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怎么会呢,我周围都是好人]

[院长是,庄医生是,你是,清妮他们也是……谁会做这种事情呢?]

城久渠戴着手套的手指抚上?尽弭的侧脸,停在他的下颌和咽喉处,眼里有一丝宠溺,“出来玩,不要做这么可怕的设想。”

“好。”尽弭顺势抓着城久渠的手,拇指从掌心轻轻划向指尖,最后在指尖捏了捏,轻声道:“那剩下的那个问题我等看完烟花再问。”

“不会又是什么可怕的问题吧?”城久渠也不抽回自己的手,就任由尽弭把玩。

他笑着看他。

尽弭摇头,又点头,“说不定。”

“这是什么回答?要是看病时这样我就要打你了?。”城久渠抽出自己的手,拇指与食指交叠,弹了下尽弭的额头,“做医生不要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尽弭微微低头,在城久渠掌心蹭了蹭,说:“可能是我希望不是。”

“神神秘秘的。”城久渠露出了又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往上?揉了?揉尽弭的头发。

到站后,他们匆匆往可以看烟花的江边赶去。

然后看着人山人海,齐齐叹了口气。

“江边的位置是最好的,因为江面也会很好看。”城久渠看着人群,语气遗憾。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失落得太明显了,城久渠很快又说:“再找找吧,不一定要江边。”

他拍了?拍尽弭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带着孩子们去找空地。

“……去那边吧。”尽弭指向树林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那边有可以好好观赏烟花的地方。

“看看吧,实在不行我们在这也可以,虽然挡住了?一点。”城久渠跟着尽弭走,“还是别太靠近树林了?,会被树挡住,也容易遇到危险。”

“好。”尽弭牵着孩子,脚步不疾不徐,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铁架台。

城久渠惊喜道:“这个不错,简直就是最佳观赏位。让孩子们上去刚刚好,还是你说得对。”

“老师也上?去吧,铁架台挺结实的。”尽弭说。

“没事,这里也挺好。”城久渠望向江那边的天空说。

这里距离人群不算远,也不近。算是树林的范围,但也不会被挡住,在铁架台前只有稀疏几棵树,站在下方也不会被挡住多少。

依稀还能听到人群那边热闹的谈笑声。

尽弭也不再劝,而?是和城久渠一起倚着铁架台,看向热闹的远方。

“差不多到时间了。”城久渠嘴角带着笑意,眼眸中映着远处的路灯灯光,很微弱,明明灭灭。

尽弭闭上了?眼睛,“嗯。”

城久渠没有收回视线,却知晓尽弭做了?什么,他开口,声音轻又缓,像掠过?江面的风,“闭着眼睛就看不到烟花了。”

“我不想看。”尽弭说。

“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不看一次太可惜了?。这里的烟花,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说到这,城久渠停顿了一瞬,又道:“看一次就好了,只看一次。”

尽弭侧过头,睁开眼去看身边的人。

城久渠和他一样,几乎隐匿在黑暗中,又因为前方微弱的灯光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只有眼眸中的光是清晰的,可每一次眨眼都会使它黯淡。

“看一次不够。”尽弭的视线转移到城久渠的手上?,白色手套在昏暗中是显眼的,至少比其他任何颜色都显眼。

“可我只能看一次。”

城久渠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笑了?很久,却没有惊动到谁,连林子里的鸟都安然地在枝丫上打着瞌睡。

“一次就好了。”城久渠重复道。

突然,江那边的天空升腾起一束光,黑暗从此被打破。

烟花于空中轰然绽放,一朵接一朵,让人目不暇接。一声声短啸,一声声炸响,一声声欢呼,让整片夜都热闹起来。

树林里有鸟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朝天空、朝树林深处飞去。

“老师,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摘不下手套。”尽弭的音量不大,铁架台上沉浸在烟花盛宴里的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

只有城久渠听见了?。

“说什么呢,也不是所有医生都会有洁癖,再者戴了也是可以摘下的。”城久渠看着烟花绽放后的白色烟雾,说:“如果?是你的话?。”

“先别问了,看完烟花再说好吗。”城久渠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神情温柔。

“嗯。”尽弭收回投注在城久渠身上的视线,与他并肩看着漫天的转瞬即逝的烟花,看着绚烂的烟花一次次地覆盖掉前面的烟花熄灭后留下的白色烟雾。

当最大最华丽的一朵烟花在最高空绽放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许愿。

只有城久渠转身抱住了?尽弭。

他在他耳边说,“你可以问了。”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也很落寞。

身后陆陆续续又开始有划破靛青色的短啸和爆炸声响起,烟花点亮夜空,缀上?五光十色。

许完愿的人们又热闹地和身边的人攀谈、说笑,还有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和周围的人说“麻烦让一让,谢谢了?”。

“老师你真的觉得你周围的人都是好人吗。”尽弭问。

“是这样的,至少在这里是。”城久渠依旧是那把温温柔柔的嗓音,与身后烟花绽放的声音截然不同。

“那你可以把?手套摘下来吗。”尽弭也放轻了?声音。

城久渠笑了?下,笑声带动一股微弱的气流划过?尽弭的耳廓,“如果?你真的想我摘下,那我会的。”

尽弭没有回答,他的眼底深不可测,不知道藏着什么情绪。

“哥哥!我也要抱抱!”小七看到两人拥抱,在铁架台上就举着双手嚷嚷着要加入。

城久渠笑着和他打商量,“先等等好吗,等哥哥们把?悄悄话?说完。”

小七本就很乖,听完城久渠的话?也不再闹了,而?是转身去抱自己的小伙伴,几个孩子抱在一起蹦蹦跳跳,开心地喊着。

“在铁架台上呢,你们悠着点。”城久渠提高了?音量,抬头嘱咐道。

“好!”

