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看到了吧,是他先扑上来的。”冯天仁刚刚被解救出来,便立刻大声的要求千里他们主持公道。
“脖子出血了。”张和平眉头直皱,他光看着都觉得渗人,这家伙就不会疼的吗?
“你说什么?”冯天仁没听清,奇怪的问张和平。
“我说,你脖子上都出血了,被他抓了很多红痕。”张和平以为这家伙耳聋,在他耳边大声的吼了一句,顺手一扒拉,手指上便沾染上几滴鲜血。
“什……啊——!好多血!”
“啊!好疼啊!”冯天仁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了一手血后随即大喊大叫的在原地蹦达起来,后面似乎是疼的过分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他的表情应该也不是假的。
张和平甚至都不想扶他了,只是嫌弃的多看了他两眼。
千里注意到的是另外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一人一鬼,大的那个是和冯天仁打架的,小的那个是个鬼魂,也就是他们这次本来需要应付的对象。
刚刚他们扭打在一起,大家忙着拉架,没有看清,现在仔细看了,就能发现冯天仁是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人,另一个头发已经半白,少说应该也有五十往上走了。
那鬼魂孩子大概也就是上小学的年龄。
“先去医院。”江行皱眉。
尽管他们目标是恶鬼,可真正重要的应该是活人,毕竟他们消灭恶鬼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活人,没有把活人放下不理的道理,至少江行是这样坚持的。
“我不去,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冯天仁咬着牙,显然是在忍痛。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毛德水。
这态度显然是让毛德水给钱了,不过这也没有错,本来就是毛德水打伤的他,毛德水有责任给他交医疗费。
“你也受伤了,一起去看看吧。”千里点了点毛德水的背。
刚刚毛德水掐冯天仁的脖子,冯天仁自然要反抗,冯天仁本来就比毛德水更加年轻力壮,毛德水在搏斗中受伤也并不意外,背后和手臂血红一片,这样看要比冯天仁伤的还要更重些。
“他受伤也是他先出手的,我这是正当防卫,钱不能算在我头上吧。”冯天仁一时间坚强的都忘记疼痛,他叽叽喳喳的闹起来,生怕毛德水讹了他的钱。
“现在说这些干嘛?先去医院再说。”张和平翻翻白眼,这话说的好像命比钱还重要,难道人家不给他出钱他就不治病了吗?
千里一直在旁边看着,主要是看那只鬼魂的表情。
鬼魂小朋友身上时不时的冒着黑气,脸上青筋若隐若现,随时都有变成恶鬼的风险。
大概是看到毛德水被救了,他变成恶鬼的进度停了下来,还有恢复正常的趋势。
可经过冯天仁一番话以后,这孩子又明显要变成恶鬼了。
“要我付钱吗?”冯天仁捂着脖子。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也行,跟我们去警察局,来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吧。”张和平往兜里掏了掏,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他连自己的法器都给忘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拿警察证呢?
这个时候就全靠江行了。
江刑掏出了警察证,给他们两个看了一眼。
“警察?”
“警察的话,那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冯天仁眼珠子一转。
这感情好啊,他还怕周围没有监控摄像头,不能把事情的经过拍下来,自己会被这老家伙诬陷,没想到这全程都被警察看去了,这胜算还用说吗?
他们这么一说之后,毛德水的脸色也灰败下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现在都是处于不利的地位。
江行给千里使了个眼色,千里点了点头,她走到了那鬼魂的身后,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毛文清吓了一跳,以为是来了哪个鬼魂结果转过头一看,发现是和这群警察随行的小姐姐。
“你、你看得见我吗?”毛文清被吓得一下子就把变成恶鬼的进度缩了回去。
千里没有回答他,当然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回答他,只是对他招了招手。
毛文清看看千里的背影,再看看剩下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千里的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那两个人又叫什么名字?”千里上来问了个让毛文清莫名其妙的问题,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我叫毛文清,我爸爸叫毛德水,还有一个叫冯天仁。”
千里点点头,毛文清会的简洁干脆,让她节约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变成恶鬼?”千里单枪直入。
“恶,恶鬼?”
