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明用复杂的眼神将周堰上下打量一遍,还是把那截【留魂木】取出来。
周堰大吃一惊,自己只不过随口说说,这人真的拿出来了,伸手去触碰那截木头,却被袁景明打开手,顿时露出不解的神色。
“凡人触碰此物,会被腐蚀皮肉。”袁景明解释道,随即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块白帕,将【留魂木】包裹起来,交给周堰。“此物留在我处,别无作用,不如交给你。”
周堰收好,再度拜谢,“救命之恩,不知当如何报答仙人。”
这人称自己为凡人,说不定是哪位途经秘境的仙人。仙界一说,虽然缥缈,倒不是全然不可信。
“无须谢我,不恭不过是遵承天意,给后世行个方便。”
后世?
周堰自进了这青花谷,不知困惑了多少次,眼下已经得到灵材,焦急感疏散许多,便有心情坐下来,将袁景明倒给他的一杯酒喝完。
此酒虽无特殊作用,胜在劲道十足,周堰喝完一杯,便摇摇欲坠,恨不得趴在桌子上睡上一觉。
“好酒!”
“我替离纠谢谢你的夸奖。”袁景明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离纠?”
“我的一个朋友,以酿酒为生,最大乐趣是劝我喝酒。”
“怎么,仙人不好酒?”
袁景明将手中那杯【佰草尊】一饮而尽,笑笑,并不回答。
“仙人,还有朋友在外面等我,便不再打搅您的玉蝶姑娘他们了。”周堰惦记着与他失散的步幽吟,顾不上再和袁景明闲谈,站起来,告辞道。
“顺着原路,你可离开青花谷。”
“多谢仙人。”
周堰转身,走到院门口,忽又被袁景明叫住,对方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吞吐,最终他问道:“你今生,可认识一个叫第慎的人?”
“不认识。”周堰被问得一头雾水。
袁景明心头一紧,暗自叹了一声,到底没有结果。他再问道:“那你今生可有娶亲?”
周堰浑身僵了一下,答道:“不曾。”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曾有一道侣,如今叛离本门,坠入魔道······”
闻言,袁景明仰面苦笑,他袁景明竟是命犯群魔三生吗?怎生转世之人也是这般遭遇?“你回去吧。”摆摆手,放周堰离开。
“仙人保重。”
道别完,周堰顺着原路返回藏心秘境,一路心情舒畅许多,全然不知青花谷外早发生了一场风暴。
时间回到周堰消失后不久。
步幽吟从凝固的时间中脱离出来,发现整个秘境内的灵力都在向此地涌动,空中突然出现三个月亮,从三个方向升起,渐渐汇集在一处。乱石飞动,草木狂摇,四周灵兽妖怪暴动。
【黄金阁】里记载【留魂木】将会出现的那个地方,自动运行灵力,组成一个轨迹神秘的阵法,阵法中央用乱石建成出口。
“周堰······”
以步幽吟的道行,已经无法找到周堰。他不禁思考那个疑惑很久的问题,周堰,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吕婴朝布局多年,只为让他取走【留魂木】,他为什么那么自信,周堰可以取到,只有周堰可以取到?
灵力肆虐了三天三夜,空中一直被三月占据着,步幽吟焦急地等着,直到看到那石门慢慢合上,张大了眼睛,周堰还没有出来!
据牧其所告知他的来看,吕婴朝此刻一定守在秘境某处,等待周堰拿到【留魂木】,然后夺走灵材,将其体内的【长恨诀】带走······同时遭殃的还有自己,面对已经突破分神的吕婴朝,他没有丝毫胜算。
既然无法全身而退······
步幽吟站定,手臂向后,摸到自己的脊骨,心一狠,直接化形,飞到石门中间,用肉体撑着阵法,希望周堰在自己油尽灯枯前返回。
他已重生三次,每一世都如族群爱好,人形俊美无比。
以他仅剩的对第二世的记忆,那时他叫楚阁。
楚阁曾坐在国师于厌的蒲团前,轻摇羽扇,问道:“于小子,你说,我今生可怎样收场?”
