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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乱巷里蜷着一个人影,他已经在这儿躺了几个小时了,身上各处都传来的疼痛让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伤在了哪儿,嘴里面一股子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儿。
他叫林时雨。林时雨,临时雨,就这名儿还是当初林父好顿翻书找着的,据说取自贺铸的“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和他名不一样,林时雨本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家搁皇城底下,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在蘅皋市做着房地产生意,基本上市内一半地皮都是他家的。
林父早些年忙着创业,心里面只有工作,后来遇见林母,结婚后也就有了林时雨这么一个孩子。
作为家中独子,林时雨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高中的时候就和一群朋友厮混,逃学、打架、泡酒吧,老师知道他家有钱管不了他,也就由着他去了;后来还跟风玩山地摩托,有一次差点一个侧滑翻山崖底下去,给林氏两口子吓得够呛,才明令禁止他不许再碰任何跟车有关的危险运动。
长这么大也不是没进过局子,基本上都是前脚进去后脚人爸妈就把他捞出来了,说到底,这城里还没人能管住他,也管不了,任他缺德事儿干了一堆,惹了不少仇家,到最后也只能暗地里恨的牙根痒痒,再咒他个不得好死。
林时雨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靠着家里过活,反正他家的钱够他霍霍好几辈子了,却也应了那句“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不知道是坏事做尽了还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要收了这个祸害,总之林家出事儿了。
一开始说是几处房产出了问题,也就没人在意,直到后来城郊突然塌了一栋楼,三死一伤还上了新闻,林家的股票就开始狂跌,林氏夫妇在去公司的路上还遇上了车祸,车毁人亡。
这一下树倒猢狲散,平日里被林氏压一头的都赶来瓜分林氏剩下的财产,至于林时雨?哼,谁不知道那是个废物?出了事早就不知道躲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我们这位富二代从来不过问公司的事,出了问题还有爸妈呢,在林时雨心里,只要爹妈还在
,他就不缺吃喝,就能无忧无虑的当他的太子爷。如今父母都不在了,从小没读几年书,更是没有一技之长,让他去打工还不如让他去死。
他卖了自己那份股份,拿着钱泡在一个小酒吧里,以前身边聚着的那群朋友早就在出事的时候跑没了。他一个人坐在卡座里,看着舞池里搔首弄姿的舞女和刺眼的灯光,胃里一阵犯恶心。
重重的放下酒杯,踉跄的走到酒吧的后巷,抓着后巷的垃圾桶就是一阵狂吐,吐完抹了几下嘴,打算扶着墙站着缓会儿,就听见身后传来个特欠揍的声音,“呦,这不林少吗?”他转过头看过去,出声的是个染着一头奶奶灰的男的,贱次次的长相配那一头土灰毛,多看两眼林时雨都觉得眼珠子疼。
“你谁?”刚吐完的嗓子火燎似的疼,林时雨清了清嗓子问。“害,不记得我了?去年,HLD酒吧?您还揍过我来着。”
他想起来了,也就去年那阵儿吧,他满二十的生日撺了个局,聚在朋友新开的一家酒吧里,到后来喝嗨了准备下舞池的时候,林时雨发现卡座里有人卖□□。
林时雨也是有病,他混蛋事一堆,但是从来不干□□吸毒的勾当,用他自己话说就是:“爷虽然混球,那也是个根正苗红的炎黄子孙,这种恶心事儿爷不惜的干。”
不仅他不惜的干,他还不许他身边人干,但凡是被他撞见干这种腌臜事儿的,基本都让他给废了。他当时揪着那人的领子就把他从卡座里给薅出来了,让保安把那人揍了一顿扔出去以后就发话,不许任何人在这家酒吧卖毒品,否则见一个,他废一个。被他收拾的人那么多,后来也就没再放在心上,说起来他也不知道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奶奶灰看他那眼神像是想起来了,就乐了,“想起来了?哎不是,我说你够健忘的啊,啊?”一边乐还一边往林时雨这边走,到了还有点距离的时候一脚踹在林时雨胸口,“你他妈当时是出风头了,老子之后混的多惨你知道吗?啊?”说完又是一脚踹在肚子上,“奶奶的,你知不知道老子财路都被你搅和了?!”
这几天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挨了一脚林时雨感觉自己的胃都被踢炸了。灰毛还是觉得不够,又揪着林时雨的衣领让他对着自己的脸,往他脸上啐了一口说:“你当时也没想过能落我手里吧?怎么样?叫声爹就放了你。”
林时雨忍住想吐的冲动,盯着灰毛的眼睛慢吞吞吐了句:“傻逼…”
奶奶灰点点头,“行,装爷是吧?”又是一脚,“你装,我让你装!”这孙子穿的还是钉子鞋,泄愤的一脚一脚踢在林时雨身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只能蜷在地上凭着本能护住头。
感觉身上的殴打停止了,好像是奶奶灰踢累了,又补了两脚才离开了后巷,留着林时雨一个人躺在地上。他已经没有知觉了,身上哪儿哪儿都疼,从喉咙里反上来一股腥甜,水泥地的寒气顺着胳膊腿窜进骨头里,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的模糊起来,大概是快没了吧?
林时雨乐了,他想起来当初翻车的时候给他妈心疼的够呛,想着想着就想爸妈了,他想他妈每次回家都亲自给他下厨,长这么大都舍不得他磕着碰着,不知道这次下去能不能给他妈吓着,他想跟他妈说声对不起。
一滴泪划过眼角,天空上最后一颗星星消失在天际,夜幕里的酒吧后巷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