“好吧,我是说你为什么非常愤怒,愤怒到想要杀了冯天仁。”千里换了个问法。
毛文清一呆。
面前的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他已经恨到想要杀了冯天仁了呢。
“我……我说了,你会帮我吗?”毛文清咬着下唇。
“等我听完了整个故事之后再回答你。”千里也才不会随随便便许诺。
小朋友鼓了鼓嘴,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
原来在十年前,冯天仁杀了毛文清。
当时的冯天仁才不过十五岁,而毛文清还只有二年级。
“冯天仁那天喝了酒,走在路上嘴里说着脏话,还把手里的酒瓶子到处乱扔,”
“我正好一个人在附近玩耍,看到了就把他扔在地上的垃圾捡起来,和他说了一句,让他不要乱丢垃圾,”
“没想到他突然恼火起来,当场失手把我杀了。”毛文清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还算是平静,只是两只扣在一块攥紧着的手出卖了他。
“接下来呢?”
“冯天仁虽然杀了人,但是他只有15岁,还是个未成年,加上他一口咬定是过失杀人,当时的认错态度也很好,”
“他在法庭上痛哭流涕,看样子也是真心悔过了,所以判的行不重,后来没过几年就出来了。”
千里咂咂嘴,这么说来,那个冯天仁今年才二十五岁啊,怎么看上去老的已经像是三四十岁的人了,这长得是不是也太着急了一点。
“我爸爸妈妈自从我死后,我妈妈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振作起来了,我爸爸却怎么也走不出来,我妈妈坚持了五年,最后受不了跟他离婚了。”毛文清一直想着什么时候父母都想开了,他就走了,没想到母亲想开了,父亲却一直想不开。
“你爸爸想不开气不过,所以继续来找出狱了的冯天仁的麻烦?”千里顺着逻辑往下说。
毛文清疯狂的摇头:“其实我爸爸到后面不是恨冯天仁了,而是恨他自己,”
“他觉得是他没有看好我,让那么小的我出去自己玩耍才会出事,所以才会一直放不下。”毛文清越说越颓废,他低着头蹲坐在地上,眼看就要哭了。
他勉强稳住了情绪,继续往下说:“没有想到在一周前,我爸爸和他在吃饭的时候遇上了,他正在和他朋友聊天。”
毛文清勉强稳住的情绪,又有崩溃的架势。
【“你最近工作找着了没?”冯天仁的对面的朋友随口问了一句。
“早八百年年我家里就给我找好了,而且我进去没几个月就当上了工头,收入比我当年一起上学的同学都好多了。”冯天仁往嘴里夹了一口菜,又喝了一口酒,看起来心情相当的不错。
至少听他这个经历,那心情的确是很不错的,毕竟他进入的时候初中都没能毕业,出来以后靠着关系勉强混了个大专,现在却过得比绝大多数人都来得好。
毛德水就坐在他的一边,他一开始没认出冯天仁。
他最近也决定走出这段伤痛好好生活了,所以到了店里都不喝酒,只点了两盘菜,就着清水下肚。
他看着外面放学回去的高中生,心里又涌上几分苦闷,要是毛文清没有死的话,今年他也要高考了。
“话又说回来,你会做噩梦吗?”对面的朋友也有好几年不联系,这次是从外面工作回来。
他喝的有点上头了,开始把心里有的没的全都说出来。
他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又在戳人家伤疤吗?没想到冯天仁不仅没有生气,还笑了好几声。
“要是真能把当时的画面多在梦中记起来几回倒好了。”冯天仁脸上红红的,明显已经喝醉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这两年从牢里出来以后,安分了不少,有许多原本对他抱有偏见的人对他有所改观。
不过这会儿酒劲来了,人生路也顺畅了,他便迫不及待的得瑟起来,暴露了他真正的内心。
“什么意思?”朋友听得稀里糊涂的。
这么可怕的场景,还要在梦中多梦到几次吗?
“因、因为……”冯天仁把脸靠近他的朋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突然,他猛地敲了一下桌子。
“因为太爽了!”
