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伏虎寺

僧人辰午一身单薄僧衣,叫周堰一下子忘了回话。他又见四周景色,已不是冬末的样子,怀疑【步飞仙】把自己带到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连季节都移换了。

仰面看身前寺庙破旧的匾额,果然写着“伏虎寺”三个字。

“施主,可要进寺休息片刻,小僧已备好斋饭。”

周堰一愣,随即笑道:“看来贵寺香火极盛。”

辰午微笑着回道:“十年间,却只接待了施主一人。”

闻言,周堰又是一愣。

跟在辰午后面进寺,听他讲述自己自小被师父收下,长在寺中,后面师父过世,便成为伏虎寺的住持。伏虎寺位于一片荒村野山后,多年未有行人经过。三天前,他算出,今天会有一人上门拜访,便按时辰,等在门口。

“大师真是神算子。”

若是旁人,怕以为辰午在说大话,吹嘘自己,可见过宋函推演之术的周堰,却深信不疑。这青年僧侣与自己素昧平生,不需要行骗来拿些香火钱。

伏虎寺位置隐秘,极为僻静,僧房宅院也是建了很多年的样子。行走院落之间,无边禅意扑面而来。

再看走在自己身前的僧人辰午,年纪虽轻,气度举止却和周堰见过的得道高僧不相上下,实在难得。

伏虎寺并不大,辰午领着周堰来到一间斋房,忽重新锁上这间屋舍,用充满歉意的声音解释道:“怪小僧与施主一见如故,糊涂了,这间是另一位施主常住的,不便给其他人使用,小僧这便带施主去另一间打扫更仔细的。”

“无妨。”

这种事,周堰本不在意。只是这僧人的言行,让他想到了师父宋函,以及吕婴朝在通虚峰石洞内那间旧居,不由得多揣测了一些,辰午与他口中施主的关系。

“大师不是说,此地已经十年未有人经过了?”

“确实。那位施主最后一次前来,便是十年前。”

“大师很怀念他?”

“何出此言?”

“胡言乱语罢了,随口问问。”

辰午收敛了些脸上的笑容,神色微微困惑,“我怀念他吗?师父没有教我怀念一个人。”

两人说着,辰午已经把周堰带到正殿,跪拜群佛。

周堰与他一起打开正殿的红木大门,瞬间惊住,殿内,竟燃烧着几千支长念香。

怪不得【步飞仙】要把自己带来此处。

周堰眼神复杂地看了辰午一眼。也不知这大和尚和女鬼涟漪是什么关系,莫非是他口里十年前来过的施主?可涟漪化鬼,已是数百年前的事,他难道看不出涟漪的真身?

“施主?”

“走神了,不好意思,还请问大师可能认得此剑?”周堰把【步飞仙】举过去。

辰午看罢,笑道:“剑是不认得,只是这铸剑的材料,貌似是我寺后种的相思竹。贫僧也是今日才知,相思竹亦可铸剑。”

“辰午和尚,你想我一次,就在寺后种一棵竹子,木灵通三千界,兴许我在瀚海界可以感受到。”

“施主多虑了。”

“······嘴硬。”

“小僧恭送施主大驾离开。”

“我真走了?”

“慢走不送。”

第慎离开第一年,某夜思念过重,跑去寺后种了一棵竹子。

第慎离开第二年,种了十几棵。

······

第慎离开第十年,寺后那块地再也种不下竹子了。

“阿弥陀佛——!”辰午想到相思竹名字的由来,念了句佛咒,驱散心中邪念。

周堰在伏虎寺中住下,一住便是半月。

这夜满月之夜,他睡意寥寥,闭目休息,忽注意到窗纸外闪过一野兽掠过的影子,提剑出门,只见一白影窜进门户紧锁的那间僧房。

周堰警惕心大作,小心翼翼走到那间僧房前,从野兽破开的窗户处钻进去。

屋内一切都很正常,不见任何异类的影子。

周堰观察四周,正打算出去,视线被梳妆台上一面镜子吸引。这镜子手柄处雕刻细致,镜身缀满水晶,俯身一看,镜中居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头像。

鬼使神差,周堰把镜子塞入怀中带走。

回到房中,把镜子掏出来,周堰的手有些颤抖,镜中果真出现另一个人。

墨发红袍,血红泪痣,出奇俊美的脸蛋······

镜中之人仿佛也看自己,一伸手,周堰竟然被他招了过去,再度元神出窍。

眼前还是镜子,只不过看到的镜中人,是自己没了元神的肉身。

【你是谁】

【你是谁】

一人一魔同时问道。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陆奉和司命那两个混蛋!】

【你找我做什么?先说好,仇杀还是情杀?若是仇杀,我不认识你你找别人去。若是情杀,不好意思我还是不认识你,你找别人吧!】

【······不要跟我贫嘴,若是自杀呢?】

【你自杀你的,关我何事?】

【我跟你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

【第慎是我的!】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放我离开,保证什么都是你的!】

【你还想走?】

【我留这干什么?阴森森,浑身不舒服。】

周堰借着这人的身体观察了一下四周,一副诡异的场景,气息极为特殊,让他元神很是难受,虽然装饰方面看上去很华丽。

【你觉得,欲界七十三天,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你这人有病吧,是你拉我来的,还踏/马不放我走?】

孽朝歌冷笑几声,直接查探另一半自己的今生记忆。

【蠢货!】

【你骂谁?】

【骂你,袁景明,白辰午!】向来端重的孽朝歌在另一半自己面前也不伪装了,直接骂道,要是可能,他挺愿意把另外两世也骂骂的,都是蠢货。至于裴宁,从未见过的家伙,他已经选择性忽略了。

一人一魔互骂的当口,附于两人灵魂的【造化往生道】与【极欲魔典】感受到彼此存在,顺势交缠起来。

周堰又来到那棵仿若梦境中的心树前。

树依旧是两边截然不同,自己这一边灰暗的颜色似乎退去了些。同自己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个魔。

三个小婴儿现身,跳下树,争先恐后地钻进周堰怀里,逗得他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