感受到铁架台的摇晃变小,城久渠问:“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

城久渠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轻笑道:“问吧。”

“为什么不惜暴露有指纹这件事也要袒护她?”尽弭不解,既然可以承认自己要犯罪的未来,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另一个人的存在。

“因为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城久渠说完这句话松开了?尽弭,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奇怪,像信号不好时产生的雪花,又像画面卡顿时的马赛克,只有脸还算正常。

“活着对他们来说太难了,没有爱也没有未来。所?以,我想用我的方式去帮助他们,你能理解吗?”城久渠没有管身体上?的异变,继续说道:“他们活着只会不断地遭受家庭暴力,身体上?的、精神上?的,活着就是一种痛苦。”

“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东西。”尽弭的声音很冷漠,像是他们从未相识,只是陌生人之间的意见分歧。

城久渠顿了下,没有反驳。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变得像非人的怪物。

前方的人们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变成怪物的城久渠、不知所措的五个孩子,还有冷眼看着的尽弭。

孩子们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并不对人群消失感到奇怪,只是问:“哥哥,城医生哥哥呢?这个丑陋的怪物又是什么?”

尽弭默不作声地张开双臂,护着孩子们后退。

怪物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的模样了,它像是几种动物的拼接体,又像是什么破烂布偶,脏兮兮的像在垃圾堆里滚了?好几圈,残旧又散发着异味。

它朝前踏出了一步,发出喑哑的嘶吼声,隐隐带着哭腔,夹杂在风声里,诡异又渗人。

必须打倒他。

生出这个念头后尽弭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快了?不少,似乎从不知名的地方涌出来不少力量,还有增强的趋势。

尽弭一个扫腿踢向怪物的下盘,原本预料中纹丝不动的怪物轻易地扫倒在地!

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天空中不断有烟花绽放,但光亮没来得及透出很远就被黑暗吞噬,那黑暗像是滚烫的黑色石油,黏稠又密不透风,让人窒息。

被扫倒在地的怪物发出怪叫,黑暗的天空忽地染上?肮脏的油彩,坠下颜料混合的雨滴。

黏稠又肮脏,让人逃无可逃。

所?幸颜料并没有腐蚀性,尽弭走到怪物的头部附近,油彩将它染得荒诞又滑稽。

怪物爬不起来。

它的喉咙里不断地滚出奇怪的声音,漆黑的眼眶里装满了蒙着黑的彩色颜料。

尽弭往它的脖颈处补了一脚。

怪物的声音戛然而止。

油彩的雨滴却落得更加凶猛了?。

随即怪物迅速地腐败,只剩堪堪一层腐肉挂在拼装的白骨上?,让其呈现黯淡的棕红,白色的蛆虫在腐肉里蠕动着。

蛆虫被泼上肮脏的油彩,腐烂的怪物再看不出一丝生机。

然而没等尽弭回到孩子们身边,腐烂得看不出原貌的怪物却又站了?起来,不过?一瞬间它再次被皮肉覆盖。

油彩不断落下,被风卷着,逐渐有形成风暴的趋势。

尽弭这一次没有再将怪物扫倒,而?是攀着它袭来的手臂往上?,再次一脚踢破了怪物的喉咙。断了气的怪物朝后倒去,倒在地上时溅起了大量油彩。

此时尽弭浅色的大衣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油彩甚至将他的黑发染成了?彩色,未附着的油彩则顺着头发往下滴落。

砸在衣服上?的加深了颜色,砸在地上的荡开了?一圈小小的波纹。

怪物又一次腐败了,但它也又一次披上新的皮肉站了?起来。

混杂了?无数颜料的风暴已现雏形,每一次刮到尽弭这边都能将他惯得身体倾斜,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沉重的油彩使得尽弭行动逐渐迟缓。

怪物却在这样的风暴中变得行动迅捷,它一爪将尽弭拍到一边,大步往前,抓住了陈璇璇!

尽弭忍住疼痛,在陈璇璇窒息以前赶到,从背后将怪物打倒。

然后他们并没有获得喘气的机会,怪物复活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一次还未腐烂完毕就重生了?,它又一次抓住了陈璇璇。

尽弭一跃而?起,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他没管,继续瞄准怪物的脖颈攻击。

只是这一次他没能得手。

他变弱了,而?怪物增强了。

不仅没能将陈璇璇救下,还被怪物握在另一只爪中。

怪物可怖的面容就在眼前,只要它张口或者爪上用力,他和陈璇璇就会丧命……必须挣开,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放开哥哥和璇璇!”

“放开他们!”

“怪物快放开他们!”

“放了哥哥——!”

四个孩子捡起地上的石头不断地砸向怪物。

砸向怪物的石头在与它接触的瞬间化为清水,被清水打到的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再一看,竟是被腐蚀出了一个个的洞!

看到有效果?,原本慌乱着急的孩子们也镇定了?不少,两个人继续捡石头丢向怪物,另外两人跑到稍远的地方收集石头搬过来。

风暴渐熄,油彩的雨滴变疏变小,也变得透明起来。

被黑暗侵蚀的烟花也露了出来,光芒一点点透了出来。

奄奄一息的怪物仰天长啸。

长长的悲鸣穿破了距离,撕裂了?黑暗。

热闹的说笑声、喜庆的烟花爆炸声重新充斥在耳边,装满油彩的怪物的眼睛也仿佛清明了一瞬。

雨还在下,冲刷掉了?周遭肮脏油彩,所?有事物都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怪物散成了?点点光芒,橙红色的,轻轻地融入了孩子们的身体。

狼狈的孩子们被这光芒治愈,身上的油彩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带着家暴留下的伤痕也无影无踪。

屏幕一花滋啦一声,变为黑暗。

世界放映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