“害怕?有什么害怕的,我当时喝着酒到最后酒劲都没有下去,”
“你都不知道,我砸了他多少下,那一下一下的下去,我就眼看着眼听着地上那活物渐渐没了声响,”
“你看过市场那些卖肉的看排骨吧,一刀一刀的,特别爽快,我现在可喜欢去看了,”
“我当时听到骨头一声声裂开的声音,那个叫什么……他们不是经常说的吗,对,天籁之音你知道吧,天籁之音,那就是天籁之音啊!”冯天仁哈哈大笑起来,他对面微醺的朋友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这会儿是晚上9点,这家门店也不是专门做夜市生意的。
冯天仁和他朋友以及毛德水是这里的最后一批客人,等他们走了,店家就要关门了。
所以冯天仁的笑声在这空荡荡的店里显得尤为惊人和可怖。
毛德水慢慢抬起头,看着这里。
冯天仁的描述让他忘记了,他曾经,不,现在也是,努力的想要忘记的画面。
“我跟你说杀人没什么可怕的,我一想到把那啰嗦的小子干脆的解决了,心里就特别爽快,”
“就是这代价大了一点,我可是坐了整整四年的牢,”
“虽说这都六年过去了,可我回想起了四年还是觉得晦气。”冯天仁喝了口酒,他出狱以后混了个大专,去年才开始工作。
冯天仁对面的朋友咽了咽口水。
他早知道冯天仁是个疯子,可是当年他认错态度极好,加上不管是在监狱里还是出来后的表现也很不错,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真心悔改了。
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悔改,还越来越疯了。
“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怎么了,你被吓到了吗?”冯天仁大笑着拍了拍朋友的肩膀,朋友勉强露出了个笑容。
冯天仁笑声还没结束,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直接从桌椅上拔了起来,他压根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下一秒便被推倒在地。
那刮蹭到地上的皮肤直接被磨掉了一层油皮,火辣辣的疼,更倒霉的是他额头还撞到了桌子,这会儿已经出血了。
“我□□妈逼,哪个傻缺玩意儿……”冯天仁骂骂咧咧,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人还没距离地面两厘米,下一秒一只脚便踹了下来,使得毫无防备的冯天仁直接被踩回了地上。
更觉得是那家伙脚踩在他的嘴上,他呜呜咽咽的就是不能出声骂人。
冯天仁对面的朋友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故意等了一会儿,看到这一幕,他才赶忙拉住了踩在冯天仁身上的人。
“你怎么随便打人呢?”
“我不是在打人,我是在打一个畜生!”毛德水呼吸急促,他两眼通红,愤怒席卷了他全身,四年很多吗?他儿子可是直接丧命了,不知道失去了多少个四年,而这个畜生却还觉得四年多!
这话说的倒是一点也没有错。冯天仁的朋友在百忙之中还在心里点了点头。
觉得对是一方面,阻止是另一方面。
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打。
毛德水上了年纪,前两年酗酒酗的很凶,身体早不如从前了。
冯天宇的朋友一把将他抱住,往旁边一推,他便不得不从冯天仁的身上暂且离开。
“你疯了啊!”冯天仁暴怒,他还想冲过来打毛德水,可惜他喝了酒,又被打得晕,头晕脑的连直线都做不到,扑过来便往旁边歪了。
“你还不快赶紧走?”冯天仁的朋友直接把毛德水抱了出去。
“大叔,我知道啊,你听着不爽,但是人已经出狱了,你现在打他是你理亏,”
“你打了就打了,现在赶紧走!”冯天仁的朋友推了一把毛德水转身又回到了店里。
毛德水刚准备回去路上,又路过了不少放学回家的高中生,他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对,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一个人没法对付,两个人到时候反而还要把自己栽进去。
毛德水冷静了三秒,离开了。
“老板,结账!”冯天仁的朋友一边拖着冯天仁一边招呼,从刚刚开始便被吓坏了的店家。
“还有……也一起算一算。”冯天仁的朋友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刚刚毛德水吃的那一桌,毛德水走的方式比较突然,所以还没来得及付钱。
“哦哦。”店家点点头,赶紧去给他们算钱。
冯天仁的朋友从冯天仁的兜里取出了钱包,把两桌的钱都付了,拖着他打的去医院包扎伤口。
冯天仁这个人有个毛病,他醉酒后记忆是断片的,能不能记住全靠运气,但一般情况都是记不住的。
昨晚的事情,他也只记得个大概,没能记得细节。
他朋友只说当时忙着分开二人,夜色又暗,没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冯天仁想回到店里调取监控,结果店家说他们家的监控早就坏了,把他气了个半死。
冯天仁以为自己就要吃上这个哑巴亏了,没想到昨天忽然他住的地方被塞了一张纸条,纸条里的内容是让他到学校附近来见一面,算算在饭馆里的恩怨。
冯天仁二话不说,立刻赴约。】
“其实我爸爸把他约过来以后也没有一上来就打人,而是和他说了很多话的,”
“我爸爸还怀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那天是冯天仁喝酒喝多了,所以胡乱说话,”
“他还特地确认了,没想到冯天仁知道我爸爸就是他当年杀害的孩子的父亲以后,态度更加猖狂了,”
