰上人。”

童殊好想景决,每日独眠冷榻不好入睡。他早在景决沉沉的目光下热了身子,见景决如释重负的笑意,身上跟着松软了。他动也不想动,只陷在软枕里,用懒懒的目光瞧着景决。

却有话还是要问,不能轻易放对方入身,童殊又问:“你的证道示语可会解了?”

“戒嗔。”景决撑着圈住他,“我戒了江山。”

红纱灯的光,太过暧昧,催促着人早享春宵。童殊在这样的距离里,已涨起红潮。他知道景决比他忍得辛苦,故意又问:“知道我的证道示语么?”

“知道。”景决呼吸重了,怕走火,一动不敢动,“‘放下’。你清洗了芙蓉山,洗净了芙蓉山的传承,送走了一千二百人,紫金钵也送出去了,连我都能放下七年,魔君大人‘放下’的足够彻底,只等飞升了罢?”

“是啊。”童殊软绵绵道,“洗辰上人可得加把劲,别让本君给小瞧了,本君不会等你太久。”

邀请的意味很明显了。

景决却强自忍耐僵持着,他也有要问的话:“你就不怕景慎微永远记不起你?”

“你当年与我什么都没有,尚能在被洗了记忆之后想起我。一回生、二回熟,再想起我难道不该是轻而易举之事?”童殊拖着调子,说得又轻又慢。

可分魂远比清洗记忆严重,景决潜意识里深恨着自己,让辛五带走的东西和记忆都太过彻底,这让“想起”变得异常艰难。这些童殊都知道,可童殊却七年不肯见他一面。

这是童殊的惩罚。

童殊说的不原谅是真的不原谅。

景决都懂。

他在那冷然绝决的恨意中悟出了“戒嗔”,又在情深似海的撩拨中“沉沦”。

两人的对视逐渐粘稠,终于先投降的还是景决,他克制不住地喊了声“殊儿”,用力地将人捧起了吻住。

童殊“唔”了一声,抬手环住了日思夜想的人。

他放软了身子顺从地被压进被褥,手绕到景决背后去推高对方的衣服。

他被吻得喘不过气,手抵在景决胸口,承受不住般想要推开,用上力时又演变成把人拽得更近。

他太想景决了。

烛光被滤得半明半晦,照得人影幢幢,外头风雪把初春的暖意全盖了,殿里却是春意渐浓。

童殊在某一刻用力的抓住了景决,好似要抓住分开的那七年。

这一次,童殊要的人,完整的,永久的,属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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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童殊与景决云游而去。

某一日,在去歧云山的路上,他们遇到一位奇女子,那女身一身黄衫,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在戏弄一位世家公子。

少女道:“你这男人忒没用,我再让你三招,来来,快来打我。”

公子一直被她戏耍,忍无可忍道:“你别欺人太甚,就算你是女子,我也要动手了!”

女子道:“你倒是动手嘛!”

公子被逼得无路可避,只能提剑迎上。

童殊在旁瞧得分明,忍不住笑道:“这位公子,她招招克你,你这样下去,就算她让你一百招,你也要输的,我劝你不如用其他招式。”

“她招招都要我命,哪有让我?”公子狼狈地躲过少女一击,“我只会自家功夫,哪还有别的招数。”

童殊道:“依我看,要么你没把家传术法学到家,最要么是你学漏了。你先把你会的都用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那少女应对那公子十分轻松,听童殊干涉,不仅不怒,反倒更是有意放水,给那公子领悟的时间。

公子面对的压力轻了,说话也利索了些:“我自家的功夫,你一个外人能参谋什么?”

童殊道:“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嘛,人多力量大,再者说不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且试几招,我帮你看看可还打得过那女子?”

那公子试招了,童殊逐招指点,那公子茅塞顿开如有神助,把仙门秘式一一破解用出。

那少女迎战陡地严肃起来,对方招招发来,她招招以身相接,被打中了也不觉疼,反是眼中放光,神采奕奕。

那公子终于打赢了,一时扬眉吐气,走到那少女面前。本意是要威风几句,却在看得少女抚着肩膀忍痛的模样,张着嘴傻子似的站了半天,一句话卡成好几段:“你可服……气……很疼吗?”

少女被他呆样逗笑了:“你舌头咬得疼吗?”

那公子没想到一片好心又被取笑了,顿时气红了脸,指着少女:“你这女子,当真是——。”

他“是”了半天,在那少女笑得发亮目光里,到底没“是”出个厉害的话来,反倒是又咬了几回舌头,疼得嗤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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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与景决瞧得差不多了,走远了些,在路口等着。

不多时,那少女只身前来,见着童殊也不意外,两人相视,四目相对,同时笑出声。

双方互道:“初次见面,合作愉快。”

童殊道:“你们支系都以身试法收集仙术么?”

