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杭西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试管的大概形状，求证似的问：“这个？”
“嗯。”裴南辛点头，“这个很重要。”
程杭西没有立刻答应他，只是接着问：“那个是什么？”
“这个……”裴南辛竟然有点语塞。
刚才他编了好几个理由，什么那是他浪迹世界的父母给他留下的，亦或是他有一个厌世朋友，故意做出这个试剂藏起来，就是为了毁灭世界。
每一个理由背后都还编好了背景，逻辑完全能自洽，不怕哄不住程杭西。
但一对上程杭西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他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果然要对天真乖巧的好人扯谎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他张张嘴，最后也只说了一句：“这个是……一种试剂。”
这不应当。
裴南辛想，不就是跑火车骗人，这种事情他干多了，尤其是面对投资方和经理的时候。
现在竟然连个车轱辘都转不起来。
不是他有问题，就是程杭西有问题。
裴南辛盯着程杭西，眼珠子一错不错，他开始怀疑系统是不是套了什么buff给程杭西。
“试剂？”程杭西似乎不太能理解这个词，他又看着裴南辛的眼睛问，“对你很重要吗？”
裴南辛被他带得缓缓眨了一下眼：“很重要。”
程杭西眼睛不离他的脸，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这个……试剂，会对我们人产生什么危害吗？”
“不会。”
什么都没看出来。
裴南辛垂着眼睛，用食指弹了一下流星花。一圈圈金色流动，看上去更像流星了。
他又看向程杭西，问：“换吗？”
程杭西伸手轻轻挡在流星花的旁边，让晃动的流金停下来后，又轻轻碰了一下上面的花瓣。
裴南辛听到他小声又坚定地说。
“不换。”
裴南辛侧过头看他，只看到被萤珠柔和的白光打得更显年纪小的侧脸。
察觉到他的视线，程杭西也歪过头看他。
裴南辛：好漂亮的脸，好残酷的话。
他又犹豫着问：“那再加上一个新鲜的小西瓜？”他指了指田里，“西瓜和一朵稀有的幸运花，换你的试剂，可以吗？”
程杭西还是摇头：“不换。”
“那我把辣椒也给你？”
程杭西看着他微微弯起了眼睛：“不。”
“再给你一个马铃薯，不能再多了，马铃薯我还要种的。”
程杭西还是笑着摇头。
裴南辛：……
好难哄。
他终于泄气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不用换。”
裴南辛眨了眨眼睛，好像没反应过来。
“都给你。”程杭西眼睛里似乎还掬着流星花的流光，“你救了我两次，还给我吃了西瓜，带我看流星花。”他抬了抬手，把手里的萤珠托起来，“给我看了萤珠。”
“啊，”他把萤珠递回给裴南辛，从裤兜里掏出小泥兔子，“还给我捏了这个。”
他脸上的笑意更明显：“我很开心。谢谢。”
裴南辛有点懵。
这感觉就像他一套连招被卡得打不出来，结果boss主动让他通关，还送了他一个奖章，并对他说“谢谢你我的游戏体验很好”。
他眨了眨眼，问：“就这么给我了？”
“嗯。”程杭西把泥兔子拢在手里，“不过药剂被我放在黎明城了，我回去拿来给你。”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睛：“只是你得等一段时间了，现在我不方便回去。”
“没问题。”裴南辛转回去又问：“你就不怕我有坏心眼，拿那个莫名其妙的试剂来对付你？”
程杭西不解地看着他：“可你说过这个不会对人有什么危害，你能跟我们起什么冲突？”
“我这么说了你就信？”裴南辛把萤珠的光都握起来，光源只剩下点点金光，连整株花都没照明白。
裴南辛的表情隐在黑暗里，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怕我是坏人，就等一个机会把你们城都灭了？”
黑暗中，他听到程杭西笑了一声。
“城里的庄稼还不如你这里的长得好，也没有西瓜和花，更没有你这里安宁，除了房子，什么都比不过这里。你图什么呢？”
竟然说得很有道理。
虽然但是，人类城池竟然比不过丧尸王的一块田和一个简陋的三角窝，离谱。
裴南辛默默把手掌张开，让光一点点透出来。
他让程杭西把萤珠拿好，转身先走回去：“晚了，小孩子该早点睡。”
程杭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这个小孩指的是谁。
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才小声地抗议：“你在说自己幼稚吗？”
裴南辛收拾好自己后也在他身边躺下：“是，我三岁。”
程杭西眨眨眼，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旁边的床是新的吗？”
“嗯。”裴南辛没动，“刚搭好的，等你不发热了就去那边睡。”
要不是怕人半夜又发起热，他才不会挤在这么个小床上。跟人睡还哪儿哪儿不舒服。
他躺下后，声音像是从胸膛震出来的。
程杭西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
他本还想说话，裴南辛先赶在他面前说：“别动了，快睡。”
他晚上没睡好，早上又起得早，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就困得不行了。
程杭西把手放好，乖乖地不敢动了。没多久，耳边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睡意涌上来，他终于想起了一直想问又一直不记得问的问题。
这里明明是野外，但他醒来后一只丧尸都没看见。
和他们乱七八糟的城里相比，这个地方就像个世外桃源。
程杭西慢慢闭上眼睛，心里想，明天再问吧。
*
晚上程杭西没有再发热，裴南辛睡了个好觉。
醒来前他还探了探还睡着的程杭西的额头，和他额头的温度差不多，应该是烧退了。
他起来伸了个懒腰，趁着程杭西还没醒，他走到林子的边边，从格子拿出一套新衣服，挂在程杭西没有经过的树上。
当成忘记收的样子，程杭西应该不会起疑。
一个人还好，两个人只有几套衣服不够换的。
面板上依然只有他发过去的消息，系统还没有回复。
他又戳了条消息过去。
“有家不回，是不是跟哪个系统看对眼了要私奔？”
小红甩着尾巴从他面前经过，头上还顶着片大叶子。
裴南辛：……
这个家只有我是正常人了。
到河边洗好脸，他眯着眼睛看慢慢升起的大圆盘太阳，今天是个好天气。
烧好一盆水，回到床边，发现程杭西已经醒了，就是躺着没动弹。
裴南辛问：“伤口疼？”
听到声音，程杭西把脸侧到他这边，眼睛茫然地眨了眨，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懂了，是没醒。
裴南辛忍俊不禁：“起来吧，带你去玩。”
程杭西起身，还是一副晃神的样子，嘴里却问：“去哪儿？”
“捉鱼摸螃蟹，加点菜。”
裴南辛看到程杭西的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明了。
下一秒就听到他问：“螃蟹是什么？”
裴南辛也茫然：“螃蟹……就是螃蟹啊。”