“放下该放下的,端起该端起的。”
“打什么哑谜!”楚阁嗤笑道:“任朝廷那些老顽固,如何骂我奸臣,妖宦,我死都不会离开陛下的!你直接说,愿不愿意帮我,除去方坤韩?”
鹤发童颜的于厌摇摇头,“非贫道不肯相助,实在是除去方坤韩,对凤君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无所增益。”
“若是我单纯不想再让他碍眼呢?”楚阁放下羽扇,不怀好意地盯着于厌的眼睛,“只恨我太晚才遇到陛下,才让方成思捷足先登,可惜他是个早死鬼,如今他的孙子又来到陛下身边······”
“以己推人,并非完全正确······”
“我这张脸,难道不比方成思美?”楚阁抚摸自己幻化出的脸庞,在空中喷出一口火焰,“我对陛下,难道不比方成思有用?于小子,为何陛下最喜欢的不是我呢?”
于厌叹了口气,道:“凤君寿命非凡人可比,实在不必执着于陛下一人。”
是吗?
还有谁?
步幽吟顶着石门,意识模糊,已经分不清周堰与裴宁。
“裴宁······”
他看到一个人从石门中走出,长啸一声,跪倒在地。怪不得如此熟悉,原是前世亏欠过的人吗?
且说周堰,原路返回,刚走到原来那处,只见入口有一只巨大的凤凰撑着,仰天悲鸣,震惊无比。
如雨滴落在脸上,周堰摸了一下,向上看去,竟是那凤凰的泪吗?
凤凰飞天,还没到半空中,就被从地下涌起的浓浓魔气缠住两足与翅膀,轰然坠地。
周堰立于风沙中,听着眼前神鸟的呻吟声,立即出手打算救它,却被自身突然产生的抽搐击倒,跪地,双手抱着脑袋,疼得满地打滚,又没办法自己封住穴位。
他回到那棵两边截然不同的树前,看着其中一边,初生的枝芽变成灰暗色的,三个小婴儿也消失了。
浑身筋脉俱断,紫府中元婴破碎,紫府下沉,一股黑气从中趁机窜出来,涌入另一个人的体内。
“欢迎回来,【长恨诀】!”
黑色的袍子拖在地上,吕婴朝笑道,一步步移动到周堰身边,蹲下,捏住他的下巴,“想必,你已经帮我拿到【留魂木】了。”
周堰强忍身上的疼痛,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吕婴朝身后的沈桓,“你······你也在利用我······”
吕婴朝从他怀里掏出【留魂木】,笑容更加灿烂,内心对着【长恨诀】说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长恨诀】迅速找到他身体内自己的另一部分,与之合体,才答道:“那是。”
周堰看着吕婴朝的笑容,猛锤地面,恨自己此时毫无反抗能力。
“接下来,该处理一下你了,步真人。”吕婴朝转过去,看那被魔气禁锢在半空中的巨大凤凰,丝毫不理会周堰瞬间张大的眼睛。
“你要对步幽吟做什么!吕婴朝!”
随着吕婴朝手指跳动,凤凰的鸣叫充满了更多的痛苦,直接触动此界落雨,然而,他的脊骨还是被吕婴朝抽了出来。
步幽吟落到地面上,已经奄奄一息,为了支撑石门开启,他已经耗费了原形大半神力。
凤凰永远不会成为谁的禁/脔,又一声悲鸣,地上生了一场巨大的火,燃烧几日几夜,直到其中一切事物都成灰烬,飞出一只刚重生的凤凰雏鸟,颤巍巍逃离此处。
吕婴朝并不阻止它离开。
这只鸟儿,与步幽吟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记忆都不会留下。现在,他需要理会的,只有周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