“嘴上说着什么,要不是不想去坐牢,早就杀了我爸爸了。”毛文清说着又可怜巴巴的皱着一张脸。
千里看了他好几眼,虽然说毛文清确实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去世的,现在也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模样,但是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毛文清做鬼魂也做了十年了,真的计较起来,他们两个年龄是一样的,毕竟毛文清要是不死的话,今年也要参加高考了。
是他长相的问题还是他行为举止的问题,千里老觉得自己是在面对一个真正的孩子。
冯天仁都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甚至还威胁到了自己的爸爸,毛文清当然很生气,一怒之下,差点变成恶鬼。
“那个……你刚刚说的恶鬼是什么意思啊?”毛文清有一点猜到了,毕竟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在变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又不是笨蛋,还是能感知到一点的。
千里倒也没有隐瞒,而是把恶鬼是什么告诉了他。
毛文清听了沉默许久。
千里终于在这张十岁的脸上看到了符合他心理年龄的表情,可是千里也一点都不开心,相反的还觉得很别扭,这还不如继续维持小孩子的模样。
“如果我可以对他复仇的话,我觉得我真的变成恶鬼了也没有关系。”毛文清咬着下唇,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
“nonono。”千里在他面前摇了摇自己的食指。
毛文清有些奇怪,这些话不是千里告诉他的吗?
“如果你真的变成恶鬼了,那我和那几个哥哥就会直接杀了你,让你魂飞魄散,你根本没有机会报仇的,这是我们的工作。”千里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毛文清:“…………”
毛文清立刻露出了不可置信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那、那你还和我说这么多!”
“我和你说这么多和告诉你,你要是变成恶鬼了,我就杀了你,又不冲突。”千里撇撇嘴,说的她好像负心汉一样。
毛文清又愣住了,他很想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张张嘴,瞪着眼睛看着千里。
“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非要变成恶鬼呢?到时候你可就魂飞魄散了,为了这种人渣不值得。”千里摇摇头。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毛文清也急了。
忽然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眨眨眼睛看着千里。
要是换做以往的时候,千里早就摇摇头溜掉了,但唯独这一次,她摸了摸下巴。
也不是不行。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毛文清想到了什么。
“我爸爸全部都录音了,从他今天赴约到现在的所有内容,我爸爸都录下来了,原本他是准备鱼死网破之后,让大家看看他的真面目的。”
“你不早点说,那就用那个。”千里原本是想着去问店家能不能把监控给他们,那店家估计也是个看不过眼的,否则也不会说监控坏了。
现在既然有现成的,也不用麻烦人家店家了,毕竟万一店家被报复了,他们也说不过去。
“还有一件事。”千里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小朋友的手。
毛文清本来觉得身体莫名的有些沉重,千里一牵住他的手,瞬间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嘘——不要告诉别人。”
毛文清点点头,虽然他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不影响他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千里似乎很不简单。
千里回到原来的地方对着江行他们点点头。
张和平伸了个懒腰:“行了,我们先去医院包扎包扎。”
冯天仁张张嘴想要骂又不敢骂出口,这群人不知道抽什么神经,一开始压着他要上医院,结果后来突然又不给他去了。
扯东扯西的,就是扯不到重点,反正把他压在这里就对了。
“你还有车吗?我们就一辆放不下这么多人。”张和平理所当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冯天仁想要骂脏话到底还是忍住了,他屈辱的点点头,捂着自己的脖子,像个真正的伤残患者,拖着病弱的身体带他们去找车。
“你们两个都聊了些什么呀?我刚刚还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点黑气呢,现在什么都没了。”张和平凑在千里的耳边和她小声的叨叨。
他还没见过这么神奇的情况,一般来说,恶鬼的恨意是扭转不回来的。
“等一会儿跟你们讲。”千里早就打好了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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