少女道:“也不尽然,看那小子傻得有趣,逗逗他罢了。不如你们支系都用哐哄之法,比我们轻松?”

童殊道:“路见不平,出口相助,我分明是帮他,不能说是哄骗。”

两人又是一阵心领神会的仰天大笑。

少女又问:“你母亲可是童弦思?”

童殊同时道:“你父亲可是童弦年?”

双方互相点头。

那少女又问:“我叫童姝你叫什么?”

童殊道:“巧了,我也叫童‘殊’。”

两人名字里都有朱字,是同一个辈份。

少女听得一怔,随即明白,朝童殊福了一礼。

她仔细瞧着童殊,看童殊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与他听闻鬼门魔君的年纪并不相符,一声哥哥叫得她有些为难:“见过殊哥哥。”

行礼毕,朝童殊递来一张黄纸笺。

意思很明白,写信联系。

童殊又问道:“舅父可安好?”

童姝道:“我与父亲远游,前些年父亲生了病,思乡情切便定居在附近。而后惊闻弦思姑母已故,我这几年到处寻姑母遗冢不得,今日有幸遇上殊哥哥,我回去告诉父亲,他一定高兴。还有几年便是百年之约,父亲已备好长琴与茶,到时到姑母冢前献上。”

童殊道:“听我母亲说,集经一事旁支已不必做,你为何还在集经?”

童姝道:“我们见着容易收的经法,也会顺手收录,今日只是凑巧遇上了。我支主要职责还是收录器法介绍,近年致力编的是《名器谱》。”

大名鼎鼎的《名器谱》!

很有操守,不与人打交道,不为金银人情所动,连景行宗的面子都不给的名器谱编者,竟是童氏的一条分支!

神秘莫测的名器谱现任编者竟然是他表妹!

童殊惊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回过神来。

其实名器谱的做事操守很有童氏风格。只是一直未敢去设想童氏有人会选择以浮在明面的方式,光明正大的收录信息。是以近在眼前,却无从相识。

现在想来,出走的童氏旁支比主支更早的明白原来的传承方式已经到了该变革之时。

童殊很是敬佩,也开始想上集经集阁或许也该变革了。

而后他们又谈了许多,最后分别时,童殊也给了表妹一张黄纸笺。

待少女走得远了,景决问童殊:“如今不瞒我了?”

童殊道:“如今你冠了我的姓,便是我的人,自然不瞒你。”

景决道:“我何时冠你的姓了?”

童殊道:“你不是随了我姓辛么?”

“辛六弟弟,那你怎还不叫我五哥?”景决失笑,执了他的手,交指贴掌。

童殊偏头来瞧他,像是要把分手的七年都瞧进眼里。这个人给了他两次新生,给了他金丹,圆了他的剑修梦,与他默契得像是他自己。

童殊在绝情断爱后,还是会想景决;

而景决在分了神后,还是记起了童殊。

童殊想着这些,而后笑起来,终于唤道:“五哥。”

景决扬起笑,他抬手抚着童殊的发顶,动作温柔,很想吻他。

童殊瞧出了他的意思,狡黠地避开目光,要他急。

童殊那夜里淌过泪的眼角还泛着红,让景决移不开目光,景决喉咙微紧,看童殊不太坚决地避着他,便更紧地握着童殊的手,拿手指轻轻摩挲童殊掌心。

童殊昨夜被要得狠了,餍足又倦极,今日身上的红褪不去,此时轻微的亲昵也叫他战栗发软。

童殊忍得好辛苦,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姝儿妹妹好生年轻,说他在分手的第一年去往生谷送那些女鬼去了冥界,说笠泽湖畔的小宅好久没去了想喝秋露白。

他们分开了七年,童殊有好多话要跟景决说。

景决认真听着,目光不错地瞧着他的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是一个明媚的少年,十六岁的少年自黑夜里朝他走来,他在视死如归的路上,因那少年看到了满天星辰和浩瀚生机。

修真界人人求飞升。

飞升难,上邪远。

有人断舍离,有人熬成魔,有人堕为鬼。

而他的少年,魑魅魍魉千里行,归来还是曲中人。

长夜穷途,幸有微芒。景决想,我如此幸运。

童殊听得景决在沉吟什么,转眸来问:“五哥,你在说什么?”

景决瞧进他眼眸,那里头的光芒,同他十六岁时看到一样。

他抬手去捧童殊的后脑勺,勾过来,在春风里喊:“殊儿。”

他如愿以偿地吻住了他的少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注】“仙魔两道自成体系,不是谁能统得了谁的。”呼应首章陆殊的话。

【提醒:2020.9.14晚修改本章时增加了夜里谈话后主cp互动,之前看过的可以补看一下。】

完结感言:愿君长似少年时,初心不忘乐相知。

本文连载两年多,因怀孕生子断更一年多,埋了许多伏笔,留了许多坑,连累追更的苦等许久。写的不好,感谢两年多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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